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外围战场再立新功

横山勇以日寇第11军为主，从其他方向搜罗了大量人马，为了达成歼灭第6战区的中国军队以及打通江防通道，确保长江航运的安全，进而窥伺陪都重庆的目的，发动了规模宏大的鄂西会战；可是，在中国军队的顽强阻击下，他不仅什么目的也没有达成，反而损兵折将，不得不率部退回此次战役之前的阵线。按理说，他应该吸取教训，不要继续妄动刀兵，然而事实是他不顾部队连遭失利、士气低迷、兵力不够的事实，拼命集结重兵，再度发动一次较大规模的战役。这一次，他把目标锁定在夺取湘西重镇常德上面。

常德位于湖南省的西北部，是湘西北的重镇，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常德东屏长沙，西扼川东，南窥岳衡，西南通滇黔，东北倚洞庭湖，自古以来就有“荆湘唇齿、滇黔咽喉”之称，所以，在抗战中很自然地便成为拱卫西南大后方的屏障。武汉失守后，常德成为重庆大后方的唯一物资补给线，战略地位更显重要。

横山勇下定再度发动大规模作战行动的决心后，从10月上旬开始，便从皖南、赣北、武汉、信阳等地频繁地调动兵力，向江陵、沙市、石首集结，预备集结完毕后，立即向中国军队开战。是他再也想不到更好的战术，还是觉得自己在前面已经接连搞了2次声东击西的把戏，自以为可以在这次行动中采取一样的战术，会取得跟枣宜战役一样的效果？谁也不清楚。事实是，这个曾经在枣宜战役中尝到甜头却在鄂西战役中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的日本战犯确实再一次拾起了声东击西的故伎，先不将主要进攻目标直接指向常德，而是指向鄂西地区，意在将中国军队调出常德，然后乘虚攻占之。

其作战计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消灭王家场周围地区的中国军队，第二阶段攻占常德并消灭该方面集结反攻的中国军队，第三阶段是各参战部队返回原驻地。

常德地区重要的军事作用决定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以及第6战区司令长官部都会时刻盯住日寇在这个方向的一举一动。在鄂西会战的时候，第6战区代理司令长官孙连仲就曾经判断横山勇当时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占常德，因而，准备把作战重心放在常德一线。是陈诚回到恩施，看清了日酋的真正面目，扭转了孙连仲的判断失误。

这一次，日寇一频繁调动，重庆军事委员会立即命令人马全面监视敌人的动向，并根据各种情报来源，判断日寇可能抽调其他战场的兵力，向长江、洞庭湖三角地带进攻，便迅速制定了“以诱敌歼灭之目的，将日军主力引到澧水及沅水两岸后，正面抵抗，再以外翼攻击，然后把日军消灭在洞庭湖畔”的战略方针。

据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于1943年10月28日，电示第6战区：以第29集团军与第10集团军之各一部，于滨湖地带阻止敌人，各集团军主力，利用澧水及暖水街之山地，以侧击、伏击手段击破进攻的日军；第74军以第57师固守常德，主力位于太浮山，机动出击；第100军进至益阳待命；中美空军积极活动，向沙市、监利、石首、华容的日军侦察轰炸；第26、33集团军各以2到3个师向当面日军的弱点进击。

同时，军事委员会还指示第5战区以2个师向京山、皂市出击；规定各部应于11月4日前到达出发阵地，待命出动。

事实证明，军事委员会这一次对日寇主要攻击目标的判断基本上准确。不过，也许是对鄂西会战中日寇的损失估计过高，军事委员会没有预料到日酋横山勇能够在一次大败后，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能再度集结起10余万人马发动大规模进攻，用于第一线的部队人数太少，还是导致了中国军队的被动。

第6战区司令长官部遵照军事委员会的电令，决心以一部占领既设阵地，逐次抵抗，消耗日寇，主力向澧水、沅江两岸集结，待机发动全面反击。其中，战区司令长官部并没有给予头等主力部队第18军主要的反击任务，而是把该军列入二线兵团系列，和其他二线兵团部队一道，在石门、暖水街、聂家河、三斗坪、窑湾溪、兴山、报信坡、刘侯集、安家集一带集结。

