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不灭的精魂(代序)

不灭的精魂(代序)

时间:2022-01-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它用极富民族特色的舞蹈造型和音乐语汇,讴歌了汉唐的开放精神和丝绸之路对人类文明的贡献,并且极其动人地表达了人民是敦煌艺术的真正创造者的思想。报告文学《莫高窟的精灵——一千年的敦煌梦》虽然未必超越了上述作品,但是由于时间的帮助,它对敦煌艺术和敦煌学有了更宏观、更深入的了解,从而对于敦煌艺术的发掘者、研究者、保护者,也有了更系统、更完整的考察。

不灭的精魂(代序)

雷 达

据我所知,此书的主要部分在《当代》发表并被《中华文学选刊》转载后,已为越来越多的读者所发现,所推崇;继而,文学界人士开始越来越多地提到了它并且倍加称赏。大家认为:这是一部具有强烈魅力的、激动人心的作品,是一首中国知识分子奉献精神的悲慨颂歌,读来令人回肠荡气,壮怀激烈。还有人认为,它把诗和散文的因素巧妙地糅进了报告文学,完成了一部诗化的报告,因而在文体上也颇有建树。这些看法我都是同意的,但我还想说:它不是一般地写知识分子,而是写了一群艺术上的殉道者,精神上的民族魂;它也不是一般地写他们如何吃苦耐劳,默默奉献,而是写出了一条条殉道者们滴血的人生道路。如果我们习惯于把出生入死的战士称之为英雄的话,那么这本书里终年埋首洞窟的人也是英雄——我们民族的文化英雄。

事实上,在这本书之前,关于敦煌艺术和献身于敦煌艺术的人的作品,一直没有中断过,其中最有名的是20世纪60年代初徐迟的《祁连山下》。其意境之深厚和文笔之优美,至今让人追慕不已。主人公尚达,显系常书鸿的代名,此作即以抗战时期常书鸿等人历经千辛万苦创建敦煌艺术研究所前后的史实为底本,来展开艺术描写的。它并不是孤立地写常书鸿(即尚达先生),既写他事业上的磨难,又写他婚姻上的突变。为了主题的丰富性,作品还展开了一条副线,写了玉门油矿的创建者、地质学家孙建初的形象,让艺术上的守护神科学上的拓荒者惺惺相惜,交互辉映,共同在大漠绝塞演出爱国主义的传奇剧。现在看来,徐迟之所以能在新时期之初率先写出《哥德巴赫猜想》,绝非偶然,与他早在《祁连山下》中深思过中国知识分子问题有关。另一部以敦煌艺术为背景的重要作品当属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大型舞剧《丝路花雨》了。它用极富民族特色的舞蹈造型和音乐语汇,讴歌了汉唐的开放精神和丝绸之路对人类文明的贡献,并且极其动人地表达了人民是敦煌艺术的真正创造者的思想。这部作品在中国舞剧史上的划时代意义,所谓“有中国特色”者,似乎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学术性评价。

报告文学《莫高窟的精灵——一千年的敦煌梦》虽然未必超越了上述作品,但是由于时间的帮助,它对敦煌艺术和敦煌学有了更宏观、更深入的了解,从而对于敦煌艺术的发掘者、研究者、保护者,也有了更系统、更完整的考察。出现在作者笔下的,不再是人们熟悉的常书鸿等几个人,而是一支前仆后继的敢死队,有如不绝的火种、不灭的精魂,奔走在通往敦煌艺术圣殿的路途上。这部作品既写了敦煌艺术本身、敦煌学发展过程,更以浓烈的笔墨,写了几代敦煌学的研究者。关于敦煌艺术,作者采用了一种更科学更求实的看法:正是敦煌自身的地缘因素造成了产生敦煌艺术的沃土。魏晋文化传统、佛教前沿地区龟兹艺术及凉州文化,都从不同方面浇灌了敦煌艺术。北魏晚期开始的中原文化艺术,则以主要潮流影响了敦煌艺术,并使之最终完成了中原风格、西域风格和地方风格的融合。作者要着重告诉我们的是:就在漫天黄沙连年战火和帝国主义的探险家们即将一起把这些灿烂的洞窟毁灭时,一批中华民族的血性儿女、仁人志士、艺术圣徒站出来了,他们毅然来到死寂的大漠绝地,用热血和生命挽救了敦煌,保护了敦煌,研究了敦煌,发扬了敦煌,使莫高窟重放光华。从张大千、于右任到常书鸿、段文杰、樊锦诗、李正宇、席臻贯,直到无数无名英雄,他们共同谱写了一曲撼天动地、震古烁今的敦煌恋歌。这是我们民族精神中最感人的部分,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献给祖国和整个人类的最圣洁的礼品。

