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代序）

有一种感觉，回想起来很甜蜜、很温馨，直到你老了，走不动了，躺在摇椅里晒太阳时还会清晰地在脑海中闪现——是友情。

如果从孩提时代起你就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你们一起度过童年和少年，那我将要叙述的故事定会悄然拨动你的心弦——不为我的文字，而为那尘封已久的往事。就像我自己，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文静的婷，背着书包在喊我去上学。

她黑亮浓密的头发梳成两根麻花辫，扎着绿色的蝴蝶结，衣服整洁、合身又漂亮。她是很受宠的幺女儿，也很招别人喜欢，我姐姐就曾夸她：“你看人家多文雅！”这句话是在三十多年前一个深秋的星期六的晚上讲的，天知道我为什么怎么也无法把它从记忆中删去。

婷是我童年和少年时代最要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学到初中一起读了八年书，形影不离。我们住在同一个村子的两头，中间隔着一条河，弯弯曲曲的大路旁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和屋前屋后的果园、竹林。那里是我们的乐土。

孩童时代建立的友情是最纯真的。我们春天摘映山红，夏天挑田螺，秋天拾稻穗、挖番薯，冬天跳绳、烤火、堆雪人……那些愉快的日子我怎么也描述不尽，想起来全是幸福。读书的压力也很小，我们一点都不讨厌上学，况且校园里伙伴多，玩起来更开心。

有时我会想，是不是我在年少时把快乐的指标都用完了，所以后来的挫折特别多？当我已走过青春的迷茫，再回首才发觉，自从十六岁起外出求学直至今日，之所以历经许多挫折却依旧保持积极乐观的心境，是拜我年少时度过的快乐时光所赐。我无怨尤了。

婷善解人意，她的学习成绩不如我，却能由衷地为我感到高兴。如果换成我，肯定会非常妒忌的，至少也要讽刺几句才甘心，但婷没有。年少时的我极为张扬，有着假小子的冲劲，秀气的婷跟在我身后，大我一岁却甘愿被指挥。我有姐姐和妹妹，但可以说都不如和她来得亲近，我们是互补型的伙伴。每天放学之后，我都放下书包到婷的家里，一进门掀开锅盖就能吃到香喷喷、热腾腾的番薯丝饼，那是她母亲每天必做的。婷的母亲贤惠而少言，家庭融洽，这是我最羡慕的。我母亲好强、能干，对我们要求很高，把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但很少有温柔体贴的表现。这让我很伤感。

十六岁那一年的夏末，婷送的一本日记本和钢笔为我们的友谊画上了一个逗号。婷走上了社会，我去湖州读书。我每个假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婷家里。我丝毫没有高她一等的想法，但是渐已成人的婷对我有了距离感。也难怪，我成了城镇户口的人，读好书就有工作，在那个年代，这是非常难的一件事。但婷总是能很好地掩饰她的失落，和我一起玩。不久她就进了工厂，依旧是讨人喜欢的女孩，工作努力，收入也不错。毕业后我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度过起初几年寂寞的教师生涯，每次回家和婷碰到，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的失意在婷的眼里只是庸人自扰，她说不知道有多羡慕我呢，她相信我将来一定会很好的，从小时候就相信。也许是遗传了母亲的性格，后来我的事业在不断的努力下起色很大，我很感激婷当时对我的鼓励。但我们的联系随着生活的忙碌渐渐变少，其间靠着电话联系。总想趁闲好好去看看婷——尤其在我们都为人母之后。

就在这个秋天，一个艳阳天，我终于去了婷的家，是她和丈夫孩子的家。她的家就在我们以前结伴上中学的草荡水库边上，恍惚间我又回到从前，洒落一地的笑声又在耳畔回响。路边的草长得好高，原先的茶叶地变成了鱼塘，对面的山上早已树木葱茏。再看婷，身上不见岁月的痕迹，还是那个文气得让我嫉妒的小女孩。小女孩现在是幸福的小妇人，有乖巧的儿子和爱她怜她的丈夫。在这个安静得如同世外桃源的乡村，婷安然而悠闲，真是个命里带福的人儿。

以后我们不会经常见面的，我们都要为各自的一切忙碌。那天，我们居然都在对视的眼神中看出了彼此的心思。我们掩饰着伤感，为往事开怀大笑，为岁月的流逝而感慨，为彼此的将来而相互鼓励。八年的朝夕相处，将浓浓的情感稀释，填满此后一生的空间，这是我们的幸运。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而友情永远驻留心间……

素婷，这个名字美吧，自从和她一起读书，每次都恨得我牙痒痒的，爸妈怎么就给我起了个“锡军”的名字，别说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就是到现在这都是个纯男孩的名字。

素婷的样子是我见过的女孩子中最文气的，头发又厚又黑，总是用蝴蝶结扎成两根高高的辫子。我呢，典型的黄毛丫头，要说优点呢，那就是成绩好。我姐姐和素婷的姐姐是同龄同班的，我们又同村，自然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姐姐们都比我们大五岁。七十年代的小学只读五年，就是说，等我和素婷读一年级的时候，姐姐们已经读初中了。

初中离村子有五六里路，在草荡水库边。看着姐姐们清早出门，傍晚归来，书包鼓鼓的，还叽叽咕咕地读着英语，我们就觉得那个地方太神秘了。当姐姐们读初三时，就住了校，每个星期六下午回来，星期天傍晚去学校。素婷和我羡慕得不得了啊，那个神秘的地方太吸引我们俩了。

真想去看看啊。

一定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