1943年11月1日，日寇第11军第3、13、39、68、116师团主力与伪军4个师约10万人兵分4路，从长江南岸的宛市、弥陀寺、藕池口、石首、华容之长达百余公里的战线上正式发起全线进攻；并以第17旅团，第34、32、58师团各一部，另以整个40师团牵制第9战区。其如意算盘是先一举歼灭中国军队一线兵团，然后以第68、116师团钻隙突进，攻下常德，使整个正面的中国军队进退失据，阵脚大乱。紧接着，用5个师团的兵力前后夹击，消灭第6战区的中国军队。

因为军事委员会以及第6战区司令长官部都没有预料到日寇会出动如此大规模的人马发动攻击，用于阻挡日寇进攻的一线兵团兵力远逊于日寇。为此，一线兵团各部虽说凭借阵地奋起迎战，顽强抵抗，但因实力不济，损失惨重，一线阵地多处被日寇突破。尤其是左翼阵线，已被日寇撕得支离破碎。

这时，陈诚指挥第6战区打完鄂西会战后，离开了司令长官部，司令长官任由孙连仲担任。根据当前战况，尽管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很明确，重点在澧水及沅水两岸歼灭日寇，孙连仲却还是担心横山勇仍然效仿鄂西会战前期，先在湘西及其临近地区大举进攻，造成主攻假象，最后将主攻矛头还是指向陪都重庆的门户石牌，指示沿江一线战场的部队尽量坚守重镇安乡，并凭借既设阵地逐次抵抗，却不敢贸然调动江防军东进应援，也不敢将战区预备队调往湘西，重点仍然放在策应江防军作战上。

为此，尽管一线兵团各部在日寇的强力攻击之下，很多阵地被突破，很多部队被打散被击溃，第18军还是在原驻地集结待命，作壁上观。

即便如此，孙连仲亦吸取了枣宜会战时期李宗仁判断失误的惨痛教训，担心类似事件会在自己身上重演，经过深思熟虑后，作了另一手准备，对日寇有可能会攻击常德做出相应安排，请求军事委员会将直辖的第74军转归第6战区指挥，以该军下辖之第57师守备常德，主力在太浮山西南集结，作为战区机动力量。军事委员会不仅批准了孙连仲的请求，甚至电令第5、9战区各出动2个师的兵力分别攻击钟祥、岳阳方向上的日寇，以策应第6战区作战。

到了11月5日，由于日寇的主攻方向已经很明朗了，第6战区代司令长官孙连仲终于判定日寇的主攻方向为常德，电令各部调整部署。这一次，终于轮到第18军出山了。该军此时接到的命令是在江防阵地中向前推进，准备南下应援。

第18军军长罗广文在接到命令时，肯定是迫不及待地要率部冲上战场，与日寇见一个分晓的。这次率部上战场，对罗广文来说，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在鄂西会战期间，第11师功劳最大，遭受的损失也最惨重。会战结束还不到半年，就要进行下一场战争，第11师元气大伤，根本来不及恢复，当然不可能成为主攻力量。第55师呢，刚刚投入第18军旗下，师长又是新换的武泉远，此人熟悉情况还得一段时间，贸然率领一支不熟悉的部队冲锋陷阵，是兵家大忌，历来为军事指挥官所不为。情况如此，担任主攻力量的只能是第18师。这是罗广文带过的部队，是罗广文的嫡系。如果能够依仗这支部队，打出了像石牌要塞保卫战一样的战绩，既是第18师的光荣，也是他的光荣。那样一来，还有谁敢挑战他军长的权威呢？

抱定了这样的想法，罗广文对第18军走上战场的部署，早就有了腹案。只要一接到命令，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构想，把第18师置于最前沿位置，与日寇作战。

事实上，因孙连仲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第18军还没到投入战场的时候，罗广文率领第18军向战场靠拢的动作确实太过缓慢，甚至比蜗牛还要慢半拍，在三天的时间里，该部几乎没有前进一步，一直在原地徘徊。

第18军行动缓慢，日寇却进展神速。11月8日，日寇差不多快要打到该部的防线了。这时，第18军进入战场，与日寇一决高下，再度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罗广文喜不自胜，立即召集师参谋长以上高级将领开会，以商讨作战方案的名义把自己的腹案当作预案拿出，与强势的副军长胡琏以及军参谋长、各位师长、师参谋长磋商。

