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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修火车的『女汉子』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来北美之前,我在广东一家汽车贸易公司工作了两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叫John Hollingworth,是个英国移民。我们造的火车,卖给世界各地,也包括中国。维修工作更头疼,火车哪里出问题了,我要去查看,然后画出图纸,带领工人一起做。关于火车的质量和安全问题,美国联邦有一套很完整的规章制度,非常精细,连火车的闸几英寸都规定得很清楚。如果火车出事,他们就会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事情全部查清。

履历:1968年出生于广东省广州市,1990年毕业于华南理工大学机械系,之后在广东省一家汽车贸易公司、香港汇丰银行工作,1996年赴加拿大温莎大学留学,获得工业工程硕士学位,目前在美国北方铁路局从事火车维修工作。

采访时间:2015年2月26日3,月28日5,月29日,6月23日

采访地点:新泽西Wyckoff华人教会、纽约Byrant公园、中央火车站


(一)初到北美,工作连滚带爬

◇“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人们面临的烦恼和压力是一样的,人性的善恶也是一样的,而且到异国他乡还有语言障碍、文化差异,生活更不容易。”

来北美之前,我在广东一家汽车贸易公司工作了两年。当时国内买汽车要拿到指标才可以,而且私家车很少,所以有人从中挣了不少钱。在别人看来,我这份工作收入挺高,很不错,但我自己并不喜欢那种氛围,而是喜欢靠自己的技术吃饭,觉得那样活着才踏实。可能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吧,有人追求名利,有人追求内心的纯净,我属于后者。(笑)

我是一个内心不太坚定的人,虽然不喜欢社会上的很多做法,但很容易随大流。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我就尽量“近朱”,避免试探。1996年,我决定出国,到加拿大温莎大学攻读工业工程硕士。

钟智齐在庞巴迪工作(后排穿格子衬衫者)

和所有留学生一样,一开始,语言关是最难的。

我有一个老师是印度的,口音比较重,加上我英文不好,只能听懂三分之一,所以每次上课都很紧张。我的导师是个中国教授,他对学生很严格,不太会鼓励人,经常说,“你怎么这都不懂”,说得我很没有自信心,书也读不进去,老觉得自己将来没有出路,挺沮丧的。(笑)

没出国之前,以为到了北美,生活应该会容易些,把它理想化了。来了才知道,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人们面临的烦恼和压力是一样的,人性的善恶也是一样的,而且到异国他乡还有语言障碍、文化差异,生活更不容易。

那三年学得特别辛苦,也不敢回头看,觉得一旦回国,就说明自己失败了,所谓的“好马不吃回头草”,因为只有失败者才回去。现在回头看,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如果回国也是有发展机会的,特别过去的二十年,正是中国经济起飞的阶段,中国发展得非常好。

1999年,我毕业了,开始四处找工作。在网上,我看到有公司招聘我这个专业的,赶紧发简历过去,三个月后,我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公司的回复才来。当时是用电话答录机听的,听了好几遍才听懂这家公司是让我去面试。(笑)

面试地点离我所在的城市有七八个小时的路程。记得当时是二月份,冰天雪地的,我自己坐火车过去。面试没问什么,对方讲的多,我基本就是回答“yes”或者“no”。等我回去后,打电话问面试结果,人家问是谁面试我的,我说是“John”,对方迷糊了,因为“John”是个很普遍的名字,公司里就有好几个,到底是哪个“John”呢。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叫John Hollingworth,是个英国移民。

招聘我的这家公司,总部在魁北克,以讲法语为主,好多人英语都不好。面试我的John就是我的顶头上司。进公司后,一开始我不敢张口讲英文,老怕讲错。我的“师傅”叫Dave,他让我做事情,我听不懂他说什么。他见我一脸茫然,连讲好几遍,我还是听不懂。还好做工程有图纸,有数据,这是世界通用的符号,大家都能懂,所以我就把图纸和数据拿回去,拼命研究,琢磨他到底让我做什么。做完以后,拿回去问他对不对。那时侯,工作真的是连滚带爬,挺费劲的。(笑)

