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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它似梦,送它如客

时间:2022-01-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演出一出出题名为“美”的剧,那种美的情感让人不忍割舍,那种情感留它似梦,送它如客。虽然没有鲈脍秋杯,但炉火已燃亮,晚餐桌上也灯火辉煌,在古老乡居壁炉的火光中,我似乎见到一片火的谷地,一片烧毁了的城郭,而圣米歇尔山经过百年战争火的炼狱,依然屹立天地间。原都寓寄一个“情”字,而所有千秋万古情都为了寻求美学理论上“美”的最高点,都是以心灵的纤维在编织一匹缤纷的缎。

人间四季,在柳意迷离的晓雾中,在花梦零落的五更天,在蝶化彩衣,春临闾巷的时辰……演出一出出题名为“美”的剧,那种美的情感让人不忍割舍,那种情感留它似梦,送它如客。

晚春,在巴嘉蒂园

虽说画堂春暖的季节正持续着,但在巴嘉蒂园,在碧树间已演出“断红成阵”,木兰花已过了时辰,粉红色像特写放大的花瓣已经铺满了一地,就像褪色的波斯地毯。

拂人衣袖是暖暖的南风,是紫丁香花的馨香,是度花穿树啼春、惜春、别春的数声杜宇……

没有人在这儿过着仰飞纤缴,俯钓长流,狩猎垂钓的生涯,游园的人都是绅士淑女典型的文明人,所以园中的孔雀、雉鸟、野鸽、知更……池中的鸳鸯野鸭、天鹅都悠游自在。

突然,一片瓴壁在阳光下耀眼着五色炫亮,孔雀开屏了……

突然,所有落花的色泽都写在那飞走雉鸟的羽翼上了……

眼前出现一片水中倒影,是孙绰辞赋中“匿峰于千岭”的一幅缩影,只因波动的水让假山重叠,展现出重山隐藏的假象,于是滑石莓苔,翠屏壁立,披荒榛,陡峭崿,造出了园景艺术,也造出中国人的意境。

未能赶上千金榆淅淅沥沥下起一场黄金雨,泡桐满树的紫花也凋零了……

虽说在晚春的巴嘉蒂园,红葩葳蕤已换成落英飘飘的场景,毕竟离空林黄叶凋落的时间还远,而木豆树已含苞,丝树就要开出火焰花,山毛榉也将垂成丝色的瀑布……

黄金七弦琴——夜的圣米歇尔山

夜的帘幕正徐徐下降,将苍茫茫的朦胧罩向大地……

“晚云是一团中国泼墨……”一位文采华茂的友人说。

在马利富修的乡间老屋前,在这座称为“黄金球”的小乡城,我们就卷进那团中国泼墨画中,远远观览夜的圣米歇尔山……

我想借田亨莱形容夜莺的诗告诉你:“圣米歇尔山也有一张古希腊黄金的七弦琴。”

我还想告诉你,那七弦琴是来自天琴星座,是阿波罗儿子奥尔菲的手琴……

在那样一个渲染着中国泼墨画的夜晚,我也在美的氛围中化成泡沫——就如安徒生童话中那位暗恋王子的美人鱼。

圣米歇尔山四周惊飙似的浪涛声也将谱入宫商,好让寂寞的旅人走入荒山野谷,还能像古代行吟诗人一路吟唱……

虽然没有鲈脍秋杯,但炉火已燃亮,晚餐桌上也灯火辉煌,在古老乡居壁炉的火光中,我似乎见到一片火的谷地,一片烧毁了的城郭,而圣米歇尔山经过百年战争火的炼狱,依然屹立天地间。

今晚,在炉火边相聚的友人,不久即将各奔东西。

让“美”取代别离的忧伤,所以我只想告诉你:圣米歇尔山也有一张古希腊黄金的七弦琴,那也是奥尔菲的手琴,他死后葬在赫柏纳森林,那儿的夜莺会唱起令人肠断的歌声……

鲁瓦河上旧时光

晚来,夕阳与染红的野栗子树林相辉映,就如古代宫廷里列队的宫娥,在夜幕初降的时辰,高高挑起绛纱灯笼……

我在晚风吹动的布帘影儿前喝茶,我用的是有着梅花斑纹的茶碗,喝起嫩鹅黄一般的台湾冻顶乌龙茶。

离七夕不远,中国古代有“种生”的风俗,就是在七夕前几日,拿个瓷盆将绿豆、小豆、小麦浸在清水里,出芽后用丝线束起,供奉牛郎星……那是否也像希腊人过“安东尼”节,从一粒谷子的生死轮回,发展到迎春的庆典,纯粹象征农民热爱泥土大地的精神?或者也是一种古典的情致?

在澄澄月色、岑岑银汉的夜晚,说尽了千秋万古情。

在碧窗纱、鸳鸯瓦、烟锁雾笼中空对井梧,突然间天地摧塌,地老天荒……

月儿初升时,仿如绛纱的灯罩儿,罩着一盏水晶灯,鲁瓦河的流水是瑶琴音泛,而不是凤箫羯鼓引来了黄埃散漫……

鸳甃夜雨,鸾镜尘昏;

兽炉香冷,秋声春声……原都寓寄一个“情”字,而所有千秋万古情都为了寻求美学理论上“美”的最高点,都是以心灵的纤维在编织一匹缤纷的缎。

鲁瓦河的流水也一再细诉十六世纪的宫廷旧事:亨利二世与黛安娜那段动人的爱情故事。

安西的黄昏

黄昏,沿着安西的湖畔漫步。

思维也像披上秋水一般澄蓝的一袭罗裳,梦也在湖水里摇成轻烟……

那愁上钗簪是秋天的花,轻朱薄粉,将花粉的酣香摇散在晚风中,与寸寸随着斜阳而去的鸣禽声中,那归栖的鸟羽全沾上花香……

我站在古城墙与古教堂前,处处繁花,处处流水的回廊间,而这座像因一次陆沉而埋在地底几千年的古老城市,又像一首《故城曲》,重唱起前朝凄凉烟月的老调,于是:

暧空白露,流天素月……都将写进这首曲中。

安西的湖水也像一种披奏,在无声中忽成韵律。

夏天的遁逝——在阿尔卑斯山

夏日将逝。

但夏这幕剧却将尾声结束得非常缓慢。

只感到白天缩短了,阳光也不炙热,夕阳斜射到长廊上就幻化成迷人的金黄色的光影,真是像杰克·马都内(Jacques Madaule)笔下所形容的是借用了希腊神话迈达斯的金手指,将夕阳点成黄金。

在阿尔卑斯山上,在夏日结束前那几个日子,也好像用夏日最后的玫瑰,凋萎了的花瓣制成的香精……风吹在稠密的叶间,就发出绢丝摩擦的微响,时间的钟摆也有些懒散了……

沁人心脾浓郁持久的芬芳,都随逐渐凋谢的繁花去到“他乡”做客……

夏天的结束,也像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的结束,在题写没落衰亡末代帝国这首诗里,用的必是褪色的黄金风格。

在异乡,没有绣帷珠帘,让我依着帘儿听风篁成韵,在阿尔卑斯山假期结束前的几个夜晚,我爱依在敞开的窗前,就如依在绣帷珠帘边儿,度过一个秋霜坠、寒蛩泣、很中国的夜晚,于是乡愁就化成迸裂的珠泪、滴碎的荷声……

夏日将逝。

夏的落幕用的收场诗必是褪了色的黄金风格。

(1993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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