胡琏对罗广文心里的盘算心知肚明，自己也有小九九：第11师确实在鄂西会战中打残了，至今还没有恢复战斗力，把该师推向最前面，即使不是送羊入虎口，也无异于故意损伤它的战斗力。何况，新任师长刘云瀚与他关系不错，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到刘云瀚一接手弄个灰头土脸，乐得一口同意军长的方案。

于是，罗广文的腹案以集体决定的方式正式成为此次行动计划。

第18师正式以第18军绝对主力的身份，登上了这次作战行动的舞台。在鄂西会战时期，第18师未能建立像第11师那样的功勋，也没有像刘云瀚的第5师一样打出辉煌的成绩，师长覃道善感到很窝火，跟军长罗广文一样，也很想在这次战役中打个翻身仗，因而，对如何激励部队的士气、如何展开兵力部署、如何与日寇交战等一系列问题都有了全盘考虑。针对军长交代下来的任务，覃道善对各团的具体部署是：第53团防守渔洋关至茶园寺一段，第52团防守甘溪滩至刘家场一线，第54团作为师预备队，置于机动位置。

在第18师开进阵地之前，日寇已经击破一线兵团的防线，以凌厉的攻势打到这一线来了。此时此刻，眼见中国军队已经及时占领了阵地，日寇遂暂时停止进攻，等待有了增援后，才在1943年11月9日大举向第18师第52团、第53团阵地发动攻击。第18军参加常德会战的战斗遂拉开了序幕。

敌人对这一线阵地志在必得，来势甚猛，首先使用炮兵向这两个团的阵地实施猛烈地轰击，然后再出动步兵在炮火的牵引下向我军阵地发起冲锋。

覃道善战前对全师人马做了极好的动员，战斗一打响，他时刻关注每一个方向、每一个阵地上的情况，命令部队坚决抗击敌人的进攻，牢牢地守住阵地。为此，当日寇步兵冲向这两个团的火力范围时，官兵们在充满浓烈硝烟的阵地上，依托有利地形的掩护，扣动扳机，一时间，步枪、机枪子弹犹如暴雨似的扑向敌人，手榴弹活像冰雹一样砸入敌人的队形，将日寇的第一次进攻阻截下来。

日寇万分恼怒，遂于午后出动10余架飞机在第18师据守的阵地上狂轰滥炸。几乎刹那间，整个第18师把守的阵地到处硝烟弥漫，山石飞溅。紧接着，日寇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再度向守军发起冲锋。第18师阵地已经在敌机的轰炸下搞得千疮百孔，可是第18师据守前沿阵地的官兵们仍然能够凭借弹坑的掩护沉着应战，英勇顽强地再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日寇似乎没有想到中国军队仍然具有如此强大的作战能力，攻击再次受挫后，稍事休整，调整攻击队形，在飞机、大炮的支援下，一连几次向中国军队阵地展开强攻。第18师官兵付出了很大的伤亡，成功地瓦解了日寇的攻势，迫使日寇在他们的阵地面前陈尸累累。

但是，在这一天的战斗中，第52团团部遭到日寇突击队的袭击，团长失踪，幸而部队坚决抵抗，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

当天晚上，为了配合在石门、慈利的右翼友军以及中路主力作战，第18师师长覃道善接到军长罗广文的命令，率部撤下阵地，按计划在渔洋关、清水湾、子良坪、磨市、皂角市一线重新布防。为了加强鄂西地区中国军队左翼各要点的防守，从防守宜昌西北之西陵峡的第11师抽调了一个团的人马，由三斗坪渡江赶来，加强第18师第53团大桥边、长阳、聂家河阵地。

翌日，侵占了姚家河的日寇向刚进入聂家河阵地的第18师第53团以及从第11师抽调过来的那个团发动了凶猛的进攻。强强迎面对碰，比的不仅是哪一方武器装备先进、技术战术过硬，更是耐力与毅力的比拼。当日寇一头撞在坚硬的石头上，碰到了第18师与第11师两个团的坚决反击后，两支人马立即陷入了一场惨烈的交战。终于，在中国军队的顽强阻击之下，日寇耷拉了脑袋，退回了攻击出发位置。这一天，因为日寇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发动新的攻势，第18军据守的阵地上呈现出难得的寂静。官兵们趁机抢修被毁的工事，补充弹药和体力，为即将到来的更加激烈的战斗做准备。