我有一个同事,觉得我英文不好,就欺负我。一次我请教他一件事,他故意说,我不知道你讲什么。后来我师傅知道了,把他修理了一顿。(笑)那时我英文虽然不好,但专业还是不错的。在我们部门,我师傅专业第一,我第二。师傅看我可以独当一面了,两年后就跳槽了。后来,另一个同事跟我说,你刚来时英文那么不好,我以为你干不下去了,没想到你居然干下来了,而且干得挺不错。听到这,我特别感激师傅,因为他对我的帮助真是挺大的。

那时最好玩的是,特别怕打电话。因为我英文不好,面对面交流还好点,毕竟有肢体动作,有表情,可以猜对方在讲什么,但是打电话就只能完全靠你的听力了。因为魁北克很多人是讲法语的,英文不好,所以听起来很费劲。一次,我打电话去总部,居然问:能找一个英文好点的人来听吗?事后自己都乐了——我自己当时英文就不好,居然还敢这么说!(笑)

慢慢的,英文好了许多,自己可以接打电话了,自信心也一点点回来了。当年那个笑我的人,被公司炒掉了,而我留了下来。我想,公司还是愿意留下能干活的人。

因为我做事情很认真,准确率很高,所以我师傅特别认可我,周末时,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我另外一个女同事对我也很热情,经常组织craft night(手工之夜),大家一边做手工,一边聊天吃点心。一次她发现我是高级技术员,级别比她高,一开始有点不好接受,后来就接受了,和我关系处得不错。

我们公司是制造火车的,签一个合同就招一拨人,项目结束了就要炒掉一拨人。这个女同事后来也丢了这份工作,她去了北极一家石油公司,还给我寄了一张北极熊的照片,我结婚后,她还给我寄礼物呢。2003年,庞巴迪公司的京士顿分部解散了,但它在美国有工厂,我的上司John就把我推荐到了美国。

(二)美国“国企”花钱很抠门

◇“美国宁可忍受民主繁琐的程序,宁可牺牲效率也要保障个人权利。”

这样,我就来到了美国,先是在庞巴迪干了一阵,后来跳槽到了一家美国公司,地点在中央火车站。

我以前做的是车厢零件(如座椅、暖气、窗户等)的配置和火车组装,我负责写程序,然后让工人实施。如果工人遇到困难,我就要去现场帮他们。这个工作有点繁琐,要求很精细。语言关过了以后,还会遇到技术上让人头疼的事情,比如一个程序我设计得好好的,但工人可能就做坏了,我就要想办法弥补。火车装好了,客户会派人来验收,找出很多细节上的问题,我们就得想办法补救,直到客户满意为止。这个工作有点像医生动手术,如果病人的肠子有问题,可外面看还是好好的,我们就得动手术才能治好。我们造的火车,卖给世界各地,也包括中国。纽约市的一些地铁也是我们造的。

离开庞巴迪后,我的工作内容转到了维修。维修工作更头疼,火车哪里出问题了,我要去查看,然后画出图纸,带领工人一起做。关于火车的质量和安全问题,美国联邦有一套很完整的规章制度,非常精细,连火车的闸几英寸都规定得很清楚。制度看起来挺完善的,但还是会出事,因为执行的是人,是人都难免会出差错。平时,联邦铁路协会(Federal Railroad Association)会不定期派人来抽查。如果火车出事,他们就会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事情全部查清。

