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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产坏晋馆垣(襄公三十一年)

时间:2022-10-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史记·郑世家》:十九年,简公如晋请卫君还,而封子产以六邑。子产让,受其三邑。二十三年,诸公子争宠相杀,又欲杀子产。子产相去声郑伯简公。以如晋,晋侯平公。以我丧故,以鲁襄公丧故。见则有宴好,虽以吉凶不并行为辞,实轻郑也。子产使尽坏怪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尽毁馆舍之垣墙,而纳己之车马。言辞辑睦,则民协同;辞悦怿,则民安定,诗人其知辞之有益矣。

子产坏晋馆垣(襄公三十一年)

《左传》

【题解】

史记·郑世家》:十九年,简公如晋请卫君还,而封子产以六邑。子产让,受其三邑。二十二年,吴使延陵季子于郑,见子产如旧交,谓子产曰:“郑之执政者侈,难将至,政将及子。子为政,必以礼;不然,郑将败。”子产厚遇季子。二十三年,诸公子争宠相杀,又欲杀子产。公子或谏曰:“子产仁人,郑所以存者子产也,勿杀!”乃止。

子产相去声郑伯简公。以如晋,晋侯平公。以我丧故,以鲁襄公丧故。未之见也。见则有宴好,虽以吉凶不并行为辞,实轻郑也。子产使尽坏怪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尽毁馆舍之垣墙,而纳己之车马。○骇人,盖见得透,故行得出。

士文伯名匄,字伯瑕。让之,责子产。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晋国不能修举政刑,致使盗贼之多。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诸侯卿大夫辱来见晋君者,无如之何。○十二字句。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閈翰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去声。○闳,馆门也。高其门、厚其墙,则馆舍完固,而客使可无寇盗之忧。○已上叙设垣之由,以见晋待客一段盛意。今吾子坏之,虽从去声者能戒,其若异客何?虽汝从者自能防寇,他国宾客来,将若之何?○一诘,意甚婉。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缉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共同供命?晋为诸侯盟主,而缮治完固以覆盖墙垣,所以待诸侯之宾客。若来者皆毁之,将何以供给宾客之命乎?○再诘,词甚严。寡君使匄盖请命。”请问毁墙之命。○明是问罪声口。

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褊,狭也。介,间也。诛,责也。大国责求无常时,我尽求敝邑之财赋,以随时而朝会。○此责晋重币,以叙郑来晋之由。逢执事之不閒闲,而未得见现;又不获闻命,未知见时。适遇晋君以鲁丧无暇,遂不得见。又不获闻召见之命,未知得见的在何时。○此责晋慢客。不敢输币,亦不敢暴仆露。既不敢以币帛输纳于库,又不敢以币帛暴露于外。○此言郑左难右难,下复双承畅言之。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输之,则币帛乃晋府库之物,非见君而进陈之则不敢专辄以物输库也。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若暴露之,又恐晴雨不常,致使币帛朽蠹,适以增重郑国之罪。○左难右难如此。○“输币”“暴露”,虽并提,然侧重“暴露”一边,已说尽坏垣之故。侨子产名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只因“敝邑为盟主”句,提出晋文公来压倒他。下乃历叙文公之敬客,以反击今日之慢客。妙。宫室卑庳陛,无观贯。台榭谢,○庳,小也。阙门曰观。筑土曰台。有屋曰榭。○文公自处俭约如此。以崇大诸侯之馆,待客又极其隆也。○总一句,下乃细列之。馆如公寝;馆如晋君之寝室。○一。库厩缮修,馆中藏币之库、养马之厩,皆缮治修葺。○二。司空以时平易异道路,司空,掌邦土。易,治也。○三。圬乌人以时塓觅馆宫室;圬人,泥匠也。塓,涂也。○四。○诸侯未至之先如此。诸侯宾至,甸设庭燎,甸人设照庭大烛。○五。仆人巡宫;至夜巡警于宫中。○六。车马有所,车马皆有地以安处。○七。宾从去声有代,宾之仆从,有人代役。○八。巾车脂辖,巾车,主车官。以脂膏涂客之车辖。辖,车轴头铁。○九。隶人、牧、圉语各瞻其事;徒隶之人与夫牛之牧、马之圉,各瞻视其所当供客之事。○十。百官之属各展其物。官属各陈其待客之物。○十一。○诸侯既至之后,又如此。公不留宾,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不久留宾,宾得速去,则事不废。国有忧乐,与宾同之;事有废阙,为宾察之;宾有不知,则训教之;宾有不足,则体恤之。○上十一句,是馆中事;此六句,是文公心上事。宾至如归,无宁菑同灾患;不畏寇盗,而亦不患燥湿。总承上文。言文公待诸侯如此,以故宾至晋国,不异归家,宁复有菑患乎?纵有寇盗,无所畏惧;虽有燥湿,不至朽蠹。○此文公之为盟主然也。今铜鞮低之宫数里,铜鞮,晋离宫名。○与“宫室卑庳”二句相反。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逾越;诸侯馆舍,仅如徒隶之居,门庭狭小,车马难容,又有墙垣之限,不可越而过之。○与“崇大诸侯之馆”五句相反。并破“高其閈闳”二句。盗贼公行,而夭厉不戒。夭厉,疾疫也。指挽车之人马言。○与“甸设庭燎”九句相反。并破“无忧客使”一句。宾见无时,命不可知。宾之进见,未有时日。召见之命,不得而知。○与“公不留宾”一段相反。又挽“逢执事之不閒”四句。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若不毁坏墙垣,是使我暴露其币帛,以致朽蠹,是增重其罪也。○挽“不敢输币”,又“不敢暴露”二句。敢请执事:将何所命之?反诘之,妙。正对“寡君使匄请命”句。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晋、郑皆与鲁同姓,晋之忧,亦郑之忧也。○使晋无所借口。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惮勤劳!”若得见晋君而进币,郑当修筑墙垣而归,则拜晋君之赐,敢畏修垣之劳乎?○结出修垣细事,明是鄙薄晋人。○已上句句与文公相反,且语语应前,妙。