可是，1943年11月11日，日寇也许被第18师第53团以及第11师给予的加强部队打怕了，深感难以从聂家河打开攻击的道路，遂改变攻击方向，集结庞大兵力主攻暖水街，进而向王家场、八王岭及方石坪进犯。这一线中国军队的防守薄弱，阵地很快就被日寇攻破，这些地方全部落入日寇之手。

第18师师长覃道善得知消息，急令第54团从磨市急进石门北面，将占据在笔架山、乌风寨、白云山一线的日寇击溃，收复了龙凤坪、风虎山、林家桥以及大堰垱等据点。

同一天，中路日寇在青泥滩会合后，分头向澧阳桥、桃花滩进犯，澧县县城被围。守军依托澧水与敌激战数日，终于不支而退。11月17日，澧县遂告失守。

中路日寇与中国军队激战不休，第18军其他各部当面阵地仍处在沉寂状态。

随后50~60名日寇骑兵从皂市进至王子岩山口，冲进了两河口河谷，见河谷没有通路，便由原路返回。这里正是第18师第52团1营防守区域。营长迅速派遣1连埋伏在山口，准备趁日寇返回时，打他一个突然袭击，一举歼灭之。果然，日寇刚返回山口，1连官兵立即用步枪、机枪、手榴弹热情招待这些来自东瀛的强盗，一下子就把10余骑日寇打下马来。其余日寇见势不妙，再度折回身子，朝着河谷狂奔，脱离了1连的火力打击范围。团长得知消息，遂增派一个迫击炮排，向河谷展开猛烈炮击。紧接着，1连官兵冲进河谷，一番厮杀，将这股日寇全部消灭，打了个不大不小的胜仗。

这时候，其他方向日寇的攻击行动仍然异常快捷。自从发起进攻以来，半个月内，第6战区一线兵团各部坚守的石门、慈利一线重要阵地纷纷被日寇击破。

慈利是常德的门户，攻常德必先取慈利，而日寇若要北上攻取渔洋关，慈利也是关键的侧翼掩护。因而，日寇取得慈利之后，既对常德构成了现实的威胁，又可以侧击渔洋关。孙连仲获知消息，异常震怒，严令第73军以现有部队编成敢死队侧击南下日寇的侧翼。但是，该军在此之前接连经过2次战斗，人马损失惨重，仅剩下一个团的兵力，自然无法挡住日寇的进攻。

攻占慈利以后，日寇接连攻破第6战区部署在踏水桥、大龙站、斋阳桥、王化桥、易家桥、观国山一线的国军阵地，向此战的主攻目标常德步步紧逼。

这样一来，日寇的意图就非常清晰地展露在孙连仲以及军事委员会面前了。军事委员会虽说在战前曾经做出过基本准确的判断，在实际作战过程中，受日寇攻击势头强劲的影响，并没有预先部署充足的人马防守常德地区。此刻，军事委员会深感常德地区兵力单薄，急令第10军由衡山向常德急进，同时命令第18军迅速向津市、澧县出击。

与此同时，孙连仲见日寇全力攻击常德，判断日寇已无意在慈利以西地区发展攻势，且第6战区第一线兵团当面之敌，均已停止主力攻击，转为守势拒止国军应援，乃决心将第6战区第一线兵团各部完全转入攻势，全力击破日寇第39师团与第13师团的阻击阵线，同时将二线兵团投入使用，将日寇主力压迫于常德城郊，予以包围歼灭。

根据军事委员会的命令，结合自己对战场情势的判断，孙连仲制定了应敌之策后，立即电令此时已转向常德的第10集团军，集中全力向进攻常德之敌的侧翼推进；第185师李仲莘部攻占石门；第18军向公安、澧县之间推进以切断日寇退路；第29集团军方面，以第73军与第44军夹击之势努力推进，攻克慈利，消灭日寇防御阵线之突出部；第74军则突破当面日寇第3师团，务求及时解常德之围。

11月26日，罗广文一接到最新命令，立即调整队形，将阵地移交给友军之后，向预定地域迅速开进：以第18师与第55师为双箭头两路并进；第11师因在石牌要塞之战中伤亡太重，实力尚未完全恢复，仍作为后卫尾随军部前进。

