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趣散记
住在五楼，多次听到喜鹊“喳喳”的叫声，这令我惊讶而喜悦。惊讶是因为，喜鹊在人们的意识里似乎只是属于乡村和自然的，都市这样一个俗华的领地，于这样的鸟类想必是疏远的。再说，现如今连麻雀都少见到，更别论是喜鹊这样的吉祥鸟了。想着，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但侧耳聆听，确信听到的真的就是喜鹊的叫声。
放下手中的活，孩子般好奇地走近窗台，透过窗玻璃循声望去，再仔细搜寻，鸟不在烟囱上，不在楼边空地的树枝上，亦不在对面的楼顶……不知道自己寻找鸟的身影的初衷是什么，似乎是为了看个究竟，但没有看见的事实一点没带来失望和怅然，相反，喜鹊的隐匿在我心中对这样的鸟类增加了分外的美感和神秘。也许它早已掠过天空飞走了，但这一声或几声天籁却在一刹那啄破了都市的浮华，豁然叫亮了心头——对美好的渴望。我想，这是我本能地冲向窗台的一个动机吧。
没有抬头看天，但脑海里此刻自然呈现出一片湛蓝的天宇和清丽如雪般自由舒卷的云朵——心仿佛变成天空，此刻是如此宽广而平静。
中国文化里，喜鹊又被称为“报喜鸟”，喜鹊鸣叫代表吉祥、喜庆之兆。“喜鹊叫，好事到”，想不到这个传统意义上的文化符号在我日渐麻木的神经里竟是如此敏感、撩人、有趣、美好而令人遐想。我不知道这样是否几近迷信，但也真的愿意给自己这样的暗示。这种暗示让自己是如此喜悦而轻松，仿佛看到了人生一片灿烂和明媚，无需负担、顾虑、忧患什么，生活直洋溢着自由憧憬的洒脱。
无意识中自己的嘴角上扬了。
心头豁然一亮的刹那，也忽然有了一种对比的意味，感觉很长时间以来自己心灵的包袱一直沉重。“为人不自在，自在不为人”，说来也并无奇怪。要说，工作、感情、婚姻、家庭，每一档里都有让自己感到羁绊、不自在的东西，且往往会放大痛苦，久而久之，感受痛苦的触觉变得敏锐，而提醒幸福的直觉渐渐麻木了。也往往会自我解脱：凡夫俗子也只能这样在生活的激流里摸爬滚打了，磕碰着点，又有什么，又算什么？
这里要说的是，纵然能如此自我安慰开脱，但这不算真正的轻松，这种自我开脱里有点无奈的意味，而真正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是坦然的，是平静的，正如这被喜鹊叫醒后透亮、清澈、简单、惬意的心空。
有位熟悉的友人喜欢佛学，对生活悟得较一般人通透，他为人平和、敏锐而又温厚有加。一次聊天，他说：“当一个人的智慧在增加时，生活里的快乐也就增加了。”当拥有了这样的生存智慧后，纵然人生风雨交加，甚至灾祸横来，他都能拥有一颗达观而自然的心去面对，因为对生命的美丽，有憧憬有体验有品位，错过了就太奢侈，所以要用平常心去享用；对生命的风暴亦早已不惧，只要能活着，就还有机会享受在忍受袭击之后的宁静。若这有点玄妙不可信的话，我还可以列举南非民族英雄曼德拉在狱中种着一畦菜地收获安宁并获得自由的事情，也许读者的你还看过他狱中写过的几近闲适的文字吧……
来自心灵的快乐，说来也是如此简单，有时来得几近简陋、寒碜，易被人忽视，但这样的快乐隐匿在苦痛的背后，往往也有着人生沉甸甸的分量和不凡的品位。一声喜鹊的叫声，让我现在想起了“喜上眉（梅）梢”的词句，还有那幅童年时贴在堂屋墙上“喜鹊登梅”的发黄纸画，那里有无限温馨的写意和诗意的遐想。我独自摇了摇头，又一次会心地笑了。
（原载于《宁夏日报》2006年11月20日文艺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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