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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锅饭不够吃的无尽凄凉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有人家开始吃树叶,剥树皮。灾害到来时,粮公所在供应最后一批从山东运来的地瓜干后,国家就再也没有粮食供应了,老百姓只得自救了。我们到乡下拾麦子吃,当时乡下人有土地,不容易饿死,街上反而出现饿死人的现象。我们家一般往诚民、西兴,因为我们家的干外婆家在这边。到家时已是深夜,母亲领着弟妹们瘫坐在门坎,弟妹们已睡着了。米勒不了解灾荒与混乱那种拾麦穗,是一种抢夺与战争。

食堂倒了,可粮本子上的粮食也早被食堂支走了。我们家开始买了1000多斤胡萝卜叶,吃完了便挑野菜吃。开始有马齿苋、盐蒿子,后来便挑一种带刺的曲曲菜,苦苦的,连猪也不肯吃。有人家开始吃树叶,剥树皮。我们家不远的合德镇有个姓戴的富农,家中藏有两罐银洋钱,饿得什么也没有吃的时,从地下挖出来,与人家换了两小罐咸菜,用咸菜和着水,喝了十多天,熬过最艰苦的日子。

抢麦穗

1960年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县里在大跃进抽出干部带队到马鞍山炼钢铁,到福建去砍伐毛竹,父亲被抽去当伐竹连连长,一去就是大半年。母亲领着我们弟妹四个艰难度日,我是老大,8岁,妹妹6岁,三弟3岁,四弟1岁。200斤胡萝卜,60斤米就是我们全月的粮食,平均每人每天4两米,经常拿着瓢到邻居家借粮是我最感害羞而无法逃避的事。

现在开车从射阳县城合德朝南到黄沙河时,每到桥头我总要西望,那是诚民村,是我小时候拾麦子去得最多的地方。在大饥荒到来时,我随母亲一次次从大桥上过,到诚民大队的地里拾麦穗。

那一年,到了柳树飘絮的时候,家家户户断了粮。

饥荒的突然到来,射阳县兴桥街上的人苦极了。解放前本来就不多的土地早已被公社、医院、中学、供销社、食品站占满了,只剩下小河西边一个蔬菜队,也不再种麦子了,吃粮到粮公所买。灾害到来时,粮公所在供应最后一批从山东运来的地瓜干后,国家就再也没有粮食供应了,老百姓只得自救了。我们到乡下拾麦子吃,当时乡下人有土地,不容易饿死,街上反而出现饿死人的现象。

黄沙河北的诚民、西兴一带,沟渠多,土地肥,麦子也长得好。当一阵阵的热风把麦海推出道道金波,我们的眼看得都花了。我们经过没有收割的地边,乘乡下人转身的当儿,手伸出来一捋,很快地捋,等着看麦的人转过身来,麦穗已进篮子里了。人家割麦的人拿着镰刀,一把一把地往前割,“割麦不回头,回头无后程”,后面是本村的妇女、小孩,专门拾镰刀口掉下来的麦穗。等当村人拾完麦穗我们便一轰而上,在麦茬里寻找遗留下来的麦穗。这样拾一天也不过二三斤麦穗。后来,不等人家拾完,我们便跑到地里拾起来了,实际上是抢了起来。于是,乡下的人便换一种方法,只用一小部分人割,多数劳力在四周维持秩序,这些护麦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庄稼汉,狠起来像凶神一般,手里挥舞着镰刀,谁敢抢先下地,便把你的篮子剐了。后来他们就挥舞着镰刀没头没脑地砍下来。旧社会,地主的家丁就是这么干的,现在是乡下干部们护麦。

然而,饥饿的人群也不在乎乡下人骂了,也顾不得脸皮了。只要麦田一开割,便冲到地里,在割麦人屁股后面拾麦穗,有胆大的竟和割麦人抢起来。甚至这边一开割,那边人便从麦田对面拔起麦子来了,连麦秸也一起拽进篮子里。四面八方的人像蝗虫般涌过来,一会儿,一块地便抢光了。气得乡下的干部带领壮工用铁锨、扁担挥舞着,少数抢麦子的妇女被打得头破血流,瘫在地上哭喊着,于是出现街上人与乡下人对骂的场面。抢麦大战变成对骂战争,有的人哭诉着一家快要饿死的状况,大家泪都流下来了,乡下的老人叹着气,说老天不让人活,大劫来了。

