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得志将军邀郭南浦赴宁夏和平谈判纪实

杨得志将军邀郭南浦赴宁夏和平谈判纪实

汤若章

1949年8月26日，人民解放军解放兰州。西北地区敌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青海马步芳主力被歼殆尽；国民党宁夏马鸿逵部队约7万多人，处于孤立无援的困境，蜷缩于宁夏地区黄河两岸，已成惊弓之鸟。这种形势，为人民解放军用和平方式解放宁夏，提供了有利条件。

中国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进驻兰州后，兵团政治联络部部长甄华，遵照杨得志司令员、李志民政委力争用和平方式解放宁夏的指示，很快便联络了一批（共计11人）对宁夏可以发生影响的上层社会力量和民主进步人士，准备开展宁夏的和平解放工作，其中为首的就是郭南浦先生。

解放军十九兵团（1949年9月26日）司令员杨得志（右）、政委李志民（左）

郭南浦，字均三，历代祖传名医，是甘肃、宁夏地区伊斯兰教界颇有声望的上层进步人士。1949年8月底，解放军十九兵团政治联络部部长甄华首次登门拜访他。几句寒暄之后，甄华便开门见山地对他说：“兰州解放后，宁夏马鸿逵、马鸿宾部已完全孤立，宁夏部队的战斗力，远不及被我歼灭的马步芳部队，解放军用军事手段解放宁夏有绝对把握，但为了减少战争的破坏，避免人民生命财产受损失，我们打算通过政治方式解决宁夏问题。对此，郭老先生有什么看法？”郭分析宁夏二马的动态说：“宁夏部队由马鸿逵统帅，他与共产党势不两立，很难改变态度；马鸿宾则不同，他们虽为兄弟，但政见一向不和，马鸿宾父子较为开明，在大军压境之际，不一定追随马鸿逵顽抗到底，如果了解贵军政策，有可能接受和平解决。”甄华问：“争取马鸿宾，孤立马鸿逵，有无可能？”郭明确回答：“有可能。我与马鸿宾是至交，了解他有和平解决的愿望。”

解放军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会见郭南浦

甄华说：“本想请郭老先生宁夏一行，考虑你年事已高，远行不便，是否另行推荐别人？”郭老先生激动地说：“我已是垂暮之年，有幸能为国为民做点好事，实属求之不得，我愿亲赴银川，面说马鸿宾认清形势，当机立断，接受和平解决。”甄华考虑到郭南浦先生已年逾八旬，不便奔波劳碌，而且进入宁夏，要冒风险，一时难下决心，他说：“时间紧迫需要立即动身，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又不便用军车送你，经马鸿逵驻地要冒很大危险。”郭老先生坚定地表示：“为了宁夏百姓的解放，拼了我这条老命也值得。至于汽车问题我自己设法解决，只要闯过马鸿逵的防地，我可通知马鸿宾保护我”。

甄华返回部队后，向兵团首长作了汇报，提出了尽快出发的建议并安排好了需要做好的工作。当时确定与郭同行的还有兰州的回族知名人士、原国民党退休军政官员以及宁马高级军官的亲属等10人。

临行前，杨得志、李志民等解放军十九兵团首长曾两次看望郭南浦先生，郭老先生十分感动。他表示：“我与宁夏马家虽不同姓，却系同族同教，我愿将解放大军对回族之情谊和为国为民的宗旨转告他们。”

为了保障郭南浦一行的安全和便于进行工作，解放军十九兵团杨得志司令员指示甄华要派几名有经验的干部，与郭老先生结伴同行，并研究入宁后如何开展工作以及可能遇到的问题等。与此同时，解放军十九兵团杨、李首长将郭南浦一行的情况和意愿，告知驻在固原、黑城一线的解放军第六十四军军长曾思玉和副政委傅崇碧。

1949年9月5日，解放军十九兵团首长在兵团机关会见郭南浦赴宁一行。甄华对他们说：“你们此去，如果宁夏方面愿意和谈，我们欢迎，如果现在不愿和平解决，但经过解放军攻打后，表示和意，我们也接受。”

1949年9月6日，郭南浦一行，从兰州出发。甄华派兵团联络部干部林一生、李天伟、阳光及5名警卫战士，护送他们去宁夏。

解放宁夏的大军像一条钢铁巨龙，在广漠无垠、杳无人迹的荒原上，沿着去银川的公路浩荡前进。约近中午，随军前进的郭南浦一行，在距马家河湾5公里处，突然遇到原宁马交通处长、后为马鸿逵驻西安办事处少将主任的孟宝山先生。随行的兵团联络部干部林一生，将孟宝山先生介绍给解放军六十四军首长。孟宝山说：马鸿逵已于9月1日逃往重庆，宁夏的军政大权交给了其子马敦静。马敦静顽固不化，拒绝和平解决，只有马鸿宾表示了和平解决的意愿。老汉（指马鸿宾）对我们未把他列入战犯名单甚为欣快，但他对宁夏部队无领导实权，只能左右八十一军（其子马淳靖、马敦信分任正、副军长）。

孟宝山还将马敦静策划的阴谋，向傅崇碧副政委作了个别汇报：马敦静要同解放军订立互不侵犯协定，如不同意，强行攻打，即将各渠口打开，放黄河水抵抗；抵抗不住，则将银川烧成焦土，然后分散进行所谓的“游击战”。

