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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识达人理医籍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超尘先生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就是从《内经》《伤寒论》等经典开始的。对于《内经》《伤寒论》的章句疏解,更是达到了通合医理、文理交融。钱超尘先生据《左传·成公十六年》“我若退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钱先生认为成无己读作“殊殊”是错误的。近年出土的古医籍古代医家也未尝得见。钱超尘先生从文入医又岂止于医。超尘先生还向本草学进军,发表《本草纲目训诂研究》及《李时珍本草纲目引说文考》,并主校训了《本

孟庆云

“学者以文为富”,超尘先生不愧《百家姓》之亚姓,著述叠珠累玉,成果繁富。我有幸得识钱先生,从神交到相识师友之间。陈寅恪先生说:“后世相知或有缘。”我想,同世交谊缘更厚。从学读钱著到聆听教诲,从品书问难到商量旧学,我深感先生惟学逊志,忠厚博雅。先生北师大毕业以后即荣为语言学家陸宗达先生的研究生,属章(太炎)黄(侃)学派传人。上世纪70年代初即开始从容于中医药文献工作、中医学理论及教学,以高起点和凿铸锻铁的文献和经典理论研究,使当代中医药学在这方面成就超越前人,钱超尘先生是功臣之一。撰诸其成就,我能识见者有三。

一是磨勘经典,释医以章。中医学理论,以经典著作为始基,为“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在历代的学用中,展为体系,谐时而容新。中医之经典创意造言,大始之德,发凡起例,道之渊薮。具有不可替代,永恒价值。清人傅山谓:“无不当究,无不当辨。”

超尘先生的教学和研究工作就是从《内经》《伤寒论》等经典开始的。从研究方法、文本诠释,到辨章学术,考镜源流。此项工作有三个特点,一是有赖于敦实的小学功底,二是医学与文、史、哲合一,三是医经与传注合一。超尘先生以有创辟的文字训诂为筑基,在90年代以前就创著了《中医训诂研究》《简明中医训诂学》《内经语言研究》等书,参加编写全国中医院校通用《医古文》教材第四、五、六版。对于《内经》《伤寒论》的章句疏解,更是达到了通合医理、文理交融。解决了许多词语注疏家们长期的争论,使之定谳。例如《素问·生气通天论》“高粱之变,足生大丁”,唐王冰训“足”为脚,说“丁生于足”,解作脚上生疔疮。钱超尘先生据《左传·成公十六年》“我若退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等例证,训“足”与“多”同义,言“足生大丁”是指恣食油腻厚味,多生疔疮。又如《伤寒论》中的“项背强几几”的“几几”,成无己读为“殊殊”,钱先生依据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改读为“紧紧”。《说文》段注卷十四“卺,谨身有所承也。读若《诗》赤舃几几。居隐切。”“几”和“卺”字的反切都是“居隐切”,都读为jǐn音。“紧”字与“掔”(今音qiān,古音jǐn)都从“臤”(今音qian)字得声,“紧”与“掔”古音同。“臤”字《说文》“从又臣声”。“臣”字古文形体像缠绕屈服之形,则“臤”“掔”“紧”都有拘束难于动转的意义。通俗地说,“几”与“掔”是通假字。“掔”训“牢固”。段玉裁注:“掔之言坚也,紧也。”颈项拘紧不灵活称为“几几”。钱先生认为成无己读作“殊殊”是错误的。又如钱先生对“抵当汤”的训释,后世医家多以成无己释“抵当其邪”作解。柯琴与钱潢进一步描述“抵当”为释。超尘先生依据《尔雅·释虫》和《说文段注》,认为抵挡古音“至掌”,为水蛭,是汤中君药而名方,“非取义于抵当也!”“语言是存在的家”(海德格尔),当年梁启超先生说:“考证出一个文字、一个名物,等于发现一颗新星。”钱先生对中医经典语文的成就功莫大焉。

二是阐发构建了《伤寒论》诠释体系。超尘先生从1984到1993年,用9年的时间,从研读到懂理,进行了从形式、内容的整理,到创发性整理,以著成《伤寒论文献通考》为标志,揭橥了伤寒文献学体系的确立。

