本能化动机

（四）本能化动机

人的任何行为都是在动机的唤醒和推动下产生的，而动机则是在需要的基础上产生的。“需要激发动机，动机推动行为，然后又引起新的需要，进而激发新的动机，最后又推动新的行为”。⁽⁷⁸⁾一般来说，人有什么需要，就会产生什么动机。然而，当研究了许多犯罪动机和犯罪行为的形成过程之后，我确信，在人类的动机中存在着一种“本能化动机”，而且在我看来，本能化动机是一种与犯罪行为密切相关的人格缺陷。

一般来说，本能必须转化为需要才能形成动机，产生人的行为：但有时，本能也有可能并不转化为需要而直接形成动机，产生人的行为。这类受本能直接支配的动机，我称之为“本能化动机”。麦独孤认为本能是推动人们产生社会行为的动力，具有动机作用。他的这一论断受到有些心理学家的否定，他们认为本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冲动，用本能这一词来概括人们社会行为的动机，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尽管本能对人的某些行为确实发生推动作用，不能一概否认本能的动机作用，但用本能作为人们行为的动机是十分不全面的。因此，有些心理学家用需要一词来代替本能的概念⁽⁷⁹⁾。而我认为由本能所激发的动机和由需要所激发的动机是并存的。我们可以从形形色色的犯罪动机中清楚地看到本能动机的存在。

心理学家高玉祥在阐述动机产生过程时指出：“首先，需要的强度达到一定水平后，才能成为引起、推动或阻止某种活动的动机。萌芽状态的需要，由于信息量微弱，它还不足以在意识中明显地反映出来，只是使有机体产生不安之感，这属意向阶段。随着信息量的加强，这时，人开始清楚地知道是什么事情促使你感到不安，用什么手段能满足需要。这时还没有真正导致行动。有些心理学把这种心理状态称作愿望。”⁽⁸⁰⁾然而，当我们研究犯罪动机和犯罪行为的产生过程时发现，有些犯罪动机并不是在“需要的强度达到一定水平后”才形成的，罪犯并没有经历“人开始清楚地知道是什么事情促使你感到不安，用什么手段能满足需要”的愿望阶段就实施了犯罪行为。这类犯罪动机就是本能化动机了。这种动机在有些性犯罪中是最为典型的。有些罪犯并无预谋，然而在邂逅单身无援的或者熟睡的妇女时，顿时会形成性犯罪的动机。除了性犯罪以外，在有些攻击性的暴力犯罪和以金钱财产为目的的盗窃、抢劫犯罪中，也常见这类本能化动机的形成。所谓“见财起心”、“见色起念”，都是表明犯罪动机在瞬间就产生了⁽⁸¹⁾。

为什么说本能化动机是人格缺陷呢？

第一，本能化动机是由非理性冲动而产生的。本能和需要的根本区别在于：本能是盲目的，无意识的、非理性的原动力，而需要则是被主体意识到的、有明确目的性的、理性的原动力。因此，由需要激发的动机，是主体能清楚意识到的动机。而本能化动机则是在盲目的、非理性的本能力量的推动下形成的，由本能化动机所引起的行为则是盲目的、非理性的行为，而这类行为往往是越轨的或犯罪的行为。

第二，本能化动机具有动物的原始性。由本能直接支配的动机与产生于需要的动机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前者缺乏社会文化因此的制约和引导，而后者则或多或少受到了社会文化因素的影响和作用。因为在本能转化为需要的过程中，由于社会文化因素的作用，有些本能被暂时或长久地压抑在人格深层，有些本能则可能发生种种分化、变形和升华。这是本能的精神化、理性化、社会化过程。在动机的形成过程中，有没有这样一个社会文化因素的作用过程，是关系到主体的行为是否社会化的关键所在。本能化动机的形成，由于缺乏社会文化因素的制约和引导而具有动物的原始性。罪犯达到欲望满足这一目的的犯罪手段是单一而原始的，而且是野蛮的。而在通常的社会动机的形成过程中，主体在行动之前，会清楚地意识什么事情使自己感到不安，会选择一定的手段满足自己的需要。而这种意识和选择过程，都离不开道德、法律、教育、宗教、习俗等社会文化因素的制约和引导。文化教养越高的人受到的这种制约和引导的力量就越大，当然，我们也不排斥这种可能性：主体在社会文化因素的作用下仍然形成了犯罪动机。原因或许在于主体文化教养较低，因而受到社会文化因素的制约和引导力量太小；或许在于主体在与社会文化因素的反复较量中，经过激烈的内心矛盾和斗争，仍然选择了通过犯罪满足自己需要的非法途径。

第三，本能化动机是无节制的。本能与需要的又一区别在于：由于本我的快乐原则是无限制的，因而由本能所产生的欲望也是无止境的；而需要则不同，它是指个体或群体处于“缺失什么”或“要求什么”的状态中，在一般情况，特定阶段的需要满足是有限制的。所谓畸形发展的需要，乃是由本能的无穷欲望转化和造成的。因此，本能化动机具有无节制的特点。那些主观恶性程度很深的罪犯是欲壑难填的，道德败坏的性犯罪者不会因为性欲得到满足而停止犯罪，疯狂贪婪的盗窃犯罪者和经济犯罪者不会因为金钱够用而停止犯罪。

本能化动机表明了人存在着动物性的一面，表明了人格的低下、不成熟、非社会化和病态。人格健康的人是不应当形成本能化动机的，因为他对自己的需要有清晰的意识。本能化动机形成的频率越高，则表明个体的人格越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