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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切的兴起及其广泛应用

时间:2022-10-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由此看来,以反切代替直音,确是一大进步。有人把反切产生的时期推得很早。所以汉末人独知反语的论断是可靠的。单凭自然产生的二合音,并不能发展为反切。以上所述各家的言论,说明了反切的产生是受了梵文字母的影响。这种说法是完全有根据的。这说明了反切之学不产生在汉明帝之前,而产生在汉明帝之后。以汉字充当拼音字母,这正显示了我国古代学者的巨大创造。总之,反切的产生是中国语言学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大事。

反切是古代的一种拼音方法,如:“行,下孟反”,“乐,五教反”之类。这种方法是:取上字之声母,下字之韵母,声母与韵母合在一起,拼出被切字的读音。汉字不是拼音文字,古代没有拼音字母,反切上下字就当拼音字母来用,比直音的方法大大前进了一步。

所谓直音,就是以同音字注音,如“乐,音洛”,“说,音悦”。《说文》所谓“读若”,一般说来也就是直音。直音的局限性很大,例如“下孟反”的“行”,“五教反”的“乐”,就不宜于用直音法。依照《广韵》,与“行”同音的只有“绗”、“胻”二字,与“乐”同音的只有“硗”、“alt”二字。僻字注音,等于不注;何况某些僻字还是上古时代所没有的。由此看来,以反切代替直音,确是一大进步。

《颜氏家训·音辞篇》说:“孙叔然创《尔雅音义》,是汉末人独知反语;至于魏世,此事大行。”陆德明《经典释文·叙录·条例》说:“古人音书,止为譬况之说,孙炎始为反语。”章炳麟《国故论衡·音理论》说:“造反语者,非始孙叔然也。”又说:“又寻汉地理志广汉郡梓潼下应劭注:‘潼水所出,南入垫江。垫音徒浃反。’辽东郡沓氏下,应劭注:‘沓水也,音长答反。’是应劭时已有反语,则起于汉末也。”景审序慧琳《一切经音义》说:“古来音反,多以旁纽为双声,始自服虔。”服虔和应劭可说是同时代的人,都是在汉末。孙炎虽然是三国时人,恐怕也是汉末出生的人,他受业于郑玄的门人,当然比应劭要晚一些,但是至多也不过晚三四十年。可见颜之推所说的“汉末人独知反语”的话是可靠的,但是不要归功于孙炎一个人,而应该是时代造成的。

有人把反切产生的时期推得很早。在孙星衍所辑的《仓颉篇》中,玄应《一切经音义》所引《三仓》或《仓颉》颇多,司马贞《史记索隐》也有引《三仓》的地方,例如《史记·杨仆传》:“恶少年投缿,购告言奸”,《史记索隐》:“缿,三仓音胡江反。”三仓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指《仓颉》《爰历》《博学》;第二种是指李斯的《仓颉》,扬雄的《训纂》,贾鲂的《滂喜》。贾鲂是汉和帝时人,看来,汉和帝时也许已经有了反语。但是,我们没有看见原书,只见间接称引,还是不能作为定论〔1〕。魏张揖还有《三苍训诂》一书,如果“三苍”(三仓)指的是此书,那么时代就更晚了〔2〕

《颜氏家训·音辞篇》说:“郑玄注六经,高诱解《吕览》《淮南》,许慎造《说文》,刘熹(熙)制《释名》,始有譬况假借,以证音字耳。而古语与今殊别,其间轻重清浊,犹未可晓。加以‘内言’、‘外言’、‘急言’、‘徐言’、‘读若’之类,益使人疑。”这话说得很对。假如当时反切方法已经盛行,大家乐于采用,就不至于再用“内言”、“外言”、“急言”、“徐言”、“读若”之类的笨拙读法了。所以汉末人独知反语的论断是可靠的。

关于反切的起源,从前有一种错误的说法,以为古人以“何不”为“盍”,“如是”为“尔”,“之乎”为“诸”之类就是切语〔3〕。这种二合音,原来是实际语言里无意识的运用,并非像后来那样当作一种正式的注音方法〔4〕。何况反切方法并非简单地把二字合成一音,必须把反切上字的韵母去掉,下字的声母去掉,才能得到所切的读音来。单凭自然产生的二合音,并不能发展为反切。

郑樵《通志·艺文略》说:“切韵之学起自西域〔5〕。旧所传十四字贯一切音,文省而音博,谓之婆罗门书。然犹未也,其后又得三十六字母,而音韵之道始备。”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说:“反切之学自西域入中国,至齐梁间盛行,然后声病之说详焉。”姚鼐《惜抱轩笔记》说:“孙炎所以悟切音之法,原本婆罗门之字母。”纪昀《与余存吾书》说戴东原《声韵考》“……于等韵之学以孙炎反切为鼻祖而排斥神珙反纽为元和以后之说……然《隋书·经籍志》明载梵书以十四字贯一切音,汉明帝时与佛经同入中国……安得以等韵之学扫诸神珙,反谓为孙炎之末派旁枝哉?”以上所述各家的言论,说明了反切的产生是受了梵文字母的影响。这种说法是完全有根据的。这说明了反切之学不产生在汉明帝之前,而产生在汉明帝之后。其所以产生在汉末,因为要经过一段摸索的过程。以汉字充当拼音字母,这正显示了我国古代学者的巨大创造。