这一次，因为常德形势非常严峻，加之第18军全体官兵在军长罗广文的激励下，普遍立功心切，部队前进速度非常之快，加之对日作战准备亦十分充分，当天就攻占了刘家场。翌日，该部乘胜进击，进抵暖水街一线，与其他中国军队一道，以大包围的态势将已经进入沅江、澧水之间袋形地带的日寇实施包围，准备第二天，也就是11月28日发起总攻，歼灭这部分日寇，彻底断绝进攻常德之敌的退路，并进而向常德靠拢，出击攻击常德日寇的侧后背。

第18军突入日寇第39师团防线，攻克刘家厂之后，日寇第39师团为之震动，师团长澄田紧急收缩兵力，死守交通要道之各处要点。

部队进抵暖水街以后，第18军军长罗广文立即命令第18师向甘溪滩、河口、王家场、暖水街、大堰垱等处要点之敌展开攻击，迅速收复这一线阵地，为次日的总攻造成有利的攻击环境与态势。

第18师师长覃道善深知此举的重大意义，迅速部署人马，分头向这些要点展开攻击。关键时刻，第55师师长武泉远亦派遣人马，帮助第18师攻击暖水街之敌。第55师一部遵照师长的命令，向日寇发起强攻，突破了日寇的阵地后，一口气冲入暖水街与敌展开巷战，全歼该敌，收复暖水街。与此同时，第18师各部亦完成了收复预定目标的任务。

1943年11月28日，总攻开始。第18师趁势向石门发起攻击。日寇在石门立足未稳，阵地很快就被第18师攻击部队突破。收复石门以后，覃道善遵照军长的命令，立刻分兵向新安、澧县两座县城攻击前进，准备同时收复它们。

这样一来，日寇第11军的退路眼看就要被切断了。从军事学的角度来说，日寇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在第13、39师团崩溃前，赶紧撤往长江北岸，以免陷入被中国军队合围的灭顶之灾。但是，如果没攻下常德即北撤，重走鄂西会战未能达成原定目的就灰头土脸地后撤的老路，他横山勇不但没办法向大本营交差，而且11军以及他本人的声名，也将毁于一旦。他没有选择，只能继续不择手段地命令进攻部队猛攻常德，希望尽早结束常德战事，然后率领人马快速撤离战场，回到原有的阵线。

在使用灭绝人性的毒气攻击以及空中狂轰滥炸之后，11月29日，日寇终于击破国军第57师在城垣的防守阵线，冲进了常德市区，与该师展开了血腥的巷战。

当日寇正在常德城里与守军第57师展开巷战时，第18军已经于12月2日攻占了新安，逼近修桥。该军另一部人马则在石门、皂市一带与北退的日寇第13师团一部相遇。第18军该部迅速抢占有利地形，据守要隘，将日寇阻挡下来。经过二天二夜的激战，第18军歼灭了1 000余日寇，另一股日寇打开一条血路逃窜了。不过，第18军另一部接到消息后，迅速在仁和坪设下埋伏，等待日寇逃至阵地面前，又歼灭200余日寇，并生俘12人。

这时候，常德城里的战斗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为了救援常德守军，给予攻击常德之敌歼灭性打击，孙连仲命令第18军向临澧出击，和第44军一起，从西北迫近常德。

第18军迅速行动，于5日抵达澧水。这时候，中国军队展开救援行动的其他各部的大体位置是：第79军逼近常德以北，第63师攻克桃源，德山尚在苦战之中，欧震兵团也在全力推进中。

以当时沅水南岸援军的兵力总数计算，与日寇相比，占有绝对优势。如果这些部队能够迅速推进，一举歼灭沅水南岸的日寇，进而收复常德，应该不是太大问题。可是，军事委员会接到了错误的情报，认为常德方面仍有8个联队的日寇，担心第18军以及欧震兵团反攻失利，就再也无力收拾残局，便没有下令迅速攻击常德，只是要求各部保持现有态势，发动一些小规模进攻，收复一些城郊据点，以观敌情变化，然后作出下一步决定。