乡下人接受街上人抢麦的教训,于是白天派重点把守,在早晨天刚亮时割麦子,等街上人赶来时,一片又一片麦田早已割完了。这时乡下人笑话街上人懒。

于是街上人在第二天天还黑黑的便赶来了,在地边埋伏着,只要哪里一开镰,四面八方便涌现出无数街上人,像是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一霎时便把麦田“吃”完了。乡下人恼火了,他们不再割麦了,见到街上人下来便先割篮子,像赶杀似的赶得街上人在田野里奔跑。母亲和姨母们带着我出来,让我带着篮子在远处的河边等着,她们用衣服兜子盛麦穗,跑起来也快。把麦子送到我这里,她们再回去拾。

麦收季节,拾麦子其实后来就是“抢麦穗”。那年我只有8岁,已经能干活了,三个弟妺都小,只有我能跟妈妈下乡拾麦子,挖野菜。

每天半夜里,天还黑黑的,便被母亲或姨母叫醒。太困了,有时被叫起来,我边钮衣扣边困得又躺下来,母亲便一哄再哄,用凉水浸湿的毛巾捂在我脑门上,让我快点清醒过来。

天黑得像锅盖倒扣下来,我被母亲拖着出门,跟着走。只听见街上“咚咚咚”的脚步声,没有一个人说话的,走在大桥的木板上,像是千军万马过桥似的。100多户人到大桥头便分开了,西边到诚民、西兴,东边到友好、丰登、日新,北边到兴北、新东、新庄。我们家一般往诚民、西兴,因为我们家的干外婆家在这边。我被母亲拖着走,走过一片又一片麦地,我也跟着大人到麦田里抢麦穗,小小的手拔着麦杆,手划破了,流血了,也不敢喊。天黑黑的,根本看不清麦,只是用手拔麦秸。

乡下人来了!他们像凶神一般挥舞着镰刀、扁担,喊杀过来了,我们小孩便扔下篮子拼命跑着。有的鞋都跑掉了,光着脚在麦田里跑,留下一路血迹。我跑得慢,那扁担和镰刀带着“呼哧”的风在耳边掠过,乡下人心并不坏,见到我是小孩只是吓唬吓唬,真的把镰刀砍下来,我也早没命了。那一年,我家被乡下人的镰刀砍坏五六个篮子,不过没有人被砍,算是万幸。

有一天,过了兴北、诚民、西兴、青春等一个大队又一个大队,又饿又累,走得脚发酸头发晕,晕倒在地上。凉风吹醒后,想到弟妹们还等着野菜下锅,我又随着人流往西走。天黑了,等到地里已看不清野菜时,我才发现一起出来的大人一个也看不到了,赶快往回赶。路过乱坟场,萤火在坟顶一闪一闪的,出来觅食的狐狸与黄鼠狼窜来窜去,吓得哭了起来,黑天旷野里只有自己哭喊的声音。当时,路上常遇到大跃进新挖的农庄河和一条条深沟,沟沟坎坎,总转不过去。路上遇到同学王声洪的妈妈,与我是一个大组的,领着我回来。到家时已是深夜,母亲领着弟妹们瘫坐在门坎,弟妹们已睡着了。我见到母亲,眼泪像泉水一样流下来。

想起那些拾麦的岁月,哪里是拾麦,简直是抢麦,是街上人在死亡的虎口抢回自己的生命,不是万不得已,怎会走到那一步?