此书的一个突出特点是以人带史,通过七八个主要人物的曲折命运和求索过程,把近世以来敦煌莫高窟的变迁史映带出来。作者非常明确,他不是在写一部介绍敦煌艺术的书,也不是要写一部敦煌学的发展史,史的轮廓的显现,不过是作品的副产品;这部作品的重点在于写好敦煌人,写出他们的爱国情怀、审美精神和人格力量。读这部书你会强烈感到,这些艺术家各具特色的个性本身,就包含着巨大的审美价值,或者说,作为人,他们本身就是艺术品。张大千的豪放不羁,常书鸿的九死不悔,段文杰的隐士风度,樊锦诗的苦行主义……无不令人望风怀想。作品写道:在莫高窟北区,有一大片低矮的仅能容身的洞子,那是历代画工的居所,那里掩埋着无数民间巨匠的尸骨。千百年来,他们的魂灵默默守护着这世界上最大的艺术殿堂,我们能说,他们不是敦煌艺术的一部分吗?应该说,这部书获得成功的最大秘密是,它不是把敦煌艺术与敦煌艺术的研究者、塑像与工匠、画中人与观画人割裂开来,而是紧紧地将之融为一体,以至这些呕心沥血的修复者、研究者们,也变成敦煌艺术的有机组成部分,与敦煌艺术浇铸在一起了。离开了这些殉道者,敦煌的艺术精神真不知会逊色多少!

我以为,这本书之所以使我们由衷地感动,甚至有时沉醉在一种因牺牲而带来的美感境界中,是与它的不少章节中渗透着悲剧意识有关。这里所说的悲剧意识,是指那种个体的陨落换来了对整体、对生命、对永恒的肯定的意识,是指那种个人毁灭后融入大地,完成了美的升华的意识。作者曾多次写到《萨埵那太子舍身饲虎图》,是把它作为一种象征来写的:当萨埵那太子为了让母虎延续生命,毅然刺破血管,从高崖纵身一跳时,狂风怒号,海浪滔滔,大地为之震动,风云为之变色。常书鸿说:“于右任院长嘱我,到敦煌第一要看的就是这幅壁画。看来,他别有深意。对研究所的每位同仁来说,只有抱定舍身饲虎的决心,才能干一番事业。”这里的舍身饲虎精神,也就是用生命来殉艺术的精神,为人道和人类文明无私奉献的精神。作品中每个人的故事,似乎都是这句话的注脚,而席臻贯的悲壮陨落,则将这一精神表达得淋漓尽致,也把全书推向了高潮。席臻贯是敦煌古谱的破译者,他解开了千古之谜,消除了困扰往昔破译者的许多难点,并将古乐成功地搬上了舞台。李瑞环赞之曰:“千古绝唱,功不可没。”他为了这一切所付出的,绝不亚于萨埵那太子的刺破血管,“短短几年里,席臻贯的头发全白了,大家每见他一次,他的头发就花一茬,脸庞就瘦一圈。等到《敦煌古乐》破译出来,原本年轻英俊、人称‘甘肃唐国强’的席臻贯,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他终于一病不起,他才52岁,他挣扎到了中国艺术节的开幕,抱着极度衰竭之身亲眼观看了《敦煌古乐》的演出,默默流泪,然后,溘然长逝。作者不无浪漫精神地写到,席臻贯追悼会的那天,“一声霹雳,天欲倾,地欲裂,兰州历史上从没见过的大雨泼了下来”,“大雨三天不止。那飒飒雨声,分明是敦煌古乐的旋律;那热乎乎的雨珠,莫非是音乐家洒向大地的泪水?”慷慨悲壮,宁有是乎?诚如作者所言:“在中国敦煌,由一代又一代可敬的敦煌人所点燃的艺术圣火,将会和巍巍祁连滔滔黄河一样,与世并存。”

这部书的作者王家达,我认为也有向读者介绍的必要。他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我的同班同学中后来从事创作的还很不少,除了王家达,还有田中禾、王戈、王作人等。王家达原名王家大,20世纪50年代末,李季、闻捷下放甘肃时,发现了他,并推荐他的几个短篇在《人民文学》发表,这在当时的甘肃是了不起的大事,他因之闻名遐迩,被称为农民作家。“大跃进”后,许多极一时之盛的农民作家、工人作家都销声匿迹了,但王家达没有,他凭着顽强的毅力,考入了兰州艺术学院(后并入兰州大学)。我永远忘不了饥馑年代在落满尘埃的校图书馆里,王家达一本又一本苦读世界名著的情景。他完成了从当时所谓“农民作家”向真实意义上的作家的转变,这在一般人是无法想象的。新时期以来,他写出了《清凌凌的黄河水》、《铁流西进》、《天下第一鼓》等受到好评、获得奖励的作品和一批影视作品。他现在是甘肃省作协名誉主席,在西部享有较高声誉。我认为,王家达是最富于西部神韵的作家,他对秦腔和西北民间文艺极其熟悉,艺术感觉敏锐,才华横溢,他能写出《莫高窟的精灵》应属意料中事。我相信,这本书作为西部文学的代表作品,将会长期留存。

2011年7月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