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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生惜死的禅勇

时间:2022-01-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中国文化中,不孝是很大的罪过,不应效仿。等到我自己当上小学教师,便深觉做老师的言行都不应执着其事,以免误导了学生的幼小心灵。马斯洛告诉我,他很崇拜爱因斯坦,因为他的工作成就正是自我完成的写照。我想,假如法师不是参透了生死,怎么有勇气同这样一个不祥的字一起生活?孔子的话对死事避而不谈,是教人不要浪费时间去问难知的事,不如积极生活。

普陀静灵

我终于来到普陀山,一来为了静,二来为了灵。从上海坐飞机到达舟山机场,然后坐渡船来到岛上,同行者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参拜者,手携敬佛的宝物,虔诚、尊敬。

岛上空气清新得叫人感觉异样,熟悉的只有杂在微风中的咸味,夹着海腥,叫人贪婪地急速吸入身内。不一阵,同来的人都不见了,留下寂静及空旷,大海和远山,以及无际的天空。怪不得到过此地的人都说普陀静。至于灵,那出于不少传说,最近者是第一代的革命者,那些坚信唯物主义和无神论者,皆一一到此参拜,求问事业进退、个人运数。试想,如此感召力,也只有普陀。

从主岛外望,海那边的一座山上悠然躺着一尊卧佛,闲懿无争,只供人们赞赏。白云飘过,向他投下流影,好似抚慰着无名的苦难前身。云过了,空宁淡静一如,时间没曾带来任何变化。

感性存在

无神论者拜神,不是矛盾,他们的行为只说明,人有感性存在,不由理性独占。现代科学心理学研究人的需要(needs),按马斯洛(A. H. Maslow)的发现,共有七个层次,由最低的生物需要到群属需要或亲属需要(belonging needs),到完美人格需要,以至自我完成需要(selfactualization needs)的满足和达成,每一层都反映着自由人一生的奋斗历程。马斯洛说:“人一生都在倾听内心的呼唤,要求他接受自己和发挥自己的潜能,满足人的完美,人格所指向的崇高价值,人而非动物的生命价值。”

如是自然又必然的人的心愿和行为,有人却高唱反调,为的不外乎骗他人不要做他们爱做的事,有欠老实。我想起半个世纪以前,我从读小学开始,每逢年节时分,家人命我烧香拜祭祖先及神明,总觉得行为“落后”,甚至羞耻。主要是小学三年级的课本教我们学习孙中山幼年的故事。课文说,他反对他母亲“迷信”,到庙里跳上神台,拆下菩萨的一个手指,丢在地下。老师说,那是英雄事迹。

长大以后,我曾想,孙先生若真有那样的行为,实属不孝,因为他母亲敬神,做儿子的鲁莽地反对不说,竟用行动破坏母亲尊敬的神像。在中国文化中,不孝是很大的罪过,不应效仿。等到我自己当上小学教师,便深觉做老师的言行都不应执着其事,以免误导了学生的幼小心灵。

1967年,我有机会以人本心理学作者的身份,参加一次在纽约举行的学术会议,会见马斯洛教授,分享彼此对人及文化的研究心得。他说自己从小因为父母是文盲劳工,而感到自卑和不公平,所以不断对社会现实积极反思。因为反思必须超越现成的思想架构,他便学习中国文化,特别向往老子的学说和禅宗的人生态度,两者都巢育着以人为本和个体对自己行为全面负责的思想。

生命认知权能

就在中国青年学生在“文化大革命”中肆意破坏自己的文化遗产的年代,西方的人本心理学承接着老子的“无为之道”以及禅家的“法尔如是”,用“自然”和“自然而然”解释人的本质和理想,产生了心理学的“第三势力”(The third force in Psychology)。它开放心理学对人的“具有理想和不懈求善求成本性”的肯定,从而产生一个新的解释人的尊严的概念,名为“生命认知”(Being-cognition,简称B-cognition),说明人的认知由感性引发,趋向全面而非片面认知和接受。它对抗“亏欠认知”(Deficiencycognition, 简称D-cognition),用片面的分析解释人为事物。

马斯洛告诉我,他很崇拜爱因斯坦,因为他的工作成就正是自我完成的写照。而且,爱因斯坦也崇拜老子,确认人们不能从物质拥有获得生命意义和快乐。20世纪60-70年代,是西方知识分子炽烈寻找人生价值的年代。当年马斯洛提出的“生存价值”(B-values),包括14个维面,即完整性、完美性、完成性、公正性、积极性、丰富性、简朴性、美性、善性、独特性、自然功用性、欢乐性、纯真性和自足性(wholeness, perfectness, completeness, justice,aliveness, richness, simplicity, beauty, goodness,uniqueness, effortlessness, playfulness, truth, selfsufficiency)。这些都是禅性的相似写照。所以,在我们会晤以后,我邀请他找个时间与我同游舟山群岛中的普陀山,亲身体验禅的美静。可惜,又过两年,他便因心脏病发而逝世了。

