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我的父亲母亲电视剧

我的父亲母亲电视剧

时间:2022-01-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父亲离开我们已经100多天了。父亲随我来到重庆约7年了,这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7年。当他身在重庆,也是心系老家房舍田土,每回一趟家都把庭前花园翻土栽培,打理得一派生机盎然。到西南医院复查时,他在回家的路上叮嘱我:“不要乱花钱,给你妈妈今后留点钱,这个病我晓得。”还记得在西南医院4楼,我拿着CT结果遥望他斜坐的背影,不禁悲从中来,肝肠寸断。

怀念我的父亲

茂林

序:己丑岁闰五月初五日碑文

无憾归仙乡,愿愿皆如意。观父一生,洁身而自好,重情且顾义,知苦犹惜甘,承前更范后。思当年,耕种裁缝勤修积,痴心造福田;看如今,功德圆满归根来,青山绿水老宅。天不负心终造福,人情不舍长生悲。

(一)重阳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100多天了。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我们乔迁了新居,孕育了小生命,季节也从夏转到了秋,我们总在茶余饭后谈起父亲的喜怒哀乐。

在一些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总会黯然惊觉,父亲真的是离开我们了,我把我的父亲丢了!当我流连在观音桥街头时,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像往常一般在某个街角惊奇地瞥见父亲,他扛着装满蔬菜的袋子,一身蓝或灰的老款衣服,背影匆匆而倔强。

父亲随我来到重庆约7年了,这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7年。他开始过着平生最悠闲的生活:晨起买菜、闲时读报、周末上街。他在重庆交朋识友,和左邻右舍邀约去照母山采红籽泡酒;他和远亲老友遥通电话,约定在重庆“落脚”;每当有亲戚到来,他总会热情地带他们到观音桥步行街走一走。父亲一生傲骨,洁身自好而与乡邻格格不入,在他人生最后的7年中才舒缓性情,轻松自在,令他人艳羡。

父亲极其恋家,年轻时曾有机会在贵州桐梓做生意,因难舍心中牵挂而回,专心在乡村开裁缝店,凭手艺把一家人带出窘境。当他身在重庆,也是心系老家房舍田土,每回一趟家都把庭前花园翻土栽培,打理得一派生机盎然。即便是风烛残年,也反复叮嘱要在老家看一块地,挨着祖辈墓地和老宅。他在人生尽头处,常说得此病不怪祖辈不荫护,“父母能给一条命就足够”,遗言中两度叮嘱我大哥“搞好大家庭的团结”,一片血诚天地可昭。

父亲是我的老师,也好为人师。他高小文凭,自称地理知识比我这个大学生好,他对大江南北和季节气候的熟悉远甚于我。他的理论知识少,和他人争论起来总是吃亏输理,但是为人处世实实在在:和爷爷奶奶相处数十年,他用孝行教导后辈;弟兄姊妹争长论短,他用吃亏教导后辈;左邻右舍拨弄是非,他用志气教导后辈。父亲看似大拙,实是聪慧,命运曾让他无数次撞破南墙,但他终究如愿以偿,衣锦还乡。

在无数个静夜,我们总是念及他、梦到他,或者说他的身影总是不时地飘入我们的情感和生活,影响我们甚至我们的后代。我不得不告诉或者安慰自己:父亲只是换了一种生命的形态和环境,而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去经历的。

明天,我的母亲将带着一把草籽播种在父亲坟头和爷爷坟头,明年重阳时,但愿草长青水长流,青山夕阳不改。父亲和我们一生缘尽,我怀念他老人家,我感恩上苍的怜惜让他无痛而终,感恩很多在他人生尽头伸手帮助、出语关心的长辈朋友。

(二)最后的日子

扶着父亲离开大坪医院,我问:“想不想让车子转到童心桥去,再看看我们的房子?”

父亲坚定地说:“算了!”

我笑:“要得,那回来再看。”

父亲在医院住了约30个小时,给他输了营养液,医生保证能让老家的亲人见他最后一面。那天下午,我们的车行驶在雷雨交加的渝黔高速路上,我在心中哀叹天意,母亲扶着父亲的左臂,妻子在副驾座叮嘱司机安全。父亲也许不知道,这是他和这座城市的永诀,他要回家了,他终于要回到那片魂牵梦绕的故土。

父亲也许也知道,他终究是过不了这一关的——尽管我、大姐和二姐夫对病情保密,我们从未当着父母流泪,连母亲也是在大坪医院才被我告知。

记得在牛年初一,我们扫墓祭祖后回到大姐家中,父亲若有所动地对我说:“可惜了,没有带上相机去照照老房子的屋基,今后水泥厂修过来,地方都找不到了。”他又说:“走,不烤火了,我们去照了回来吃午饭。”父子俩就坐了二姐夫的摩托车再度上山。

在那处砖瓦横陈、一片废墟的老宅前,父亲长吁短叹,指画着告诉我:“记不记得,这是厨房,这是屋檐,这是花台,这是……”如今想来,父亲一定是心疼之极,这是他一生中最具荣耀和耗费心血的艺术品,15年岁月中,他和母亲在这栋房子里接受过往路人的赞叹,在这里接待大家庭中每一个探访的成员。母亲告诉我,当时他亲手拆动砖瓦时失声痛哭。我想他一定是宁可玉碎,也要瓦全。父亲在废墟前照了十几张照片。照片中的他很瘦,表情就像身后的背景,一派萧瑟。