我们公司执行联邦的制度比较人性化,对员工的宽容度大。如果员工出错,一般还会再给他机会,不会立刻开除。我个人认为,不单是我们公司,这种对人性的宽容,是贯穿在整个美国文化中的。但中国可能会有所不同,我以前看过一篇报道,说国内Iphone工厂装配线上的工人如果出一次错,就要被炒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我们公司类似国内的国企,花的是纳税人的钱,是为公众服务的,所以花钱比较“抠门”。听说以前公司还会组织员工吃免费午餐、圣诞大餐,但是我来之后都没享受过,这些后来统统被砍了。此外,采购部的人不可以接受礼物、利用职权为自己牟利。过员工节时,老板带我们去吃匹萨,每个人花费5美元。欢送退休员工,也是我们每个人凑份子的。我们公司基本看不到公款吃喝,如果出差有必要花公款,那也是有标准的。这点我还挺佩服美国人,他们说到做到,一点都不含糊。

因为没有隐性收入,所以我们就是纯粹挣工资,很干的。平时过日子,工资基本被用完。不像国内,有的人工资基本不动。(笑)

前几天我参加一个培训,和我现在的“师傅”讨论中国高铁。他是耶鲁毕业生,一家几代都是。我说中国社会做事效率很高,想做什么就可以很快实现,高铁的生产制造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不像美国,做事束手束脚的,工人出错了公司还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因为有法律在保护他们。我师傅很严肃地说,美国在建国初期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最后大家还是觉得民主制度比较可靠。因为遇到好政府还行,万一遇到坏政府呢,民众就成了受害者,所以建立完善的民主制度很重要。美国宁可忍受民主繁琐的程序,宁可牺牲效率也要保障个人权利。

就以我们公司为例吧,每年,我们公司就火车头的选择、延伸站点、票价调整等大小问题,举行听证会。有个专门的委员会负责这个事情,他们把听证事项挂在网上,广而告之,大家都可以发表看法。其中涨价是公众最关心的事情,公司会公布很多资料,向公众解释,比如如果不涨价火车可能无法正常运转或者减少班次,然后视民众的反馈作出回应和调整。这个过程比较繁琐,时间也会很长,但公司觉得这是应该的,我们花的是纳税人的钱,就应该听取他们的意见。

美国还有一个比较显著的特点是,比较宽容人性的弱点。他们知道人都有弱点,是很难控制的,所以尽量完善制度、更新设备,防患于未然,而不是去苛责人。曾经,有个火车司机因为打瞌睡,导致火车出轨,4人死亡。相关部门调查后,发现司机患瞌睡症,而且医院也出具了医学证明,所以最终没有开除他,而是制定和完善了制度,保障员工有充分的睡眠和休息时间。同时更新技术,保证火车超速时可以自动减速,避免出事。

完善制度或者更新设备成本很高,但美国人乐意这样做。以前,纽约有座桥,经常有人跳桥自杀,管理部门就在两边加高栅栏,防范他人自杀。其实,当时那座桥不久就要拆了,旁边要建新桥,我就想:有人真想自杀的话可以去别的桥呀,或者用别的方式。况且这桥要拆了,这么做成本多高呀,是不是有点不值?我这是中国人传统的思维,但美国人可不这么想,他们觉得但凡有一点可能伤及生命的可能性,就要防范,哪怕成本再高。

可能我还是中国传统思维吧,总觉得政府不能把人保护得太好,人还是需要适当压力的。你看过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吧,人如果没有压力就会活得轻飘飘的,反而不好,适当的压力会让人活得更踏实。就这点来说,我们老祖宗提倡的“中庸之道”倒是挺好的,它会让生活保持一种平衡。(笑)

(三)给美国打85分

◇我来美国这么多年,思维有一定改变,比如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从制度上想办法,而不是找关系。

在北美前后待了19年,总体感觉是,这里大多数人都是靠自己奋斗,社会总体比较公平,制度比较稳定,不像余华的《活着》、陈丹燕的《上海的金枝玉叶》里面描述的那样,社会制度的变化对个人的命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导致个人命运跌宕起伏。在中国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国家政策的变化对个人命运影响实在太大了,比如土地改革、高考恢复、国企改革等,很多人的命运一夜间都被改变。