文伯复命。赵文子曰:“信。信如子产所言。○只一字,写心服,妙。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赢,受也。是吾罪也。”注“信”字。使士文伯谢不敏焉。极写子产。

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去声而归之。极写子产。乃筑诸侯之馆。改筑馆舍,所谓“诸侯赖之”也。○收完正文。

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如是夫”三字,沉吟叹赏,信服之至。子产有辞,诸侯赖之,不止郑是赖。若之何其释辞也?释,废也。《诗》曰:‘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诗·大雅》。言辞辑睦,则民协同;辞悦怿,则民安定,诗人其知辞之有益矣。○以叔向赞不容口作结,妙。

子产辅佐郑伯到晋国去,晋国因为鲁国有丧事的缘故,没有接见他们。子产派人全部拆毁宾馆的墙,让车马进去。

士文伯责备他,说:“我国因为政事刑罚的不修明,盗贼到处都是,诸侯的臣属来朝觐我们国君无法安顿,因此派官吏修缮宾客所住的馆舍,造高馆门,加厚馆墙,好让宾客使者不用担心。现在您拆毁了它,虽然您的随从人员能够戒备,可别国的宾客怎么办?因为我国是盟主,修缮围墙,来接待宾客。如果都拆毁了,那拿什么供应宾客的需要呢?我们国君派我来请问你拆毁围墙的用意。”

子产回答说:“因为我国地方狭小,处在大国之间,而大国索取贡物又没有一定的时间,因此不敢安居,而全面搜索我国的财物,拿来作为朝会的贡品。遇上你们没空,而没有能够见到国君;又得不到命令,不知道接见的日期。我们不敢献上礼物,也不敢让它日晒夜露。如果献上礼物,就是君王府库里的财物了。可是不经过在庭院里陈列进献礼物的仪式,我们是不敢献上的。如果让它日晒夜露,那又怕一会儿日晒干燥一会儿雨淋潮湿而腐烂败坏,从而加重我国的罪过。我听说文公做盟主的时候,宫室矮小,没有可供游览的台榭,而增高加大了接待诸侯的宾馆。宾馆像现在君主的寝宫一样,仓库马厩都经过修理,司空按时平整道路,泥水工匠按时粉刷宾馆墙壁。诸侯的宾客来到了,掌管灯火的人在庭院里点起火炬来,仆人巡视宾馆;车马有一定的处所停放,宾客的随从有专人替代服役,管理车辆的官员给车轴加油,杂役和看管牲畜的人都各司其事;官吏们各人陈列物品来招待宾客。文公不耽搁宾客的时间,却也没有废除应有的礼节;和宾客同忧同乐,遇上意外的事情就加强巡逻;教导宾客所不知道的事情,周济宾客所缺乏的东西。客人到了就好像回到自己的家里一样,不用担心什么灾患。不怕抢劫偷盗,也不怕干燥潮湿。现在铜鞮山的宫室绵延好几里,而诸侯却住宿在像奴隶住的房子里,门口不能进车子,而又不能翻过墙头进去;盗贼公然横行,而瘟疫又不加防备。宾客进见没有一定的时间,君主召见的命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布。如果不拆毁围墙,就没有地方收藏礼物,这就更加重我们的罪过了。我想冒昧地请问你们,对我将有什么指教?虽然君主遭到鲁国的丧事,但这也是我国的忧戚啊。如果能够献上礼物,我们会修好墙再走,这是君主的恩惠,岂敢害怕辛劳!”

