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以前学画的时候,老师一直强调要画得“松一些”,那个“松”就是说整个画面有一种放松的感觉,而不是僵化而死板的。老师说的那个“松”是针对有些人画得似乎很像但却很死板(也就是“紧”)而言的。我们画画难道画得像还不好吗?管什么紧不紧呢?
那这个“松”和“紧”从艺术审美的角度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松”的画并不是说画得松松垮垮,而是在画面中流露出的一种状态,这个状态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轻松、自得的状态,这是作画者当下状态的自然流露。如果大家了解西方艺术发展史的话,就可以知道中世纪是一个艺术发展几乎停顿的时期,那个时候的作品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紧”,画面非常僵化。为何中世纪的艺术会如此停顿?那是因为中世纪是一个被宗教统治的时期,人的思想受到极大的约束,这样的社会大环境直接影响了当时的艺术表达。我们回过头来再看我们说的那些“紧”的画,这说明了什么?其实就说明了画画的那些人当下状态是“紧”的,他无法全然地享受绘画的过程,甚至可以说他在技巧上也是不够娴熟的。我们要的轻松而投入的状态,除了涵盖娴熟的技巧外,还得是非常具有个性的表达。这样娴熟而具有个性的表达让作画者完全投入且身心合一,这一切全部在作画者的绘画作品中显露无遗!
我们可以看一下《查士丁尼皇帝与侍者》《西奥多拉与侍者》这两幅中世纪的镶嵌画。这两幅画已经属于那个时期的翘楚之作,但是我们仍旧可以发现里面的人物笔直、僵硬、缺乏动感,人物的表情也颇为僵化。
《查士丁尼皇帝与侍者》
《西奥多拉与侍者》
我们再来看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同样是宗教画却画得非常生动。比如,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画中13个人各有各的姿态和表情,揭示了不同人的身份特点和个性特点。又比如,拉斐尔的《圣母玛利亚的订婚》,画中的玛利亚清纯美丽、娴静素雅,而新郎约瑟夫则坚定大气,主角和配角在表现手法上也有轻重的不同,这些细腻的画法都是在中世纪时期的艺术中没有的。
《最后的晚餐》
《圣母玛利亚的订婚》
我们再来看看下面两幅儿童画吧,同样画的是乌鸦喝水,左边那幅乌鸦喝水的画非常简洁,描绘的是乌鸦搬运石头投入瓶子的过程。如果拿左右两幅画做一个对比,会发现左边的那幅画中的瓶子画得不太标准,但是却有一种动感。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乌鸦叼石头的过程中,那瓶子可不一定那么稳当,有些摇晃的感觉更加能突出这只乌鸦飞来飞去不断投入石头的过程。我们再来看看那只乌鸦,虽然造型比较粗犷,但是形态质朴自然,把乌鸦的特点表现得很明白,这种质朴自然的感觉是可贵的,那乌鸦的翅膀和眼神表现得惟妙惟肖,这就是所谓“松”的感觉。我们再看一下右边那只乌鸦和瓶子画得确实很像,但是那只是形状上的像而已,除了“像”你看不出乌鸦扑哧扑哧叼石头的劳累的感觉,也体会不到瓶子因为被石头撞击之后那种轻微摇晃的感觉。那乌鸦除了身体是黑色的之外,完全没有乌鸦的特点,更是一种简笔卡通鸟的画法。
以上是从画面的大感觉分析的“松”和“紧”,我们再来看看笔触,右边一幅是剪纸,剪纸的轮廓我们就当作画面的线条吧,因为这幅画没有打草稿,孩子凭着对这个故事的理解以及对乌鸦、对瓶子的造型感觉徒手剪的,所以轮廓线是非常轻松自然的。而右边那幅画中的轮廓线就显得非常刻意,似乎一定要把轮廓线画光滑、画平整似的,而在这光滑和平整中的小心翼翼却把自己对整个故事的感受和理解丢失了。这样的“像”是没有个性和内涵的像,仅仅有躯壳却没有精神,这从艺术的表达来说是不具有价值的。
以上我对两幅乌鸦喝水的儿童画做了一个对比,从整个画面感觉和线条来阐述了画面的“松”和“紧”的不同。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从笔触、用色等方面来感受哪些儿童画是轻松的,哪些儿童画是紧张的。比如以下两幅都是表现牛的图,左边这幅牛是我们工作室的小朋友画的耕地的牛,虽然牛和人的造型不是那么逼真,但是我们可以从牛拉长的身体上感觉到它在努力拉犁,而空中随性飘荡的蓝色笔触和那些黑色的短线条则代表当时的风很大,地上的碎草都被吹起来了,并且我们可以感觉到那风是在旋转的,非常具有动感。第二幅牛虽然看上去很像,却毫无生机,牛身上的颜色涂得很平整,却如木板一块没有变化,缺乏灵动之气。
【彩图10】《辛苦的农耕》
【彩图11】《耕牛》
儿童本是处在一个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时期,在自然状态下就应该是质朴自然地画画,但是目前我们国内的美术教育中,老师教了太多程式化的东西,比如简笔画和动漫画,或者老师太多教孩子应该怎么画,却不是引导孩子自己对事物进行感受,引导孩子用自己独特的美的方式去表达,这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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