但美国不一样,政策和制度的变化对个人的影响没有这么剧烈,一个新的政策出台之前,政府会有预警机制,民众可以查考法律。而且政府对少数族裔、穷人等不同群体有不同的措施,不会一刀切,大家的生活内核基本保持不变,所以社会发展比较稳定。

另外,美国给我的感觉是比较人性化,不管是社会还是公司。就拿我所在的公司来说吧,因为很多人是移民,家里没有人帮忙,有孩子的家庭,如果双方都要上班,一般是一个人送,一个人接。公司为了让我们能够兼顾家庭,上班时间比较灵活,比如我们有孩子的,可以7:20到公司,工作满8小时后,下午3点就可以离开了。

从中国到美国,我个人的体会是,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区别在于,后者太稳定了,变化慢得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而发展中国家变化太剧烈了,像动作片,嚓嚓嚓,让你目不暇接。其实我是个喜欢变化的人,害怕周围的环境像死水一潭,但是,不管在哪里,等你的生活进入轨道后,就会像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在运转,生活估计都一样。(笑)

这几年我回国了几次,因为是短期旅游,所以感觉还挺好。但如果真回去生活,不知道是不是另一回事,要面对比较复杂的人际关系,要在普遍浮躁的环境里保持一颗安静的心,对谁都不容易,何况我这种易受环境影响的人。(笑)我觉得,那对我来说可能是第二次文化冲击了,也许会不习惯。

我现在隔一两年回国一次,回国只是探亲观光,哪里有好玩好吃的就奔向哪里。每次回去,都觉得国内变化很大,城市建设很漂亮,周围的同学朋友也过得不错。以前刚来美国时,每次回国都觉得中美差距很大,美国很舒服,所以每次待不长就想回来。后来慢慢地想回国了,因为中国发展很快,好玩好吃的实在太多了。再后来呢,觉得中国和美国越来越像了,没有太大差别,就找到了一种平衡。可能这和互联网的发展有很大关系,在中国发生的新闻,美国很快就能知道,美国发生的事情,中国很快也能知道,所以空间感就没有了。而且在国内吃饭,你会发现广州街头一个普通的地方吃碗面的价格,和纽约竟然差不多,味道也差不多。在纽约,你可以去纽约法拉盛吃很地道的中国面条,也可以买调味品自己回来做,味道和国内没太大区别,所以没必要坐飞机专门回国吃碗面。(笑)

回国之所以觉得好玩,可能是因为我不用考虑一日三餐的问题,从日常生活中暂时解脱出来。而在美国,每天都要想这些问题,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来的。不过好玩的是,国内有些朋友还羡慕美国的生活,觉得挺好。这可能真应了老外说的那句话:The grasses on the other side is always greener(邻居家的草总是比我们的绿),几乎每个人都会羡慕别人,而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没感觉。(笑)

现在到哪里去都没有新鲜感。因为一下飞机,每个城市的机场都是一样的,设施也差不多。记得小时候,我爸爸去四川出差,总会给我们带回牛肉干。每次我都眼巴巴地盼着,那种等待的喜悦是无法比拟的。现在广州随时随处都可以买到四川牛肉干,甚至在美国都能买到。而你从美国带回去的巧克力也不特别,国内也能买到,唯一的差别就是价格。国内每个城市都有一条商业街,铺子的格局和卖的商品都差不多,没有任何新鲜感。如果整个世界都变得一样,那就太没意思了。上帝创造的世界不一样才有意思。(笑)

以前我会看网络写手写的“心灵鸡汤”,一开始挺兴奋,现在都不想喝了,实在是喝腻了。(笑)以前的人还有等信的喜悦,“家书抵万金”,现在都是靠邮件微信联络,虽然便捷了,但少了等待的喜悦。

小时候,每天中午收音机都会播《三国演义》等章回小说,从12点到12点半。我11:30下课,就赶紧骑车往家里跑,一到家里就打开收音机。每次讲完,主持人都会说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那种等待、期盼、喜悦,现在是体会不到了。现在想看什么,可以一口气看到深更半夜,马上就可以分解了,根本不用等下回。(笑)其实那种等待是一种美。现在科技太发达了,大家都喜欢享受便捷的东西,所以那种美就慢慢消失了。