就在第18军以及其他中国军队迅速赶往常德地区的时候，12月3日，第57师官兵伤亡殆尽，师长余程万率余部不到百人突围。常德遂落入日寇囊中。

日寇第11军达成攻占常德的目的后，司令官横山勇向中国派遣军及日本大本营发表电报，虚报战绩，声称占领常德，全歼中国军队之第10集团军、第29集团军、第10军和第74军，并重创王牌第18军，试图以此作为撤出常德、退回进攻出发阵地的筹码，逃脱被派遣军司令部以及大本营追究责任的命运。

但横山勇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发表的大捷电报让日寇高层大喜过望，以为国军真的死伤惨重，遂命令第11军继续坚守常德，并打算立即抽调第3师团和第13师团转归南方派遣军，增援马里亚纳群岛。横山勇接到命令当场傻眼，攻占常德后，部队本来已经在遵照他的命令撤退了，但现在大本营来了命令，他不敢继续撤下去，怕葬送了部队的性命，又不敢回守常德，只有命令主力部队在澧水与常德之间摆开一字长蛇阵，既不渡江也不守城。

横山勇摆出的古怪阵势使重庆军事委员会产生疑惑，以为是日寇布设的圈套，采取了更加谨慎的态度，命令各部不得随意向日寇发起攻击。

不过，中国军队仍在进一步向常德方向推进。12月6日，第18军直逼临澧，其他友军亦有重大进展。至此，常德地区日寇已经陷入国军第6、第9战区最少7个军的围攻，且后路已有被截之虞，局势相当被动。次日，第18军与第79军以临澧、津市、澧县为目标，步步向前推进。第66军正在扫荡长江南岸日寇渡口。第74军则向桃源步步紧逼。

从这时起，日寇战线开始动摇，并迅速恶化，很快就发展到崩溃的边缘。横山勇知道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遂不管上级的命令，命令第3、13师团分头阻击第18、第79军，其他师团分别挡住当面中国军队，全军迅速向长江以北返回。

至此，重庆军事委员会终于明白了日寇的意图，赶紧电令第6、8战区：“常德之敌已动摇退却，仰捕抓好战机，截敌猛追，以收歼敌之效。”

12月9日，横山勇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于是，日寇于当天兵分三路向北逃窜。

西路第39师团逃至石门东畲家铺，遇到了第79军的强力阻击。这一路日寇不仅两天无法向前推进一步，而且在第79军阵地面前遗尸700余具。最后，该敌丢弃了无数军械，不得不向东溃退。

日寇第13师团窜至新安、合口，试图从这一带渡江回撤，但第18师已经遵照军长罗广文的命令，在师长覃道善的率领下，推进至澧水北岸，迅速在对岸布设阵地，隔江向日寇实施攻击。日寇为了打开逃跑的通路，组织人马强渡澧水，遭到了第18师的猛烈火力打击，强渡企图宣告失败。既然无法强攻，这路日寇为了逃命，立刻分成两支人马，一支从停弦渡涉水过河，向青泥潭方向北逃；一支在新安上游渡河，向大堰垱逃跑。

师长覃道善对日寇的企图做出了准确判断，迅速命令第53团和第54团分头拦截该敌，务须全歼。第54团官兵在团长的率领下，向大堰垱方向展开迅猛追击，赶上敌人以后，立即展开攻击，打死打伤日寇数十人，其余敌人向西溃退。第54团全歼该敌的任务遂没能完成。第53团以3营并配备一个工兵排为前卫营，其余各营随后跟进，追击向青泥潭北逃之敌。

第53团前卫营在营长马千毅的率领下，以急行军速度向前挺进，迅速将青泥潭澧水大桥炸毁，断绝了日寇打从桥上通过的通道。随后，该营继续前进。

12月13日，前卫营营长马千毅判断日寇将会打从青泥潭以北10华里通往公安的五显庙经过，迅速赶到这里，布列阵势，准备截击敌人。当天夜晚，马千毅接到侦察兵的报告，知悉山下松树林里有日寇骑兵300~400人，于是定下了消灭该敌的计划：机枪连潜行下山，隐蔽接敌，火力封锁敌人的所有退路；迫击炮排在山后沟构筑阵地，做好对松树林之敌的射击准备；步兵连队在机枪与迫击炮的掩护下，一同向日寇发起攻击。攻击时间定在日寇防备最弱的子夜1时。