如今,我站在普陀山上,自然想起故友毕生对人生意义的追求,想着生与死不知意义何在?到此地之前,上海复旦大学的朋友向我介绍,法雨寺的性空法师对人的生死很有独特的见地,给我写了介绍信去见他。所以我到达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拜望他,一位与世纪同年的慈祥禅僧。

爱生命价值

那天午后,我来到一大片高大茂密的树林前面,放眼寻找,隐约看见树木深处的宁静寺庙,心中即时兴起“一雨普滋,千山秀色”的感触。我想,也许今次有缘获得开悟,日后安心做人。

从弧形门洞穿入小路,里面一片肃穆。我站住一阵,一位小和尚前来带我走过百尺矮墙,白得没有半点污渍,前面出现一扇饱受风雨洗得灰白的木门,再跨过青石门槛,便是禅房的庭院了。即时触目的是几棵须根盘错的千年菩提树,巨大蓬勃的枝冠,给地面投下沁凉的阴影,同时散发出清新悦人的气息。

性空法师与我想象中的一样,慈祥,闲定,脸上长白眉毛之间盛满充满鼓励魅力的微笑,眼睛亮得如黑夜的明星,透视客人的心底。因为预先约定了,我坐定后喝下半杯茶,便说出了我来访的用意。

他没有即时回答,让我看清了他的禅房。一椅一桌一床都是最简单的实物,干净得一尘不染。抽象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张白布条幅,上面用浓墨浑笔写着一个“死”字,既新鲜又恐怖。我想,假如法师不是参透了生死,怎么有勇气同这样一个不祥的字一起生活?

良久,他悠悠地说:“死不可怕,只有知死的人才懂得生的意义,一如知道恐惧、愤怒及痴情的人才懂得爱一样。”

他的话好像来自很远,又是很近。它首先让我想起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恰巧是法师说的反面。然而,是这样吗?孔子的话对死事避而不谈,是教人不要浪费时间去问难知的事,不如积极生活。

接着,我又想起法师的话是那么简单、普通,即如苏格拉底说的,正因为人知自己必死,便努力为有限的生命添上意义,以求不朽。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出不朽的事的,然而,只要一个人敢爱和勇爱他人,他便能够在爱人的生命中留着永恒的情感。这也可能是法师连带说了下半截话的用意吧?在我的心中,这种勇于爱和生活的人生,不正是马斯洛所主张的B-values的全部吗?如果时光倒流,让故友与我同时坐在法师这间静室,分享大家的合拍思想,该有多美。

破生死关

我喝完杯中的茶,看着法师不变的慈祥微笑。他悠悠地说:

青山元不动,浮云任来去。

我知道这是志励禅师的诗。青山指一个人的自性(natural self)。全诗的意思是,只要自性不动,生死的烦恼犹如自来自去的浮云,无需挂碍。所以,不论是谁,最重要的是修得正知正见,明白自己的作为,能够问心无愧,便可以自然应对生死了。

不过,我很清楚,出家人从决定事佛之时开始,便已看破生死及私情,所以他们比较容易潇洒说话。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即使明知死之必然,仍然有许多牵挂和恐惧,不能接受“浮云任来去”的事实。我告诉法师,今天人们都可以据理接受生死的种种事实,但是,由于社会和生活十分复杂,大家最关注的,是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否维持人的基本尊严,而又因受着疾病及不能照顾自己的无奈而完全被动,看不见浮云来去,亦把持不住大脑神经的运作。

法师很谨慎地聆听,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他脸上的微笑依然一贯。我知道他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就不强求得到答案了,即时感谢他的开导,返回法雨寺以外的世界。走过石桥和小路,天空并不灿亮,海那边山上的卧佛却是一样安详。我真实地感到,这普陀山胜地十分特殊。它的智慧可以开启心智,它的情感却不是可以分享的。

勇对生死

1961年,诺贝尔文学奖桂冠作家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饮弹自杀。那是他生命丰盛及名誉高峰之时。他没有留下遗言,引起多方猜测,没有定论。海明威是我初中时期最崇拜的美国作家。他的《永别了,武器》(A Farewell to Arms)和《丧钟为谁而鸣》(For Whom the Bell Tolls),都写战争的伟大场面,普通人在战争中无奈当兵的个人悲伤,有声有色,有力地控诉人类的凶残和愚蠢。