多年后,我看到米勒的名画“拾穗”,便想起拾麦的日子,引发我对故乡的思索。我觉得米勒画得不像,因为他画得太美了,他那融浑的色彩,显得太深沉了,太冷静了,特别是妇女很悠闲地弯腰拾穗,太富于诗意。米勒不了解灾荒与混乱那种拾麦穗,是一种抢夺与战争。当然,也没有见中国的画家画过那种场面。

那些场面,年长的人都记得,可是人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当时有过拾麦的经历,有抢和偷的意思,显得不文明。偶而闲谈起来,触及已经板结的伤疤,心总要有一阵痛被牵动。诚民村的陈二舅叹一口气说,那年头不能提了,人都没有命了,不抢几把麦穗,能活下去吗?多少人便是在那年头饿死的。

挖野菜

麦收时节,拾麦穗的日子仅仅是十天八天的,以后更长的是挖野菜的日子。

1960年春天,是我们对饥饿体会最深的时候。1959年9月,吃食堂过后接着是秋收减产,勉强把春节熬过去,到了三月里柳树飘絮的时候,家家户户断了粮。上学刚刚两年的我,中午放学回来,太阳在上头一照,头晕眼花,走路摇摇晃晃的。角头街木桥是用两块板铺起来的,很窄。我走到中间腿肚子打颤,看到河里的水,心发慌,头皮发麻,吓得蹲了下来。与同学们相互搀扶着才敢过桥。过了桥,出了一身汗,脚步便拖不动了。过了五、六年,我看到浩然的小说《艳阳天》中有一句:“饿得连自己的影子也拖不动了”,我很佩服浩然的这句话,觉得他了解农村。那时候,我们便是看着自己在太阳下的影子,走不动了,看着,看着,眼就花了。

从建湖过来有个乡亲叫和尚头的,有一天在街南头路边倒下了。他是走路咚咚响的人,回老家数月不见,这个高大的男人挂着一脸的皮,吓得别人不敢靠近他。他瘫坐在地上哀求说:“大爸大妈啊,有一口米汤喝,我就能回家了……”有人问,“你不是刚从家里来吗?回去干什么呀?”他回答说,“没想到天下都是没饭吃的地方。要死就死在家里呀。”大家默默地看着他走了,不久听说和尚头死在街南的草垛堆了,死得无声无息,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天了。

我家粮食没有了,吃了几个月的胡萝卜缨子。到了三月,胡萝卜缨子也吃完了,野菜成了每顿饭的主食。荠菜、曲曲菜、马齿苋……每天是一锅绿水,光捞野菜捞不出米来。有一天,几种野菜和在一起味道蛮好的。趁着高兴,我又到田野去挖野菜,被风一吹,肚里很难受,倒海翻江了,哇的一声吐了,全是绿绿的野菜水。

当时我只有8岁,老姨比我大6岁,堂姐桂英比我大两岁,她们领着我到河西边挑野菜。看我吐了,老姨便帮我擦嘴,用水湿了湿毛巾,放在我的脑门上,说歇一会就好了。老姨又挑野菜去了,让我在地上躺一会儿。可家里下顿还等着野菜,也不能回去。挖野菜时要不断的寻找,为了节省力气,便跪在地上用膝盖往前挪。头上的太阳像火一样炙烤着大地,实在因为虚弱,加上太阳在顶上晒着,挑了一会野菜,眼睛发花,直冒金星,一闪一闪的,腿发软,连沟也迈不过去了。我扶着南边的堤,站不住,竟倒下了,这是饿昏了。

等我醒来时,已是太阳落山了。起风了,天凉凉的,只听见肚里叽叽的响。老姨还在近处挑野菜哩,我们把野菜合到一起,桂英背着篮子,老姨搀着我,回家了。老姨说我晕过去了,在地上睡了一觉。母亲听了,赶快把给四弟的粥舀一口,我喝下一点米汤,甜津津的,马上便有了精神,又出去玩了。

三弟那时候三岁,咽不下野菜,整天歪着头,无精打采。吃野菜多了,拉屎拉不出来,一拉屎肛门就疼,哭着,喊着。见了野菜不敢吃,可是不吃就要饿死,边咽野菜,泪珠了边往下掉,母亲看了也掉泪。四弟才一岁多一点,没有奶水,每天给他喂一点大米粥,那是全家人的口粮余下的。喂完四弟,母亲用指头刮刮罐底,让三弟舔舔指头上那点米汁。