时间一到，营长马千毅立刻发出了展开攻击的信号弹。刹那间，机枪、迫击炮、手榴弹一齐发作，凶猛地奔着日寇宿营地冲去。日寇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打懵了，到处人喊马嘶，四处乱跑。此战，该营打死打伤日寇战马200余匹，活捉战马20余匹；击毙日寇20余人，其中有一个名叫永井一郎的骑兵大尉。

这一仗，前卫营算是取得了一些战果。紧接着，该营继续前进，于16日来到易家坪，与一股日寇迎面相遇。狭路相逢勇者胜，营长马千毅立即指挥人马抢占有利地形，率先向敌人开火。日寇却不敢恋战，初一接火，立即撤出战斗，向北逃跑。营长马千毅随即展开追击。终因日寇逃得太快，该营仅击毙日寇少尉军医1名，缴获一整箱医疗器械和药品，没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此后，该营继续搜索前进，直至江边也没有再遇到敌情，便在公安县城宿营待命。12月18日，该营奉命开回冷水滩，在那儿与第53团其余人马会合了。

第53团前卫营的追击行动只不过是该团追击敌人行动的一部分，从稍大一点的范围来说，是第18师追击行动的一部分，从更大的范围来讲，也是第18军追击日寇的一部分，更是整个向北鄂西地区中国军队追击行动的一部分。因而，可以把它看做常德会战后期第6、9战区中国军队追击逃窜日寇的缩影。

就在第53团前卫营追击日寇的时候，12月12日，日寇第11军主力已退至临澧，开始抢渡澧水，剩下的掩护部队更是无心恋战，节节后撤。

不管是按照预定计划把日寇压迫到澧水、沅江一带的三角地区也好，是日寇主动撤退的也好，反正日寇已经进入了军事委员会以及第6战区预定的全歼日寇的区域。第6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于12月12日训令全体部队向临澧、津市三角地带进击，务求全歼北窜之敌于澧水之线。

这时，对整个第18军而言，该军除主力集结在河口外，根据孙连仲司令长官的命令，军长罗广文派遣第55师第165团先行奔往津市，切断敌人后路。

从第18军建制里发展起来的第79军则以暂6师为前锋，直插临澧。成立于淞沪会战之初的第74军转向北进，进出临澧。连在这次会战初期被打残的第29集团军下辖之第73军与第44军都奉命出击，肃清当面之敌。

就这样，根据第6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的命令，隶属于该战区的二线兵团朝澧水沿岸日寇第11军勇猛进击，官兵们个个奋勇争先，誓报常德死难同胞之仇，进攻锋芒颇有些锐不可当的架势。

12月13日，王耀武率第74军、第100军齐头并进，大破日寇第13师团。日寇澧水南岸防线遂彻底崩溃。随即，王耀武集团兵锋所向，直指临澧。与此同时，第79军杀进澧县；第18军则在军长罗广文的指挥下，除了正在追击日寇的第53团以外，其余人马全部一线展开，随后超越追击，攻势顺畅。当天下午，淞沪会战时期曾隶属于第18军的第98师攻克了临澧。第66军主力则沿长江南岸扫荡日寇第39师团死据各渡口之敌。一时间，中国军队的绳索套上了日寇的脖颈，并且越拉越紧，似乎很快就会令不可一世的日寇窒息而亡了。

这时候，似乎老天爷也不愿意看到违背天道人伦的日寇继续为非作歹，帮助中国军队惩罚凶残暴戾的日寇来了。突然之间，气温骤降，令日寇苦不堪言。几乎每一寸土地，甚至连横山勇的司令部旁边亦挤满了瑟瑟发抖呻吟待毙的伤兵；那些侥幸没有受伤的日寇，同样难以忍受突如其来的严寒。

比老天爷惩罚更加严重的是，日寇第11军阵线这时候已经支离破碎。已经渡过澧水的日寇遭到了第18军迎头痛击；第74军随时可能冲入11军指挥所；第13师团也即将在第79军的强攻下崩溃。一句话，第11军已经陷入绝境。

远在战场之外的日寇高层直到这时，仍然搞不清状况，对横山勇不经同意就率兵北撤很不谅解，严令其率部迅速返回常德，实施对常德的长久占领。横山勇知道纸包不住火了，只有据实上报第11军在战斗中惨重伤亡，已经无力继续作战，且军事态势亦不利于日军，恳求高层批准撤退。日寇中国派遣军司令畑俊六以及大本营终于知道常德战事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不仅原计划将第3、13师团抽调到太平洋战场的打算化为泡影，而且整个11军都陷入了极度危险之中，不得不于18日同意该军北撤，等于是首肯了横山勇在此之前的撤退行动。