作为一个硬汉,海明威则以战地记者的身份南征北战,过着不怕死的生活。他于195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却是因为他的一本纤细入微地写一名古巴渔夫在海上捕捉一条大鲨鱼的搏斗,人的崇高智慧和力量比对一条鱼为了生存而做出的搏斗。文学评论家说,《老人与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感人心灵深处,写下渔夫圣地亚哥(Santiago)的“长时期与大自然的孤独斗争,他在被击败中的胜利”,即人的最朴素的尽力而为的胜利。渔夫好不容易杀死的鲨鱼,却在运回码头的途中,给其他鲨鱼食完了,剩下一条没有经济价值的美丽大骨。

海明威于1936年去欧洲报道西班牙内战,后来写成小说《丧钟为谁而鸣》,表述人的忠诚、勇敢、爱和挫折,人应该关心全人类的天职。它充满禅意,开场和结尾都发生在松香飘逸的松林中间,大自然最美的意境。海明威时常说,写作是一件寂寞的工作,忠诚的作家由他的传统所驱赶,必须超越前辈作家的功业而迈入无人帮助的新地。

在那同一时期,我青年时的另一位偶像白求恩大夫,从加拿大远去西班牙参加内战,帮助民兵抵抗极权。他是一位从小便勇于创新的维护正义的苏格兰裔君子,在战争中创造了“移动血库”,把血输送到前线救活伤兵。

一年以后,白求恩到了中国延安和陕北地区,用无畏精神参与中国抗日战争。他的行为可歌可泣,后来被我在多伦多大学的同事艾伦(Ted Allan)写在《小刀即剑》(The Scalpel, the Sword:The Story of Dr. Norman Bethuene)的传记中。回顾历史,我一共有三位朋友为白求恩写传记,包括于1999至2005年当上加拿大总督的伍冰枝(Adrienne Clarkson)——一位祖籍台山的华裔加拿大人。

白求恩多才多艺,研制了多种医用工具和外科手术方法。他甫出多伦多大学校门,即到贫苦地方服务,在染上肺病以后,自行开刀医好当年属于死症的肺病。他的国际人道主义活动后来给他赢得许多荣誉,包括成为“国家历史重要人物”(A person of national significance)。在中国,他坚持培训医护人才,在前线救死扶伤,最后因为缺乏手套做手术,染上血毒病而死亡。为此,毛泽东写下《纪念白求恩》的文章,至今收在中国小学生的课本里。

海明威和白求恩都不曾直接染禅。但是,他们爱生惜死,毕生用尽尊敬他人的精神燃烧生命,让它发出夺目又普照人间的光辉。白求恩死前留下十分朴素的遗嘱,托人告知他在加拿大的朋友,他在中国活得快乐。这是一句很轻又极重的话,平淡如白素。试想,一位知道自己将死的医生,身在异乡的战场上,心中没有杂念、怨恨或者牵挂,不言寂寞或痛苦,只说:“我在中国活得快乐”,道尽他确知生命意义,参透生死历程。

爱的轻重

我于少年到古稀之年的数十年间,读(看)完不同作者为白求恩写的8本传记及5部影片,有些重看多次。作者着墨最多的是他一生的光辉行动和成就的“重”,那种为了捍卫人类基本尊严,不惜出生入死,打击西班牙和日本法西斯主义暴力的无私行为。其实,尤其在《小刀即剑》里,白求恩也有丰富的爱的“轻”的心灵探求和表现。

他在多伦多大学医科毕业以后,继续深造小儿病理专科,然后去蒙特利尔(Montreal)的贫民区服务,并且与他的美丽妻子共同组织儿童合唱团,为没有机会入学读书的贫困儿童培养音乐才能以及审美情操。该组织后来成为当地音乐团体的重要组织,维持至今。

我曾多次与作家艾伦聊天,问他对白求恩的看法。他说:“不要以为他是那种硬邦邦的无情人物,他对儿童和妻子都柔情款款,十分体贴。”

“他的婚姻不是以离异告终吗?”我问。

“是的,一共两次。白求恩与他妻子彭尼(Francis Penny)于1923年结婚,非常恩爱。但是,3年以后,白求恩染了肺病,住在纽约的疗养院里,他明知自己死路一条,便劝彭尼与他离婚,回去她苏格兰的家过活。她同意了。再过3年,他自己开刀治好了肺病,又请求彭尼跟自己再度结婚。可惜,又过了4年的婚姻生活,他们还是分了手。”

“是否因为白求恩加入了共产党?”

