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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固原猝然相遇

时间:2022-01-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2015年9月下旬,得组织的信任和抬举,我由宁夏大学调任宁夏师范学院任职。固原的饭好吃,这是以前就一直认可的。固原的文化深厚,从固原人对一年当中四时八节的格外重视和过节时的诸种讲究,便可以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于今而言,已经不是一个不相干的文人的无病呻吟,而是一个固原人自然的心理反应。来固原城两年,当然也还看到了固原生活当中的不足。

郎 伟

郎 伟,宁夏师范学院副校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和主编著作8部,发表文学评论、散文260余篇。文学评论集《负重的文学》获第八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担任过国家文学最高奖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评委。

如今能够清晰记得的第一次固原之行,是在1991年夏天。那一年夏天,我研究生毕业,又一次回到宁夏大学工作。似乎是征尘未洗,就接到了单位的通知——组织教师们赴固原地区做文化考察。于是,也顾不得身心的疲惫,拎上手中正准备打开的行囊,便登上南去的大“轿子车”(长途旅行车),一路迤逦而行,在固原的山水间寻芳览胜。那一次固原之行大概走了一个星期,留下最深刻记忆的是两件事:一是泾源的山水——没有想到在一个素称“苦甲天下”的地方,还有这样葱茏俊秀的山水佳构;二是在隆德县城的街上偶遇一位上海人,乡音尚浓(因我母亲是上海人,我能够听得懂上海话)。这时才知道,20世纪60年代,固原地区下放过不少的江南人。随着岁月流逝,很多人结婚生子,就在本地深深地扎下根来。

90年代中期以后,因为涉足宁夏文学评论领域,与“西海固”作家群便有了无法割断的联系。先是在《朔方》《六盘山》等文学杂志上读到石舒清、季栋梁、杨友桐、郭文斌、李方、左侧统、梦也、火会亮、了一容、杨凤军、单永珍、王怀凌、杨建虎、冯雄、泾河等作家的作品,写文章评论他们的创作优长(偶尔也会指出其创作短板),随后,就在银川或者固原两地与曾经评论过的固原作家们见了面。那个时候,石舒清和泾河的沉默寡言、季栋梁脸上总是浮现的笑意、李方的直率坦诚、左侧统的虔诚执着、单永珍的拍案而起、王怀凌的机智和幽默,皆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2009年夏天,受泾源作家杨友桐兄的热情相邀,我和两个弟子从银川来到泾源。在友桐兄的陪同之下,从从容容地游览了一遍泾源的山水。小南川的秀美、荷花沟的静谧、老龙潭周围山势的险峻自不必说,单说泾源的夜空便足以让人铭记一生。那是8月的一个夜晚,从一处农家乐吃过晚饭后走回住宿的宾馆。杨友桐兄陪着我们,一路上说泾源故事,谈文坛轶事。彼时夜空漆黑、星河在天,四面寂静,风凉可感。我突然意识到,应该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和感受过此刻这样的夜空景象了。过去的许多年里,无论是在居住地银川,还是出差抵达别的地方,印象中城市夜晚的天空总会被千万盏灯所辉映,而呈现朦胧的暗红色。只有在这样一个地处西北六盘山脚下的小县城,在八月的山风吹动的时刻,才看到久违了的真实的原初夜空。这夜空黑得不带任何一点杂质,没有城市夜空通常所带有的大面积灯光所反射的红亮之色。一如几百年前我们祖先头顶上旋转着的那片遥远而灿烂的星空,因而凝神观之,便看到了真正的流光溢彩的一条银河以及“星星点灯”的真实景象。而这原始的纯粹的夜空,细细想来,还是少年懵懂时代在故乡富春江畔和20世纪70年代的银川见过。屈指一算,距今已经三十多年。

固原就这样将它的山水、人物、夜空嵌入我的记忆当中。2009年夏天之后,每年也还来一至两次固原,基本上是来开文学方面的会议。有时我会想,固原之于我,是一个可以时常走动的亲戚。这里有许多几乎每一年我都要评论到的熟悉的作家,有青葱俊秀的泾源山水,有我喜欢吃的闻香味而口舌生津的生汆面,有一时还来不及寻觅踏勘的更多的古迹、胜景……有这样的一个亲戚存在,岂不是人生的一桩幸事?

2015年9月下旬,得组织的信任和抬举,我由宁夏大学调任宁夏师范学院任职。容不得我细细思量,我已经成为固原这座城市的一员。对我而言,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人生场景的转换。内心的波动和震荡,不亚于少年时代母亲带着我和弟弟第一次从银川回到江南故乡。那一年冬天,前苏联陈兵中蒙边境,中国北方城市人口大规模疏散,母亲将我和弟弟送回家乡,我们在伯父和婶婶的照料下在富春江畔的富阳城度过三年时光。

在度过了初来固原时的心理波动之后,我开始真正地融入这座过去的边关小城的生活。固原的饭好吃,这是以前就一直认可的。现在天天吃固原饭菜,也还不生厌嫌之情。固原的文化深厚,从固原人对一年当中四时八节的格外重视和过节时的诸种讲究,便可以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固原人情淳朴,在许多小饭馆的大碗和碗里吃食的量大丰盈处能够轻松领会。固原的天气变化多端,这是以前未曾真切体会到的。如今,看刚才湛蓝的晴朗忽然变化为飞来的一片厚重乌云,才知道“风云突变”这一句成语是古人的写实笔墨而非率性的写意。当然,我也会像固原人一样,会不自觉地将天气的风云突变给农民生活所带来的可能损伤联系到一起。初夏正午的一场冰雹会让彭阳乡村的多少杏子受伤、品相破损?秋日里突然降临的山洪又会让多少农民欲哭无泪、伤心欲绝?于今而言,已经不是一个不相干的文人的无病呻吟,而是一个固原人自然的心理反应。因此,也真正地能够体味到郑板桥当年的咏叹:“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来固原城两年,当然也还看到了固原生活当中的不足。这显然是一座处于变化当中的城市,变化当中的城市自然有生活时空急剧变化之际的不适和晕眩,抵触或者不理睬。固原城的城市改造已经非止一年,城市街道两旁的房屋拆迁节奏舒缓,断断续续,给人感觉仿佛时间是一条缓慢流逝的不动声色的河。固原人骑着小电动车上学上班,接送孩子,不喜欢走专门的自行车道而多穿行于车流汹涌的机动车道上,放学的初中生们甚至三五个人并排骑行,说说笑笑。这样的情景,看得我心惊肉跳,每天都会为那些“大胆”的人们捏一把汗。固原人讲人情,有时会忽视了亲戚朋友身上的明显缺点;在一个“差不多”思维占据主流的时空里生活得久远了,固原人适应现代社会生活的“精细性格”还处于成长和塑造当中……

从1991年与固原第一次谋面到现在几乎天天看到古雁岭,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六载。如果说初次见到固原城,她在我眼里还只是一个朴素羞涩的乡村姑娘,那么,经历了时代风雨的吹刷洗濯,现在她则已经成长为一个带着些“洋气”、有着西北风情的漂亮女子了。自然,这个“洋气”和颇有风韵的女子有时也会在人跟前耍一些“小脾气”。然而,因为你打心眼里爱她,希望她越来越好,所以通常你也会对她的“小脾气”视而不见。当走在外地街头,碰到熟悉的朋友们问你“固原如何”这样的问题时,你会心情淡定地告诉他们:一座不大的城市,但是,美妙而有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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