对于生活,我以前觉得人活在世界上应该用最少的资源,不要浪费。所以我平时用水用电都很节约,不是用不起,而是觉得没必要浪费资源,要留给下一代。比如穿衣服,我觉得没必要经常更新,只要整洁保暖就行了,如果跟潮流,很快就会过去的。但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古董,有点担心跟不上潮流。(笑)

人内心有个欲望,总想比别人好,这是可怕的魔鬼!人得到的其实远远多于自己所需要的,但人心总是不满。我刚毕业时挣的钱比现在少多了,但比现在快乐。其实我所拥有的已经超过自己的需要了,可是看到周围的人,特别是同学朋友拥有的比我多,心里就不平衡,其实我真的不需要那么多东西。我自己心里挺矛盾的,所以必须学习如何不受周围环境影响,做我自己,保持一颗安静的心。我一个美国同事的儿子就不买车,自己骑车上班,他坚持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让人羡慕。

美国是个商业社会,大家的消费欲望很强。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能否持守得住自己的准则,得看你的内心是否强大、坚定。当然美国也有那样的一拨人,他们坚持用最少的资源,过最简朴的生活。我觉得人应该这样活着,只有节制,人类才能得以存续。

我来美国这么多年,思维有一定改变,比如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从制度上想办法,而不是找关系。但是与生俱来的中国式思维还是很难改变的,比如排队时看到前面空间很大,不由自主会往前挤一下。但人家留出空间来是和你保持距离的,而不是让你加塞的。(笑)我认为这可能不是素质高低的问题,而是生活习惯的不同导致的。

曾经有一次,我姐姐问我,如果要给美国和中国打分,你会怎么打?我说,美国85分,中国75分。没有一个国家的制度是完美的,中国和美国各有优劣。中国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很快,各方面都有进步,但是和美国比,少得的10分就在于很多细微之处。

美国多出来的10分,一方面在于,社会是相对公平的,不论是什么种族,什么阶层,只要凭自己的努力,一般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每个人在这里基本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中国这几年的经济发展很快,基础设施也比美国建设得好,但是很多时候是以牺牲公平为代价的,比如政府的违法拆迁等。另一方面,美国很多事情都是制度化的,不是个人头脑发热想出来的。比如发生灾难时,中国一般提倡“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政府会号召民间捐款。但是美国很少见到这样,因为一切都有制度保障,比如一旦有人受灾,政府相关部门、保险公司都会迅速跟进,各尽其职,不需要民间再做什么。当然,民间也会送温暖,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且他们的保障措施是很细的,持续时间也很长,不是灾情一过就不管了。你看“桑迪”飓风过去好多年了,但是政府还在继续帮助当初受灾的人。当然,中国这几年也在进步,我想这也是需要时间的。

美国的好,往往体现在细微之处,不是你来旅游几天就能体会到的,而是要在这里生活个三五年才能感受到的。

我上班的地点在中央火车站。每天我一走进火车站,就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你想想,它建于102年前,当时的设计竟然那么精美,而且超前,现在进出的人流量那么大,它依然还能如常运转,真是太了不起了!你知道中央火车站的四面钟吧,那可是无价之宝,那么多年了还在走,据说一百多年来只慢过两次。它是文物,一个还在工作中的文物。每次走进火车站我都想向当时的设计师致敬,他们的远见实在让我佩服!

