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曲靖画家的重彩画近作

曲靖画家在云南画界是一支不可忽视的中坚力量，近十年来这支队伍中不断有人在国内外各种美展中获奖，陡然升高了滇东这块红土地在外界的知名度。然而抬眼向前，似乎那一切的一切都该成为旧话了。那至多表明以前的曲靖画家多多少少还过得去，并不意味着曲靖画家已轻而易举地拥有将来。对于一个人数不多的创作群体来说，这需要一种异常的决断和勇气。既令人欣喜也令人振奋，我在阅读曲靖画家的重彩画近作时，明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全新的律动，感受到曲靖画坛这种全新的姿态。

重彩画作为一种新画种，兴起的时间并不长，是近几年以来的事。1994年春曲靖画家曾以群体的方式在北京举办了《云南六人美术作品展》，反响异乎寻常的热烈，给曲靖的重彩画创作带来了一个祥和的开头。从整体上看，曲靖的重彩画创作其基点仍然是建立在民族意识、历史意识、时代意识这样的基础之上的。这一点和整个中国画坛、和整个云南画坛完全一致。云南民族众多，民族民间文化丰富多彩，同时又是一个风光绮丽、风情迷人的边地。长期以来，云南的文学、美术等一直在挖掘和营造属于云南的美丽丰富神奇，这似乎已成为云南文艺界认定的一条必由之路了。曲靖画家们长期以来行走的艺术之路，和这一切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是云南美术界大整体中的一个组成部分。然而对于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来说，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大环境和大氛围中，个体永远是独立的。曲靖画家的重彩画创作一直力图追求并形成自己独特的个性和风格。高丽纸的柔和多变，它对绘画机理所能起到的恰到好处的表现功能，某种程度地被曲靖画家们充分利用了。物象的立体效应，浓墨重彩中显露出来的艺术的真实感，是曲靖的画家们所致力追求的。而我们知道，在重彩画之前，曲靖的版画创作曾有过辉煌的历史。岁月不停，历史却积淀下来。于是在曲靖画家的重彩画创作中，我们每每便能发现其中遗留下更多的属于版画刀刻的犀利准确，以及深刻灵动这一类的东西。例如杨德华、李成忠、卢汝能三位画家的作品，青年画家杨永胜的作品等等。从形式和色彩效果看，云南重彩画继承了中国重彩画的传统，然而在表现形式、造型语言等方面已有较大拓展。这除了所应用的材料和操作方式已完全不同外，至为重要的是绘画观念和绘画语言已经完全改变了。曲靖的画家们明确地认识到这一点，在进行重彩画创作时杂揉进了多样丰富的美学思考，初步呈现出一种使人惊异的艺术色彩。

作为一位成熟的画家，杨德华的重彩画创作贯穿着他多年来始终未放弃的一种美学追求，即在世俗的喧闹中寻求美好祥和，寻求一种永恒。在杨德华的美术作品中，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农耕意识、游牧意识对他创作的深刻影响和支配。然而这样理解杨德华显然是过分肤浅了，杨德华无疑地要深刻和丰富得多。杨德华以貌似入俗的方式惊人地过滤世俗生活，在他表面看似很随意就拿来的绘画对象上，其实掩盖着画家异常复杂审慎的选择。读杨德华的重彩画时我们敏锐地发现画家十分重视确定一种独特的色彩基调，十分重视对绘画对象尤其是人物瞬间状态的把握。这两点往往使人惊叹，使人想象不到。而杨德华除此之外，还善于将整个画面、绘画的场景处理安排得十分柔和协调，丝毫没有做作拼凑之嫌。我们常常在杨德华无论何种题材、何种对象的绘画创作中看到一种巨大的祥和之光扑面压来，暖色调的紧抓不放就犹如魔力一般，使人跌入一个深邃神秘的情境之中。这是一种伟光，它使我们无语沉默。

另一位成熟的画家李成忠，在他的重彩画创作中沉浸于对传说的重新创造和展现，博大的神话色彩和民间艺术色彩，是他追慕不舍的归宿。在李成忠的重彩画创作中，现代的生存姿态几乎是毫无意义的，隆重艳丽、苍凉动人、繁复冷峭的传说情境，被李成忠一一撷来，组合成一个个主观的久远的怀想。苍凉逼人，美艳逼人。不得不承认，李成忠的重彩画创作是一种大胆的冲动，其中显然可见的是一个当代画家对业已消逝的远古文明的全身心怀想，因此它的当代性也是异常鲜明的。在李成忠的作品中，我们还可以发现另一个明显的特征，他把对生活的热爱化为一种沉潜的激情，在他的画作中注入了丰富炽热的情感。李成忠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不是采取一种简单的再现，而是把生活中的人和物在画面上进行着另一种编织，人们从画面中感受到西南民族的美丽和神奇。李成忠的重彩画纤巧细致而又不失大境，正逐渐形成自己鲜明的个人特色。

青年画家杨永胜，给曲靖的重彩画创作带来一些十分重要而复杂的因素。和曲靖的中老年画家相比，杨永胜在自己的绘画观念中所背负的传统因素无疑要少得多，因此他行进的方式似乎无须复杂，不需要左瞻右顾，他只要按照自己认定的方式走下去就行了。尽管我们一般人所理解的云南现代重彩画都必得和边地的风情多多少少有些联系，青年画家杨永胜却几乎于此不顾，并不去着意考虑这种取材的地域性，而是从人本意识出发，去关注人、人的存在这个核心。综观杨永胜的重彩画创作，画种其实已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是画法，是绘画的语言方式。在无定的变幻的画面中，重要的是它的惊人的视觉中心，是通过画面的抽象和变形所表现出来的极端的宣泄倾向。现代绘画意识使杨永胜更多地注重感受减弱观念，杨永胜及其作品的先锋性是用不着置疑的，他的存在及其奋进使得曲靖画坛更加多彩多姿。

卢汝能、刘金荣两位画家的重彩面创作，显得老练而丰富。卢汝能喜欢以素色调定位，并融进中国传统的写意方式，使画面深邃清幽，带有些微忧郁宁静。刘金荣强调的是色块的组合，在具体中寻求抽象，在抽象中回复具体。这两位画家丰富的实验方式是我们不可忽视的。

曲靖画家未来的走向如何？在粗略地论述完曲靖画家的重彩画创作之后，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方天地的广阔。和一切艺术劳作一样，画家的创作是一种独立的艺术行为。在现代社会的五光十色和极度的喧闹中，我始终看见曲靖画家们坚定向前苦苦跋涉的身影。

1994.10于曲靖

（原载《珠江源》19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