“不是。那是他再次离婚以后的事。而且,我们必须认识清楚,虽然白求恩多次志愿走上战场,而且是去离加拿大很远的异邦,他却不曾为了一个意识形态而火拼的,他从来没有拿起过枪,做的都是救人的工作。他实在太爱生命了。他也是一个十足的自由主义者。”

我想起不知在哪一本传记里,记述了白求恩在上大学的时候,暑期到树林里当伐木工人赚钱,有一次因为拯救一只雏鹿,几乎被倒下的大树压倒。

我联想到披头士的一首流行曲《因为》(Because)。那是由约翰·列农(Lennon)谱写的。作为新的尝试,他把贝多芬的《月光曲》(Moonlight Sonata)的首段反过来弹,作为配音。曲子中有一段说:“爱是旧的,爱是新的,爱是一切,爱就是你。”(Love is old, love is new, love is all, love is you.)也许,这就是纯爱,白求恩的爱。

无人是孤岛

海明威的也是纯爱。他在《丧钟为谁而鸣》中写西班牙内战,全篇突出人们对死的关怀和处理,大家所想的尽像中国道家和禅宗的看法,都是出于自由和自然人性的。但是,不论是看着敌人而枪杀他,或者为了心想“这是一切好人都应该做的”而自愿牺牲去救活战友,或者那些疯狂盲目的把500名法西斯同情者推落悬崖的行为,或者眼巴巴看着战友走入炮火里炸毁一条阻止敌人进攻的桥梁的沉着……都是人对死亡的处理。这些处理出于瞬间,却是时常旋绕在战士们心中的。小说写每一个士兵的想法和争辩。没有结论。

有时候,死是简单的,却可以折磨面对者的思维。在小说完结之前,主角哥顿(Robert Gordon)受伤了,不能随着战友撤退。他等待着敌人到来,决定宁愿自杀,亦不为所捕所杀。然而,他平日藐视自杀,认为那是懦夫的举动,像他自己的父亲就是那样。海明威用一块铺满松针的林地来代表西班牙人对祖国的爱,对土地的情感及生命的爱。就在这静静地等待必然死亡之际,海明威写着:哥顿的感觉即如“他的心敲打着树林的松针地面”一样。

这部小说以一位17世纪英国诗人的一句诗为名。诗人在《冥想,专注即将发生之事》(Meditation: Devotion Upon Emergent Occasions)的七行诗里探索人性中人对人的互相关联,其中一句是for whom this bell tolls。古英文诗的文字不易明白,因为冗繁而意思朦胧。所以长期以来,文人对这句诗提出多种不同的解译。海明威用它作《丧钟为谁而鸣》的书名,配合小说的情节,突出“人必然互相关联”的主题,并提出一句新的口号:“无人是一个孤岛”(No man is an island)。这个口号成为20世纪英语世界人们崇尚的座右铭。可惜,文学可以影响人心,却在人的行为面前十分虚弱。试看,美国怎样派兵四处杀害他国人民,范围愈扩愈大。我敢说,五角大楼的决策将军和白宫的主人,全部熟读过海明威的小说。他们应该记得,海明威的几部小说都有人在战地上感叹:“今天,英雄主义已经变为屠宰业。”

慈悲大爱

普陀山的宁静和性空大师禅房挂着的条幅使我想起这些人和事、爱和丑恶。我想进一步了解慈悲,便自然再专访大师请教。

那天我将旦即起,步出房间贪婪地深深呼吸着饱含氧离子的空气。微风拂脸,天空的鱼白把海水反照成一面大镜子,整个岛上都是宁静和希望。想起法师在这世界的一隅隐居了大半个世纪,他的智慧却没有因为外面五花八门的“进步”而不合时宜,因为凡是见过他的香客,都心藏一分说不出的安乐和解脱。

走入庭院,远远便望见一位白发红颜的和蔼老人,满脸微笑慈祥。坐定以后,我向他说出这两天的许多思想和感触。他专注地聆听,眼里不时露现闪光。听完以后,他悠悠地说:“想不到大千世界有这样多的禅的表现。”

我没有声张,只是等待。

良久,我见法师的目光平静温熙,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又不尽在他的意料之中,然后,他悠悠地说,有点像是自言自语:“慈可动天,悲能平地,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你仰慕的两位英雄的生死,都不平凡,实是人间造化。”

我听懂了他的鼓励,更感谢他两次接见。我坐着用沉默向他表示感谢,自己也在这静谧古朴的禅房中感到一种无名的安乐。骤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促我放眼窗外,在那幽深的树阴里,好像出现一个倩美的身影,微笑一过随即消失了。我稍作定神,记起观音曾在这儿显身的传说。她是佛门主掌慈悲的“无量者”。历史记载,南宋绍兴年间(约1131年),佛门在此大会,将佛教各个宗派归为禅宗,而法雨寺也被定为供奉观音的道场。难道,人的记忆可以在某种特定的时空之中,生成幻觉中的真影?大约半小时后,我起身告辞,性空法师嘱我保重,记着慈悲是最深邃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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