还有纽约地铁,也有100多年的历史了,现在看起来虽然又脏又破,但毕竟还在正常运转,当时的设计师多了不起啊!中国现在发展得也挺不错,但是千万不能骄傲,因为你是后发展的,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所以比别人做得好是理所当然的。(笑)

正如我前面所说,没有一个国家或者一种制度是完美的,美国也一样,它也有很多问题。比如歧视,这种歧视包括对人种的歧视和对不良习惯的歧视。歧视可能不是表面的,但有时你能感觉到。还有枪支的问题,因为媒体经常报道美国枪击案,所以我姐姐就觉得这是美国很不好的一个方面。我以前也那么觉得,后来读了一篇关于美国人持枪的深度文章,觉得可能持枪也有一定的合理性。你想想啊,如果限制枪支,好人肯定没有枪,但坏人能从黑市搞到枪,他们知道好人没有枪就更肆无忌惮了。但现在好人也可以有枪,所以对坏人来说就是一种制约,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你看美国很多人住独栋的房子,如果没有枪就太危险了,估计经常被抢劫和偷盗。所以说,我们要客观评价美国持枪制度,它可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但是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以前我来美国前,老觉得只有中国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劳的民族,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每天早上6:23,我坐火车从新泽西到曼哈顿上班,发现火车上的人一点都不少,他们是不同的族裔,但和中国人一样勤劳。所以,你在这样的国家生活,必须要加倍努力才能立住脚,而不是躺在那里等天上掉馅饼。在美国,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你的每一点收获,都要靠自己奋斗。

我来美国十几年了,不知是否因为年龄大了还是什么,有时也有叶落归根的感觉。虽然中国食物有很多安全问题,但毕竟合自己的口味。在美国,有时开车到休息站,看着那些美国食品,实在不想吃,那时我就想:这会儿要来碗担担面就好了!说实在的,我还是挺想念国内的,特别是食物,毕竟那是人记忆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有时我想不明白,中国食品虽然有问题,为什么大家还吃得那么欢,活得那么欢?(笑)

(四)美国教育注重品格培养

◇“他们(美国)更关注孩子性格的发展。他们认为,教育不仅是传授知识,而是培养一个好人。如果培养出一个有知识的‘坏人’,对社会造成的杀伤力会更大。”

我儿子快8岁了,今年9月要上二年级了。他很调皮,学习成绩很好,但不太会社交。如果在国内,老师可能觉得只要成绩好,其他就无所谓了,一般不会太关注孩子的品格成长。但美国不一样,他们更关注孩子性格的发展。他们认为,教育不仅是传授知识,而是培养一个好人。如果培养出一个有知识的“坏人”,对社会造成的杀伤力会更大。我儿子的老师觉得他不太会交际,有点问题,就把我喊去谈话,给我一些建议。学校还组织几个有同样问题的学生一起培训,教他们社交技巧。

有一天儿子回家问我:妈妈,你知道生气的时候该如何处理吗?首先,要数一二三,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还不行,就找个东西捏一下好了。我乐了,我很大了才知道这个排解情绪的办法,儿子这么小就学会了。(笑)

对于儿子身上出现的问题,我自己反思了一下,觉得可能家庭氛围对孩子有影响,所以就和老公适度调整了一下,孩子的性格也慢慢有了变化,现在一年比一年好。

我不是虎妈那种类型的,基本是放羊式的教育。我老在想啊,“文革”中的那拨人,他们平时不读书,后来通过自学,很多人冒尖了,所以逼孩子学是没用的,重要的是他要真正感兴趣。所以我不怎么强迫孩子学什么,比较尊重他的选择。

当然,不强迫他学什么也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管,毕竟这个社会竞争太激烈了。儿子5岁多就开始学钢琴,每天也会练,但总要大人提醒。看他这样子,我对他说过好几次: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可以停掉,妈妈不会在意的,但他还是愿意坚持。我不希望他成为郎朗那种类型的,只是希望他通过学钢琴,可以掌握乐理知识,对音乐有初步的了解,自己的人生也多点乐趣,仅此而已。现在,他每周到老师那里上一次课。

让我欣慰的是,作为华裔二代,他现在还比较愿意讲中文。带他回国内,他从头到尾都是讲中文。我问他为什么要在这样,他说自己回到中国就想变成一个真正的中国人。(笑)

