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离的树

第十四节　不分离的树

小的时候，从记忆的开始，就在院坝的旁边生长着两棵顶天的树。那树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是在周围却只有那么两棵同类的树。两棵大树从根部就开始不近不远一起向上，一起生长，始终只保持几公分的距离。大树从坎下面向上斜斜的生长，一直长到院坝上面来了。有人说，这种弯树不是好的木材，不好用来加工，可就是因为弯，而且恰到好处的弯到院坝的一角。于是，便弯出了一片童年小天地，弯出了童年的快乐。大树枝繁叶茂的时候，我以淘气的方式亲近它——爬上树杈，顺着树杈向上爬，一直爬到最上面，远远的高出我家屋面许多。大树是很大的，也很茂盛的，即使是下小雨的时候也可以在下面作业，玩耍。它于是具有人性的和我的童年做了朋友。童年如同一台永动机，成天被兴奋刺激着大脑，成长的快乐就在大树下面流下足迹，如同一片五彩的云霞。

树的下面有一棵名叫“香瓜”的植物。香瓜是一年生的藤科植物。妈妈说，这香瓜是在我出生那年，爸爸种下的。不过，在我记忆里，它是年年开花，年年结果的。以两棵大树为依傍。顺着上爬，侵占了大树的每一个枝叶，这样一来，也增加了大树的繁茂了。

树开花的季节，那树繁繁点点的白色是大树的花，花很小，只是一点白星，也不很好看，花都很香，也引来了无数的蜜蜂嗡嗡与上面高低的鸟叫声，和着和风带来的浓郁的气息，大树也加入热闹的行列，整个夏天都被大树浓缩在一起了，抵不住诱惑，我们也进入了这热烈地时刻，一起为这个天地欢呼……香瓜也开花了，花也不大，也还是白色的，好像故意和大树相呼应。开花之后就是结果，香瓜的果实是可以食用的，而且是不错的菜肴。有了这样的果实，再加上爸爸的厨艺，我们家人总是能常吃到美味。香瓜吊在树上，爸爸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尖上安装一个叉子和一个网，就用这竹竿把香瓜一个一个地摘下来。香瓜多了就送给邻居，可是还有剩，就拿到集市上去卖，也能卖个几十块钱，这些钱都给了我用。我也当然高兴，想着它们就好似我的长辈（当时还不知道有上帝）。

秋天，树渐渐凋零了。树叶也渐渐飘下来了。落尽了树干，最后只留下了坚涩的干果，在上面垂着。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棵树在被虫蛀的折磨下，终于不堪倒下了。正是秋季，树叶全掉光了，光秃秃的，一棵树与另一棵树分离了。只剩下了一棵，孤零零地立着，看着的孤单，如同一幅依山傍水的风景，少掉了山的雄浑，无论如何都看不习惯。那时我们家也事实一晦暗如雨，阴云密布，所有的家庭成员都感到无所适从。两棵树的天空，转眼间成了一棵树的世界一棵大树撑着一片天是怎样的单薄，如此吃力。虽然天广阔了些，可世界也小了不少。

那棵香瓜照样年年生长，年年爬上树，年年开花、年年结果。只是摘取果实的人换成了母亲。一年一年，如此下去。那些枯萎的树枝照样有用，妈妈取下来，晒干，放在小麦里，她说这可以防虫。

在我读完书之后的一年的一天，回到家。却意外地发现树下的那棵香瓜藤不见了，问起妈妈，她解释说：说来奇怪，就在你毕业了之后，就干渴了。话题从这里展开，说到许多以前的过去，最后又说到这棵香瓜上来。妈妈说：“这株香瓜就好像是你爸爸，他是放不下你们兄妹，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它也就放心了。”如此一番话引起了我鼻子的酸楚，我强忍着，我不愿在没妈妈面前流泪伤感。因为，由于爸爸的离去，以前妈妈伤心地哭了多少次了，还曾经昏过去多少次了。可妈妈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说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因为你爸爸，我眼泪都哭干了，现在也没什么伤心的了。”我不言语了，看着妈妈的脸，经过时间的雕琢、岁月的研磨，那过去的忧伤已被掩盖在平静之下。其实我想说：“妈妈，其实你并不是没有泪水，只是人生的行程让你把感慨存在心底，因为我们家庭，没有时间把它们翻出来。就你刚才那句话，当我们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内心又是何等的波澜。”要我说，我就说：“那倒下的树是爸的魄，当初和爸一起走了，那棵香瓜是爸的魂，是我们魂牵梦绕的亲人，因为放不下，所以反抗着极限，反抗着黑白无常，守护在我们身边。

在我们所爱与所爱我们的人的时候，人总是感性的。我相信砌底的辩证唯物主义，可我又钟情于唯心精神。希望那树，那棵藤的有机组合就是爸爸。因为亲情所以它们觉得应该付出，因为亲情，所以值得我们怀恋。我还希望另一棵树代表的是妈妈——虽然它苍老，然而，却很健壮——缩短距离，我们一起怀念另一棵树和一棵藤。

一个在外面，一个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