太阳一出来,白茫茫的一片盐碱,像下了雪似的,最多的野菜是盐蒿子。盐蒿子耐盐耐碱,碱很重,可它还是碧绿的。只有碱太重的地方,盐蒿子长成紫色的,那种盐蒿子太老,不能吃。在那些日子,得跑很远的地方去采。盐蒿头采光了,便采盐精子,也就是盐蒿的种子,晒干扬净后磨成面,掺在野菜里吃。过了清明,野菜越来越多,荠菜、曲曲菜、马齿苋都长起来了。

那时候,我深深体会饥饿的感觉。饥饿使人心慌,腿软,冒虚汗,手脚颤抖。而长期的饥饿并没有锐利的痛感,那是种慢性的虚脱。胃里没有食物,大脑被停止了供给,麻木了。这时对外界不再感兴趣,也没有欲望了。将要饿死的人知道,老师教的共产主义接班人、社会主义新农村,这时什么也不敢想了,只要能活下去,吃饱饭,那便是天堂了,能饱饱地吃一顿白米饭那便是“共产主义”了。

灾荒那年的麦收时节,遍野是拾穗的老人和孩子。那么多人拾麦穗,麦草尖上只有一粒麦,我们也舍不得丢掉。这时候闻到新麦的气息,大脑中便有种大难获救的感觉。

粮食没有了,我们亲戚中很多人都是在这时候饿死的。父亲的舅父王广如在家饿了十天,没吃一点东西,临到咽气时大声喊饿,总不瞑目。直到人们找来一小匙稀粥喂到口中,他才闭上眼睛,这样,他转世便不是“饿死鬼”了。有些青壮年也饿死了,有些人家老老少少都死绝了。

我们弟妹几个吃野菜多了,都饿得脸呈菜色,嘴唇发紫,患了青紫病。没有一点油水,肛门脱落,临到解手时弟妹们便哭得死去活来。三弟哭喊得一口气转不过来,憋死过去,久久醒不过来,邻居们说没用了,劝说扔了吧。母亲一手捂着三弟的肛门,一手狠命抓着头发,弟弟竟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我有一次因吃野菜中毒,急性肠胃炎发作,被送到医院。有人说病床上刚死了一个小孩,用席子卷走了,你这个孩子命不强。母亲吓得把我从病床上抱起来,一直坐到天亮,泪也流了一夜。在那些饥饿的日子里,母亲总吃着野菜,仅有的米都让我们吃,遇到野菜饭不够了,她一口也不吃,常一、两顿饿着。我们终于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我们那里地处黄海边,荒滩面积大,野菜多,死亡现象比其它地方还好些。而西边的建湖、兴化、高邮、宝应一带,灾民像流水一样涌来挑野菜,躲饥荒。

难熬的夜晚

回到老家狭长的院子,见到晾晒的衣服,又猛然间想起母亲。我们小的时候,母亲每天劳动量最大的便是拆洗被子,晒被子,缝被子。这些辛苦,都是弟妹们溺床为母亲带来的。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很害怕夜晚的到来。因为没有粮食吃,我们喝的稀汤水,尿就特别多,喝的水在夜里都尿完了,常常一尿半床被子都湿了。睡觉前,母亲总要提醒我们解手。可是睡到半夜,梦里总想到解手的事,有人追我,打架时自己便使劲地解手,解了一半才发现尿在床上,身子下面湿湿的,赶快起来。人越长越大,尿也越多,一尿就湿半床被子。我与三弟在两头睡,常两边发水,那就不能提了。我知道弟妹都溺床,没有被子换了,自己便忍受着,用自己身子把潮湿的垫被暖干,常常睡不着,到天快亮时才睡着。等母亲喊醒我时,都该上学了。一起床,我赶紧把这满是骚味的被子、褥子挂到洋条(铁丝)上晒。