其实，大本营首肯不首肯对横山勇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在此之前，他早就已经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并且在撤退遇阻之际，命令第39师团主力向对其北撤造成最大危险的第18军展开反攻，以便掩护第11军主力安全撤退。

军长罗广文一心想打出成绩，虽说在前期的作战过程中第18师颇有斩获，第55师以及第11师以残破之师也能够顺利完成交给的任务，但那些行动无法与石牌要塞保卫战相提并论。现在，第18军以一个军的兵力横亘在日寇北撤的道路上，如果能够将日寇全部阻截下来，等待第6战区麾下的各路友军全部到位，一举聚歼这数万日寇，这份功劳，将无人能够与之相比。因而，他精心策划这次作战方案，将一部分人马用来牵制其他日寇，主力集中于攻击日寇的左翼防线，打算在打垮了左翼日寇以后，迅疾扑向中间的日寇，彻底瓦解日寇的反扑，封锁日寇北撤的道路。

当日寇展开反扑的时候，罗广文亲自督战，全军人马奋勇出击，挫败了日寇的反扑，并且按照罗广文的预定计划彻底打垮了日寇掩护主力的左翼防线。但是，很遗憾，第18军没能将日寇完全阻截下来，甚至也没能将左翼日寇彻底歼灭。

日寇第39师团的攻击势头在第18军的强力拦截之下濒临涣散以后，因为该师团亦在撤退之中，再也无心继续跟第18军打下去，赶紧各自逃命。横山勇掩护大军左翼的整个师团防线，就这样被第18军独自击垮了。陆路撤退看来是没有指望了，横山勇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借水路撤军，准备傍洞庭湖而窜。

罗广文察觉了日酋的企图后，立即率领第18军追击，希望能取得更大的进展，乃至将敌人拦截下来。

这时候，第18军已经冲垮了日寇第39师团的防线，士气愈发旺盛。全体将士在罗广文的率领下，奋勇追击敌人。不过，因为只有第18军一个军的人马对这支日寇展开追击。第18军将士就算攻击再犀利，毕竟也是孤军而已，难以与北撤的数万日寇相抗衡。由于日寇的疯狂反扑，第18军未能达成将日寇全部滞留下来的目的，不过，仍然重创了日寇的后卫部队。

就在罗广文率领第18军将士孤军奋勇追击日寇的时候，已经渡过澧水的第79军发觉情况有变，亦再度渡过澧水，准备协同第18军一块追击日寇，将其全部阻挡下来，以便其他中国军队能够迅速调整部署，赶过来合围并歼灭敌人。可是，该部两度渡河，花费了大量时间。当他们全部渡河以后，日寇早已逃之夭夭。

日寇的逃跑能力确实令人叹为观止。12月25日，第11军即全部渡过长江。随即，因担心受中国军队的攻击，日寇尽弃长江南岸跳板据点公安、松滋等地。这样一来，中日双方大致恢复了本次会战前之态势。中国军队方面，为了进一步扩大战果，第6战区司令长官部则下令各部乘胜追击，肃清当面日军，收复失地。各部迅速展开行动。但是，日寇龟缩起来之后，依靠原来的工事，顽强地抵抗中国军队的进攻，致使中国军队几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鉴于这种情况，1944年1月6日，军事委员会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常德会战就此落下帷幕。

在这次会战中，国军伤亡近3万人（其中阵亡师长3人，包括第150师师长许国璋、暂5师师长彭士量、预10师师长孙明瑾，另师长以下军官790人，士兵23 000人）。3位师长及1位团长（第57师169团团长柴意新）死后皆被国民政府追授为陆军中将。日寇则死伤约2万人（其中被击毙1万人，含大佐级高级军官7人，包括3名联队长），毙伤和缴获战马共1 300匹，击落敌机45架，击毁日寇汽车、装甲车75辆，击沉、击伤敌舟艇100余艘。

第18军尽管不是这次会战的绝对主力，在会战前期并没有投入作战，却在进入战场后，奋力拼杀，交出了一份不错的成绩单，为常德会战取得胜利做出了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