陈澧反对反切受外来的影响的说法,主要理由有两点:第一,陈氏以为“何不”为“盍”、“不可”为“叵”、“如是”为“尔”、“之乎”为“诸”、“者焉”为“旃”等反切之语,“皆出于周秦时”;第二,陈氏说“溯等韵之源,以为出于梵书可也,至谓反切为等韵则不可也”〔6〕。关于第一点,理由不能成立,前面已经说过了。关于第二点,反切虽不等于等韵,但是等韵是为反切服务的,可以说没有反切就没有等韵,反切是巨大的创造,等韵只是把反切系统化罢了〔7〕。总之,反切的产生是中国语言学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大事。汉族人民善于吸收外来文化并结合汉语特点来为中国文化服务,这在实际上表现了汉族人民的智慧。


孙炎的《尔雅音义》已经亡佚〔8〕,陆德明《经典释文》引用了数十条,今依陈澧《切韵考》卷六所引,加以系统化,转录如下〔9〕


见母:桄,古黄反。alt,九遇反。

   莙,居筠反。攗,居郡反。蟨,居卫反。

溪母:湀,苦穴反。藈,苦圭反。

   alt,犬县反。alt,去贫反。

疑母:alt,五果反。迕,吾补反。

   寓,五胡反,又鱼句反。

   凝,牛烝反。

端母:箌,都耗反。

透母:妥,他果反。耋,他结反。

   葖,他忽反。

定母:胎,大才反。遝,徒答反。

   alt,徒南反。

彻母:alt,勑乱反。

澄母:著,直略反。朾,丈耕反。

帮(非)母:昄,方满反。蜰,甫尾反。

滂(敷)母:敉,敷是反。繴,芳麦反。

並(奉)母:圯,房美反。辨,蒲苋反。

      alt,苻粉反。

明(微)母:儚,亡崩反,又亡冰反。

精母:揫,子由反。臧,子郎反。

   蝍,子逸反。

清母:宷,七代反。alt,七各反,又七路反。

从母:沮,慈吕反(又辞与反)。

   巢,徂交反(又仕交、庄交二反)。

邪母:沮,辞与反。

照二:巢,庄交反。

床二:巢,仕交反。

照三:底,之视反。

穿三:杼,昌汝反。

影母:陓,於于反。荽,於为反。

晓母:汔,虚乞反。齂,虚贵反。

   呬,许器反。瀱,许废反。

匣母:很,户垦反。貈,户各反。

喻母:台,羊而反。

来母:蒌,力朱反。

日母:儴,如羊反。萎,人垂反。

   犉,汝均反。


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孙炎反切所用的上下字并不是统一的。以反切上字而论,见母共用“古”、“九”、“居”三字,溪母共用“苦”、“犬”、“去”三字,疑母共用“五”、“鱼”、“牛”三字,定母共用“大”、“徒”二字,澄母共用“直”、“丈”二字,帮(非)母共用“方”、“甫”二字,滂(敷)母共用“芳”、“敷”二字,並(奉)母共用“蒲”、“房”、“苻”三字,从母共用“徂”、“慈”二字,晓母共用“虚”、“许”二字,日母共用“如”、“人”、“汝”三字。即使见系、影系与帮系区别三等与非三等,“九”与“居”、“苦”与“犬”、“鱼”与“牛”、“方”与“甫”、“芳”与“敷”、“房”与“苻”仍旧是重复的。以反切下字而论,“为”与“垂”、“吕”与“汝”、“遇”与“句”、“烝”与“冰”,也都同韵同呼同等,也是重复。“筠”与“贫”也可能是重复。

章炳麟《国故论衡·音理论》说:“或以字母未出,儒者所传切语,以上字为双声标识,其文有定,亦若晚世三十六字。”〔10〕又以为“叔然承袭旧文,体语已有数家,故反语上字无定”。又说:“周颙整而一之,惜其不传也。”这个意思是说:古人作反切有固定的反切上字,不过各家体系不同,孙炎兼采各家,未能统一,周颙统一了,可惜没有流传下来。这种说法有部分的真理,如果只由一家来造反切上字,的确可以更有系统;但是也不能使每一个声母只用一个反切上字。例如采用了“居”字为反切上字,“居”字本身就不能再以“居”字为切。反切下字也是同一的道理。