伤寒文献整理,书接千载,渊宗广博,注家浩淼,期挈纲要,涉及面极广,举凡目录、刊本、校勘、标点、注释、辨伪、辑佚、编纂等皆属之,其中包括文字、音韵、训诂、名物、典章制度、天文地理、气候时测、度量衡制、以及仲景传记、注家身世、学术流派、思想义理等多方面资料。有人统计,从现存目录学中能查到,历代以来《伤寒论》有注家753人,著《伤寒论》方面书1061种;《金匮要略》有注家150人,著《金匮要略》方面书195种。可见医界自古以来对《伤寒杂病论》的重视,清人有言:“通伤寒者医门之过半也。”

但是,这位被后世称为医圣的张仲景,其人在《后汉书》《三国志》所不载,以至唐代刘知几对范晔、陈寿有“网大吞舟”之遗漏的指责。文本不一令学人难从,而注家各说齐陈使医理“半晦于注疏家之解”(清同治姜国伊序《脉经》)。正值仲景之书从编次到章句期待破解之时,在时代际遇下,钱超尘先生奉献出了《伤寒论文献通考》。钱超尘先生有此传世佳作,既把握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又有得天独厚的学术底蕴。这就是:

清代朴学及考据学的成就给文献研究者提供了强大的资源和支持,超尘本人所属的章(太炎)黄(侃),是旧训诂学派的殿军,也是新训诂学派的开山,把这些成就用在古医籍整理,正堪用场,也是医门之幸。

近年出土的古医籍古代医家也未尝得见。“礼失求诸野”,又有海外宝藏的医书我辈能得见。早在民初,学者们就创立了二重、三重证据法,这些为超尘先生的工作,提供了方法学的支持。

此先,有章太炎先生研究张仲景事状和王叔和名字与太医令问题,任应秋先生对《伤寒论》的流派已勾廓了体系;马继兴先生已概说了《伤寒论》的传本、版本系统及流传。这都提供了资料和启发。亦精亦博和无闲无休的努力,使超尘先生完成这部七大考察,著作体系流变和三大体系校注的巨帙。

《伤寒论文献通考》的七大考索体系是:仲景事状与著作考,《金匮玉函经》考,《伤寒论》校注考,高继冲本《伤寒论》考,宋本《伤寒论》考,敦煌《伤寒论》残卷考,以及康治本康平本《伤寒论》考。是书还循依朝代阐述《伤寒杂病论》传本的流变及刊行,又对唐本(《千金翼方》本)、高继冲本、及敦煌残卷本做了系统的校注,使研究《伤寒论》者明晰原委,核其异用。

三是把中医文献学催发到学术思想史的境界。钱超尘先生从文入医又岂止于医。他的治学,还兼及史学、佛学及道家、目录学。其《伤寒论》研究,真是一部《伤寒论》文献发展史。其《内经》方面,还著《内经语言研究》及《黄帝内经太素新校正》《黄帝内经太素研究》,对治医籍的学者们,王冰、梅彪、林亿、成无己、顾炎武、傅山、戴震、沈彤、段玉裁、王念孫、王引之、朱骏声、顾尙之、胡澍、俞樾、孙迨让、于鬯,以及日本的丹波父子、森立之、山田宗俊、伊藤子德等学者都有较深入的研究。他对中医训诂之学不仅有首创之功,还奠定了《内经》文献学思想史的构架。超尘先生还向本草学进军,发表《本草纲目训诂研究》及《李时珍本草纲目引说文考》,并主校训了《本草纲目》金陵本。

读超尘先生的诸学术论著,一个很大的体会是,他非常注意当世人物的身世和治学方法,因此在训校时“一字之正,始克纵横”,令人旷若发矇,茅塞顿开。例如他在讲训诂时说道:“孟子为什么训‘畜’为‘好’,训‘尤’为‘过错’呢?原来,在上古音里,‘畜’与‘好’的声音很相近,所以可以用‘畜’代‘好’。‘尤’与‘忧’同音,《说文》:‘訁尤,罪也。’”他还引证段玉裁的《说文段注》、王念孫《广雅疏证》等加证之,令人豁然开朗,感到“古训是式”。这种把文献学与人物思想、与学术发展系统地联系起来的方法,真是一部文献学的学术思想史。这是一种境界,而在钱先生这里,倒是“笔底明珠信手来”。

袁枚有“树老则斜阳不去”句,钱超尘先生现仍奋力耕耘。《随園诗话》引张船山诗曰:“蔡邕前世即张衡”,超尘先生前世是顾炎武先生?还是谁?

时钱超尘先生八秩荣庆,恭呈祝嘏,亟成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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