孩子参加镇上的童子军,平时要去参观消防局、老人院,了解镇历史。而且级别越高,参加的活动就越有挑战性,比如要给士兵募捐等,很锻炼人的。如果是童子军最高级的,很多名校都抢着要。美国很多父母平时很喜欢做义工,可我有时带孩子参加活动会觉得累。可能文化不同吧,美国很多家庭都喜欢做义工,代代传承,所以就容易形成一种习惯。现在我在想,如果有时间,我也很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因为“施比受更有福。”

我们镇上的中国人有自己的微信群,大家搞些团购什么的,内容仅限于生活。我觉得应该开展些活动,为社区做点贡献,展现中国文化。下次我可以在群里建议一下,让大家开展一些此类活动。

访谈手记:

算起来,对智齐的访谈从春天延续到夏天,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

第一次见她,是在新泽西Wyckoff的一个华人教会。她齐耳短发,穿着一件绛紫色的卫衣,言语不多。不经意的聊天中,我知道她是一个维修火车的工程师。对于我这样一个数理化一塌糊涂、安个灯泡都费劲的文科女来说,工科女实在是让人高山仰止,况且人家不是修理自行车,而是火车那么个大家伙!

我立刻提出采访她的意愿。她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谨慎地说:我回家问问我先生。过了几天,她告诉我,先生答应了。顿时,我觉得这个能修火车的“女汉子”,居然也有着小女人的“洗手做羹汤、先遣小姑尝”的婉约。也许,作为基督徒的她,笃信男人是家里的头,所以凡事尊重先生的意见。

因为智齐平时在纽约上班,周末要陪孩子,所以我们的采访都是见缝插针进行的。她上班的地点在纽约著名的中央火车站,一座有着102年历史、精美无比的建筑物。那里距离纽约Byrant公园不远,所以,我们就约了在公园见面。

那天晴好,午餐时间的公园满满当当全是人,我们约在喷泉前见面。远远地,便见智齐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一瓶水和一片巧克力,坐定后就推到我面前,“你没吃饭吧,赶紧吃!”刹那间心里暖烘烘的。纽约是座以人情淡漠闻名的城市,但智齐坐在那里,让人觉得有一簇火苗在燃烧。

五月的纽约街头,姑娘们裙装飞舞,小伙子们英气勃发,空气里飘的都是恋爱的味道。我们两个人坐在一片法国梧桐的阴凉中,在二十一世纪的美国回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真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智齐回忆小时候等待爸爸从四川回来,给她捎牛肉干的情景,回忆以前没有微信邮件、“家书抵万金”的年代,怀念那种等待、期盼的心情,遗憾科技的发达让人们失去了等待的喜悦和慢生活的美。是啊,正如诗人木心在《从前慢》里所吟唱的那样: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可是,我们被命运抛进这样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只能努力持守内心的准则,好叫自己不致迷失。

在中国生活了28年,之后又在北美生活了19年,这让她对中美两国文化制度的差别洞若观火。她的观察带有理科生固有的理性,同时也不乏细腻。比如她会注意到美国人出入地铁时的表现,“道很窄,他们会一个个上下,遵守规则,很少有人加塞。所以虽然人很多,但没有很挤的感觉。”对于中美两国的民众在细节上的不同表现,她不同意多数人所说的“素质论”,而认为是生活习惯不同使然。

每隔一两年,她都会回国探亲。中国发展之迅速,让她惊奇,但其间弥漫的浮躁气息也让她感到不习惯。“我有时也有叶落归根的感觉,但估计是回不去了,因为回去可能是第二次文化冲击,估计很难适应。”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这是我采访其他人时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少小离家,老大难归,这中间横亘着宽阔的太平洋,更横亘着去国多年文化上的陌生,想想让人有点伤感。可是,人生天地间,“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我们灵魂的最终居所,是在天上,而不是地上,所以,不管身在何处,心安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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