那是他最后一次带着一家大小,上山给祖宗燃纸磕头。也许是来自冥冥中的一种暗示,他留下了在老宅废墟前的最后的神态。虎年初一将至,我们则将给他燃纸磕头放鞭炮,想起他对老宅的不舍和对故土的依恋,心中不免酸楚。

父亲是知道自己终究过不了这一关的。

从324医院得到检查结果离开后,父亲借故让我母亲和我妻子先回到了家。后来我清理他的遗物方知,他正是在那一天去银行将几笔散存的钱集中到了一起。到西南医院复查时,他在回家的路上叮嘱我:“不要乱花钱,给你妈妈今后留点钱,这个病我晓得。”还记得在西南医院4楼,我拿着CT结果遥望他斜坐的背影,不禁悲从中来,肝肠寸断。

直到他溘然长逝,他也并不慌张,但我知道父亲明白自己终究是过不了这一关的。在家中,他拿黄历给我看婚宴日子,他指点着教我什么是黄道黑道,什么是犯忌,“把哪个月、哪天、哪个时候合在一起对照历书看,今后你就晓得。”我注视着书上移动着的粗糙的手指。劳动节阳光甚好,我们一起卖旧报纸,他提了一袋报纸到楼下,说:“全身没有力气,还是你去,我等你。”那个曾经肩挑背扛的倔强的人,那个曾经提了一大袋油米蔬菜都不喊休息的人,如今已是非常虚弱了。母亲和我妻子参加婚宴去了,父亲想煮一锅喜欢吃的烫饭(饭菜和在一起),我知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要在心中珍藏这一顿菜肴。

弥留之际,父亲没有向他的儿子专门交代什么遗言,只有给姑父讲的一句话,提到了我们三姐弟,“他们都还幼稚”。

(三)命运

母亲从一堆旧物中翻到了父亲16岁时的照片。他梳着一溜儿分头,双目有神,嘴唇微张。照片背后的日期是1961年7月31日。看上去,像我的兄弟或者朋友,这是我能见到的父亲最早的形象,更多印象则源于父亲曾经的回忆以及亲人的描述。

他倔强。父亲年少时,曾因倔脾气而被爷爷用离奇的方式进行体罚,因此时常被兄妹笑谈。这个性格也驱动他像一个船长一样,把一家人带出了生活的凄风苦雨,并且提前透支了他的生命。

他顽皮。曾经和玩伴在山坡爬树摘果而摔伤左脚,落下终生的骨髓炎;曾经和大姑抬着一筐红薯独自偷吃,被大妹告状后而以三哥的名义敲打大姑。

父亲重情重义,一生看不起不忠不孝之辈,对兄弟姊妹间的争吵疏远忧心忡忡。他临终遗言没有嘱咐儿女而只是交代堂哥:“小东,你是下一辈的大哥,要带个头把大家庭关系搞好。”

他节约,甚至有点吝啬。用我爷爷的话说,他的钱揣在手中能捏得出水。他也因此向我自夸:“你的钱拿给我保管,保证一分一厘都不会乱用。”如今看来,勤俭持家正是他馈赠给我们的遗产,教导我们后辈珍惜劳动果实。

我对父亲的切身感受是他的豁达。按照我对他的了解,父亲是一定知道自己撑不过这场病的,他向往生存却不惧死亡。他说,六姊妹总有个人要先走,他已经满足了。他说,他已经尽到了责任,对父母尽了孝心,对儿女尽了力。他当面对我说:“真的就是要走那条路又有什么呢?我对你放心,你们三姊妹、媳妇女婿都是尽到责任的。”他还说:“要是能够过得了这关,想给你把娃娃带到十一二岁,免得你妈妈一个人费力,让你们安安心心的上班。”

这一幕幕的图景,构成了父亲的命运——从艰苦到满足,从生活重压到舒缓快乐,从平生一身正气到临终无痛而去。一介农民的他,一生坎坷磨难,当过裁缝、生过豆芽、做过豆腐、做过沙发,甚至当过工地炊事员,吃苦、受累、隐忍,在最后的七年时光才扬眉吐气,但依旧俭省、谦抑、感恩。他曾经对我说,很满足了,不愿意享受太多,要给子子孙孙留点。这句话,后来我在《曾国藩家书》中读到,谓之“惜福”。他还说,对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要客客气气,吃水不忘挖井人。

想起这些,我对父亲的敬仰和怀念油然而生,父亲就像一本厚重的书,或者一部词典——在人生关键的时候可以翻开查阅、体会和回味。他没有读过四书五经,只有从生活中得来的人生经验,然后身体力行地传承给我们。临走前,他实现了夙愿,给爷爷垒了坟墓,肯定儿子为他抹腹抚背80天;临走前,他在大坪医院享受了“特事特办”,这正是他教导儿子为人处世得到的报答;临走时,他没有如其他病人一样咯血或者疼痛不止,而是安详离世,这于老父、于家人都是天大的福报,我相信,父亲的“正”“孝”二字也曾经让鬼神动容……

那一天,那一刻,正是他65年前来到人世间的时辰。

(霍茂林,男,綦江人,现供职重庆日报社)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