文伯去回报。赵文子说:“确实呀,我们实在不够好,竟把奴隶住的房子去接待诸侯,这是我们的过错啊。”就派士文伯去表示歉意。

晋侯接见了郑伯,礼仪更加隆重,宴会更加丰盛,赠礼更加丰厚,而后让他回去。于是就建筑接待诸侯的宾馆。

叔向说:“外交辞令是如此不可废弃啊。子产善于辞令,诸侯也得利。怎么能够放弃辞令呢?《诗经》说:‘辞令和气,人民融洽;辞令喜悦,人民安定。’他懂得这话的道理了。”

【末评】

晋为盟主,而子产以蕞尔郑朝晋,尽坏馆垣,大是奇事。只是胸中早有成算,故说来句句针锋相对,义正而不阿,词强而不激。文伯不措一语,文子输心帖服,叔向叹息不已,子产之有辞,洵非小补也。

【汇评】

金圣叹《天下才子必读书》:子产妙辞,更不必说,须细寻其处处细针密线,前后不差一黍。又要看前段文伯之悻悻,后段叔向之津津,俱是为极写子产而设。

林云铭《古文析义》:晋为伯主,非一世。诸侯之馆虽狭,从来藏币,亦不止郑伯一人。何至于毁垣?即毁,亦不须尽毁。子产止为郑侯以鲁丧不见客,若不如此一番作用,无以致其诘责而尽其辞,使得荐币而行耳。文伯之让,全在寇盗上立论,侃侃而谈,似难置对。子产止闲闲叙出朝晋从不敢宁居而来,何等敬慎;晋侯未见,又不知见期,何等傲慢;以其无所藏币,输之既恐失己,暴露又恐招尤,何等进退两难。再将文公待诸侯处细细叙述,而以“铜”、“隶人”等语对看,件件霄壤已,能令继霸者无处生活矣。然后说出鲁丧之忧,郑以同姓与晋无异,原不必为此留。宾弗见待,既见荐币之后,以所馆之垣自坏自修,不烦晋力。而隶人之馆自若,犹可以赢诸侯。文伯所让之语,不过为此。今已如此,他复何说?其词之委婉处,带有许多冷刺。宜赵文子之谢罪,晋侯之加礼也。至于筑馆一节,实出子产意外。故叔向云“诸侯赖之”,言其驰辞之功,所及者远,非子产以毁垣欲使晋筑馆也。此毫厘千里之辨,细读叔向赞语,当自得之。

浦起龙《古文眉诠》:此受政后聘晋初出手事也。应前国小而逼一案。紧扼未见,详剖坏垣,周顾鲁丧。有次第,无落放,外交作用,已见一斑。

余诚《重订古文释义新编》:极奇怪惊人之事,说来极平易近情,且若万不获已者。然试观其先叙己来朝晋之勤谨已及不获荐币之难处,次乃盛称文公,痛斥今日,以见馆垣之不得不毁,末复推其不见之故,并自任修垣以紧对他问,意意周密,而词婉曲,那得不心焉折服?晋侯之见郑伯有加礼,固其宜也。即筑馆一节,虽非子产意中事,然正赖其辞有以致之。以叔向赞词作结,结得出通体精神。

过珙《详订古文评注全集》:尽坏其馆垣,子产胸中便已有成算。看其借题发挥,皆是平日所欲吐而未吐者,索性一一吐之。其词令之妙,可谓适协刚柔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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