在商讨中，郭南浦先生对马鸿宾的和平动向很感兴趣，从而对全宁夏的和平解放颇为乐观。他说“宁夏完全可能和平解放，是否请解放军停止前进，我即赴银川，给我几天时间，保证和平解决。”曾军长解释说：“彭德怀总司令原先命令我们争取15日打到银川，为了争取宁夏方面和平解决，我们已推迟了行动。现在没有上级的命令怎能停止前进？况且，战争的经验表明，没有强大的军事压力，敌人是不会接受和平谈判的。”郭老先生对曾军长的一席话，深感言之在理，连连称是。随后，大家议定：孟宝山随郭南浦等人，立即乘车回中宁（我军先头部队已占据马家河湾，距中宁不足百里）转赴银川，向宁夏当局晓以大义，申明利害，让他们速派代表商议和平解决。如马鸿宾的八十一军愿率先单独和平解决，可即派人前来联系，先行和平谈判。

郭南浦、孟宝山等于13日中午离开解放军六十四军先头部队马家河湾驻地，下午5时，经受一场虚惊后，郭、孟一行到达中宁。

慑于我解放大军的声威，中宁城内的国民党宁马军政机关，已作鸟兽散。所幸电话尚未破坏，孟宝山同马敦静通了电话。这位国民党宁夏兵团的司令官，竟对当时的中宁情况毫无所知。孟向马敦静谈了中宁的情况和郭南浦的来意，马回避不正面表态，拖延搪塞。他说：“希望解放军暂住大红沟、马家河湾一带，如没有吃的，可以送粮过去，否则，留驻的两团骑兵，坚决抵抗。”

由于银川方面在电话中拒不表示派代表前来和谈，郭、孟研究后决定：他俩同马季康、白连升、马守礼等5人，即去银川，其余人员暂留中宁，继续进行马鸿宾八十一军的工作。

1949年9月14日，中宁解放。回汉人民在城南新堡子张贴欢迎标语，置备水果、点心，列队迎接解放军六十四军入城。

同日，郭南浦、孟宝山等5人到达银川。但马敦静拒不会面，甚至连马的高级幕僚也避而不见，电话也打不通。他们住在招待处，发现一些可疑的人偷听他们的谈话，甚至监视他们的行动，实际上他们已被软禁起来。

1949年9月15日午后，他们在招待处会见了马鸿宾。郭南浦向马鸿宾说明了来宁目的，希望他认清形势，以宁夏全省人民利益为重，派出代表，同解放军进行和平谈判。没有料到，马鸿宾竟面带愠色，生气地说：“解放军打下兰州后，我们始终摆出和平姿态，你们是和平代表还未曾到来，就把我们打成这个样子……不平咋能和哩？”马守礼、白连升随即向他解释：“我们来宁夏前，解放军首长说得明白，只要宁夏方面有和平诚意，由郭老先生一面给兰州彭德怀总司令去电，一面到前线联系。我们在路上因雨耽误了时间，双方已经开战，解放军没有接到停战命令，当然要发动攻击。现在可不可由郭老先生给兰州去电，我们到前线去接洽。经过一段交流意见，马鸿宾渐渐平定下来，表示可以和平谈判。他说：“马敦静虽是我的侄儿，但我们多年不往来，我不便去找解放军十九兵团首长与郭南浦老先生亲切交谈，实为感谢郭南浦老先生在和平解决宁夏问题作出的贡献。只有八十一军我可以负责，我即去电话，让马淳靖在石空和你们见面，其余另作商量。”

马鸿宾走后，郭南浦、孟宝山等商定：马敦静已关闭和谈之门，宁夏的全面和平解决目前时机还不成熟，但刻不容缓，立即策动马鸿宾八十一军起义。郭老先生年龄大，暂留银川，根据银川动静，相机行事；孟宝山、白连升、马守礼、马季康四人，由马鸿宾派车，连夜冒雨出发，去石空堡与马淳靖会面。

1949年9月17日清晨，孟宝山等人在石空堡与国民党八十一军军长马淳靖相见。马在大军压境，两个团被歼，马鸿宾又向他通报和谈意愿的情况下，表示愿意接受和平解决，并且说：“我们军人的职责是保国卫民，毛主席比蒋介石好，我们就跟随毛主席。”

经过孟宝山等人的奔走斡旋，9月19日，解放军十九兵团第六十四军军长曾思玉代表解放军十九兵团，马淳靖代表国民党八十一军，在中宁签订了《和平解决宁夏问题之协议》。至此，国民党八十一军宣布起义。

1949年9月15日夜，当孟宝山等人前往石空堡策动国民党马鸿宾八十一军起义离开银川后，马敦静竟严令郭南浦等人必须在3小时内离开银川，否则军法从事。在处境更加险恶的情况下，郭老先生对宁夏的和平解放，仍然矢志不渝，设法秘密联系银川上层人士和开明士绅，继续进行和平争取工作。

在解放大军从东、南两路节节逼近银川，黄河以东地区金积、灵武、吴忠的国民党宁马部队已陷于孤立，在马鸿宾八十一军即将起义的情况下，马敦静看到大势已去，于9月19日晨，乘飞机逃往重庆。马敦静刚走，宁马的贺兰军军长马全良即同一二八军军长卢忠良等秘密商定，由马全良领衔向解放军通电求和。

与此同时，我六十四军所属部队，发动了金灵之战，仅两天时间，就先后解放了金积、吴忠和灵武县城，宁夏兵团主力一二八军，几被全歼。

在解放军军事进攻和政治争取两股力量冲击下，宁马内部军心涣散，兵无斗志。9月22日和23日，国民党宁夏兵团约5万人，竟在两天之内，不战自溃，土崩瓦解。23日深夜，我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第六十四军先头部队进入银川。

1949年9月26日，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在银川举行了入城仪式。十九兵团杨司令员、李政委将一面由李志民亲自题写的，绣有“和平老人”四个大字、长达两米的锦旗，赠给了郭南浦先生，以表彰他为宁夏和平解放所作的突出贡献。

（作者系自治区党委党史研究室原副主任，现任宁夏延安精神研究会调研部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