反切上下字尽管不统一,但是有些常用的上下字是各家一致的,上字如“古”、“居”、“苦”、“去”、“五”、“鱼”、“牛”,等等,下字如“胡”、“郎”、“耕”、“略”等等。像“古黄”、“九遇”、“居筠”、“居卫”、“苦穴”、“苦圭”、“五果”、“他果”、“他结”、“直略”、“蒲苋”、“慈吕”、“力朱”、“人垂”诸切,都是《切韵》继承下来的。

颜之推说“至于魏世,此事大行”,事实确是这样。颜师古注《汉书》引孟康、如淳、苏林,都有反音(孟、如、苏都是三国时魏人)。到了晋代,有徐邈、李轨等,南北朝有沈重等,都是注音的专家(徐邈、李轨都有《周易音》《古文尚书音》《毛诗音》,沈重有《毛诗音义》)。可惜徐、李、沈等人的书都亡佚了,只见于陆德明《经典释文》所引。《经典释文》有相当完备的反切。此外,在唐代还有曹宪的《博雅音》(即为《广雅》注音),玄应的《一切经音义》,慧琳的《一切经音义》等,其中都有反切。徐锴《说文解字系传》用的是朱翱的反切,徐铉本《说文解字》用的是孙愐的反切。大约从魏世以后,反切方法已经为一部分知识分子所掌握。当然,要彻底了解也还有一定的困难,所以有等韵学的产生。

反切方法从一开始就是相当完善的。不统一是一个缺点,但也只能做到相对的统一。后代对反切也作了一些改进,大致表现在两方面:第一,是避免“类隔”;第二是尽可能使二字连读即成一音。第一种改进方法实际上不算改进,只是语音有了发展,旧反切不适用了。例如,应劭《汉书》注:“沓,长答反”,依后代语音应改为“徒答切”,孙炎《尔雅音》:“alt,勑乱反”,依后代语音应改为“他乱反”,否则成为类隔。实际上,在汉代语音系统中,知系与端系不分,那就无所谓“类隔”了。第二种改进方法其实是变更反切的性质。陈澧说得对:


切语之法,非连读二字成一音也(如“同,徒红切”、“蛩,渠容切”,连读而成音者,偶然相合耳)。连读二字成一音,诚为直捷,然上字必用支鱼歌麻诸韵字,下字必用喉音字。支鱼歌麻韵无收音,而喉音直出,其上不收,其下直接,故可相连而成一音,否则中有窒碍,不能相连矣。然必拘此法,或所当用者有音无字,或虽有字而隐僻难识,此亦必穷之术也。而吕新吾《交泰韵》、潘稼堂《类音》必欲为之,于是以“alt翁”切“终”字,以“竹alt”切“中”音。夫字有不识,乃为切语!以“终”“中”易识之字,而用“alt”“alt”难识之字为切,不亦傎乎!孰若古人但取双声叠韵之为坦途哉!〔11〕


由此看来,可以说,利用双声叠韵的原理来作反切,乃是由汉末到注音字母以前的一种拼音方法,中间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变更。


上文说过,反切之学,齐梁间即已盛行;但是,现存的完整的书带有反切者,当首推陆德明的《经典释文》和陆法言的《切韵》。《经典释文》虽题为唐陆德明撰,但是成书当在陈代,比《切韵》还早一些〔12〕。《经典释文》以注音为主,兼及释文和校勘。陆德明本着述而不作的精神,对古人的反切兼收并蓄。有时候,他把各家的反切排在一起,不置可否。各家的反切,有些只是所用反切上下字不同,而切出的音是一样的;有些则不但反切用字不同,连所切出的实际读音也不同。这种分歧,有些是古今的不同,有些是方言的不同,有些则是师承的不同。我们如果希望在《经典释文》中清理出一时一地的实际语音系统,那是很困难的;但是如果结合其他材料来研究南北朝或较古的语音,《经典释文》还不失为重要参考文献。陆法言的《切韵》跟《经典释文》的作法不一样:《切韵》于每一个音只有一个反切,而且每一个字都有反切,这样就可以整理出一个完整的语音系统来〔13〕

梁顾野王《玉篇》的反切也很有参考的价值。现存的《大广益会玉篇》所用的反切已经不是顾野王原来的反切,可能是经过萧恺或孙强所改作的。但萧恺是顾野王同时代的人,孙强则是唐初的人,增加字在上元元年(公元674),离《切韵》成书时代(公元601)也不很远。至于《古逸丛书》所收的《玉篇》残卷,应当是顾野王原著,其中的反切就更有参考价值了。

贞观时代的玄应、开元时代的慧琳,都著有《一切经音义》,其中都有一套反切。

南唐徐锴的《说文解字系传》采用了朱翱的反切,这一套反切不但用字与《切韵》不同,连实际读音也不无差别,值得仔细研究。

释行均《龙龛手鉴》成于统和十五年丁酉(公元997),那时是北宋初期。书中也有另一套反切。以上所述这些书的反切,如果拿来做一个比较研究,一定会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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