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糖果与糟糕的运算

22BRAIN CANDY AND BAD MATHEMATICS大脑糖果与糟糕的运算

马克·帕格尔（Mark Pagel）

英国雷丁大学进化生物学教授，美国圣塔菲研究院（Santa Fe Institute）外聘教授。

互联网并未改变我或者任何人的思维方式。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们仍然可以拜访地球上那些不接触互联网，但与我们思维方式相同的人。数百万年的自然选择塑造了人类的基因结构，通用的思维回路模式已深深根植于人类大脑中。是的，大脑是具有可塑性的，大脑会对思维的培养方式和使用语言都作出回应，但是大脑的基本结构并未就此改变。除非是一些极端情况，比如一天8小时沉迷于电脑游戏中。

但是互联网的确利用了我们的欲望，即使没有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它也改变了我们的思想。我们的大脑需要思考、学习、感受、倾听和观察。大脑喜欢被使用，这就是我们玩填字游戏、猜谜语、阅读书籍、参观艺术展览、看电影、弹奏乐器或听音乐的原因。我们大脑中的欲望刺激了行动的发起，这与我们的情绪、食欲、性欲的产生相同。纵观历史，影响世界的人，哪怕只是好奇火的起源、风为何吹向西南，或是热量和黏土混合会发生什么，都会比坐着等待事情自然发生的人更为成功。

所以，互联网于我而言是发给大脑的糖果。我猜想，对大多数人而言，互联网满足了大脑对忙碌的欲望。针对我输入的问题，搜索引擎在瞬间为我呈现出1 278 000条搜索结果，这就像给我的大脑注射了一剂葡萄糖。大脑喜欢互联网所带来的这种感觉，因此许多人总是不断往返于网络世界以获得更多满足感。有些人认为，这就是互联网使我们懒惰，认读能力和计算能力下降的原因，我们将会忘记书是多么可爱美好的东西。但即使是精神的糖果，对脾气暴躁和长期宅居的人来说，互联网带来的愉悦感和满足感并不明显。他们依然如故，继续过着抱怨电报、火车、摩托车、无线网络和电视的生活。

互联网还以更多有趣的方式改变了我们的思想，我们因此得出的结论尤为有趣，互联网通过作用于我们的欲望来实现以上作用。在这里我说的是传染效应、错误信念、神经官能症（特别是药物和心理的官能症）、阴谋论和自恋症。技术的要点在于：互联网诱使我们进行了糟糕的运算，让我们在大脑中做了我们毫不了解的数学积分法。那是什么？在数学中，积分法是对无限数集进行求和的方式之一，可用于计算体积、面积、比率和均值。我们的大脑逐步进化以判断风险，评估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和概率，抵御不必要的担心，并且通过周围环境的小群体取样求和或求均值来推断他人所想。这些通常是大脑自动进行的，我们往往并不知情。

在过去，我对发生恐怖主义爆炸、染上猪流感或是我的孩子在上学路上被恋童癖者绑架这些情况的风险分析，主要借助于从小社群中获得的稳定数据进行计算来实现。因为这些人是我传递和获取信息的渠道，他们的行为会对我造成影响。

互联网普遍在做的事情同样也是大众传播更加普遍在做的，即对68亿地球人进行取样。但是，我的大脑依旧在考虑这些由当地社群输入的信息，因为这正是大脑分析回路建立的原因。这是我所指的“糟糕的运算”。我的大脑就像是在假设了一个数值很小的分母一样，因此它会得出某事发生的可能性将会变大的结论。

当我每天听到孩子被拐骗的事件时，我的大脑提供给我的是关于风险性的错误答案：用一个大数字（全球被拐骗的孩子的总数）除以小数字（周围环境的小群体数字）。这就是“玛德琳·麦卡恩效应”（Madeleine Mclann effect）。连月来关于绑架事件的新闻报道（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依旧没有解决）引起了我们的过度忧虑，尽管与麦卡恩遭受的痛苦相比，这些事情根本微不足道。错误运算的影响并不止于风险判断。错误的积分法会导致传染效应跨网络传播。传染效应的风险分析形式往往会给人带来强烈的焦虑感。一旦传染效应在互联网上开始发挥作用，每个人糟糕的运算都会加速其爆发。阴谋论也是如此：如果每个人都在讨论一件事，那么这件事一定是真的！这又是错误的分母导致的，神经衰弱的表现和错误的信念由此得到支持与验证。我们都对自己的健康很关心。过去，当我们环顾四周并发现没有人在担忧或者生病。但是现在，搜一下互联网，你会发现至少有1 278 000人在担忧或者生病，他们甚至专门建了网站进行讨论。在2009年，全美流行的猪流感已经消散，但从网上狂热的讨论中你根本感受不到。

糟糕的运算也会使我们感觉自己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值得分享。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被认真对待，大脑以其进化的形式让我们将自己看得比实际上更为有用，为我们播种下了一点儿自我陶醉。尽管这是一个错误的信念，但它有助于培养自信。因此，我们会不断地建设网站，制作网页，更新Facebook状态，去YouTube上传视频，写博客，于是让人惊喜的是：似乎所有人都在关注，因为有那么多人留下了评论！这又是一个错用了分母的例子。

不管是我自己还是其他人，都无法说服自己去忽略那些担忧、神经衰弱的情形、自恋的想法和糟糕的风险评估，去忽略最易让我们发狂的错误想法，但这也恰恰因为互联网并未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