天气渐渐冷了,母亲便忙着为我们做棉衣。晚上躺在床上,把弟弟们哄睡以后,母亲再起来做活,每个人棉衣的里子、面子要缀缀补补,再套棉花引线。孩子小的时候,自己不能系皮带,都是缝的布带子,挂在肩上,大的该钉扣子的钉扣子,都要做好,等天亮起来能穿上。忙活了这些,母亲再做衣裳,既是裁缝,又是针线工,一家七八口,过年都要有一件新衣裳,等母亲把这些活干完了,便是深夜一两点了。我们睡一觉也醒了,母亲再把小二子、小三子、小四子一个挨一个叫醒,嘴里“徐徐”地吹着哨子,哄着孩子解手。孩子们都是半夜里被叫醒,心愿意不愿的,迷迷糊糊地解完手躺下去,母亲再帮助一个个掖好被子。有的睡得很香被叫醒了,不愿意,还哭呀,闹呀。可是不叫醒也不行,否则这一夜又“水漫泗洲”了。就是这样,差不多每夜总有一个或两个尿床的。母亲预先把干被子准备好,等孩子们尿床了再换。

天亮了,母亲把尿湿的被子拆洗了,晾在外面晒。每天离开家,总见到堂屋里一大桶衣裳,一个搓板。为赶太阳,母亲一早便起来搓衣服,为了节省肥皂,总是使劲地搓,常搓得满头是汗。有时冬天要脱掉一个膀子的棉袄,才能使上力气。洗不完的一件又一件,母亲的手成天在水里泡着。我们看到母亲双手每个关节都裂开血口子,甚至连指尖上也裂开口子。母亲手上常贴着一块块胶布,有时血能渗出来。等到我们放晚学的时候,母亲总是在缝被子,三弟、四弟总喜欢在被子下面钻来钻去的,像小狗似的捉迷藏。这时候,母亲总催着我们去抬水、看粥锅。有时候,阴天没有太阳,母亲便在锅房里烘,一边烧火,一边烘被子,灶边总是放着鞋垫、袜子。每天晚上,把我们的鞋垫子放在锅灶旁,排成一队,第二天一早崩干,再替我们换上。冬天更麻烦了,潮湿的被子、褥子容易上冻,有时等我们晚上快要上床了,母亲还在锅屋里烤被子哩。

母亲总是这样,起早摸黑地忙着。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间睡的,有时都听见鸡叫了,或者黄沙河里轮船汽笛响了,她才打个瞌睡,母亲这时也不敢睡,一睡着了便醒不来,第二天一大家子的早饭,一大堆被子还都等着她呢。母亲常常是不脱衣服,就倚在床头上迷糊一会就起床了。

有时候,我也想插手做点家务,母亲总是不让,说男子汉念书就行了,不要婆婆妈妈的,那样没有出息。虽然母亲有时也与邻居说我“油瓶倒了也不扶”,但总是人家夸奖我学习用功的时候,母亲才这么说,母亲是在夸奖我哩。因为她总认为男的就应该读书求功名,不在乎做多少生活。后来,两个妹妹都很能干活,是受母亲的影响。

看到母亲这么累,我们有时说等大了就好了,这时母亲脸上很难得的露出点笑容,说“早点带个女人回来,就像秀风大姐那样的,你妈妈一辈子便是福份了”。秀风大姐是对门高大哥的女人,很勤快,也很孝顺,每天早上看到她为病重的婆婆梳头,洗衣服做菜很麻利,而且嘴也甜,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没见到她发过一次火。我想,要找女人就要找秀风大姐这样的,将来能帮妈妈干活。我是老大,这是我的责任。嘴里没有这么说,可心里这么想,我长大了,一定要报答母亲。

在那些含辛茹苦的夜晚,看着妈妈和衣坐在床头在如豆的灯光下缝补衣裳,这是我永远记着的一幅画。我是看着妈妈怎么服伺我们,是怎样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们拉扯大的。

我们深情地热爱亲爱的母亲,是她带着我们渡过最艰难的岁月。后来,父亲回来了,我们的日子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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