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宗教不是道德进步的源泉

声称宗教不能成为道德进步的动力将会震惊——很多情况下还会冒犯——一些读者，他们可能想当然地以为道德领域的进步主要归功于宗教教诲的引导之光。[1]这一误解的理由是双重的。一是宗教已经垄断了道德领域一千多年，因此人们变得习惯于把任何道德进步与之联系最密切的宗教制度相联系。二是宗教制度在因道德进步得到荣誉的同时，忽视或者说掩盖了道德退步。在我转向数据说明之前，简述一下宗教道德史对我的论题不无启发意义。

就道德天平好的一面而言，正是耶稣教导要帮助穷人，负重忍辱，爱你的敌人，勿轻断他人因他人也会轻断你，宽恕罪人，给人悔过自新的机会。以宗教的名义，人们在全世界的发达国家帮助穷人和处于困境中的人，在美国他们是为饥饿人群和灾后救济准备食物的食物银行的主导支持者；很多基督教神学家与基督教会和牧师一道，倡导废除奴隶贸易，并在今天继续为公正呼吁。 一些民权领袖被他们的宗教所激励，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可敬的马丁·路德·金，他的演讲充满富有激情的宗教修辞和引述。我有一些虔诚地信仰宗教的朋友，他们行善的动力格外强大，尽管他们的动机是复杂多样的，但他们常常以自己所信的特定宗教的名义行事。

因此，宗教能够并且确实激励人们去做好事，并且我们也应该永远向任何人或者机构表示感谢，只要他或者它推动人类进步，拓展道德范围，或者哪怕只是些许改善了另一个人的生活。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可以很好地仿效已故天文学家卡尔·萨根的普世主义，他呼吁所有的宗教信仰和科学家一道合力保护环境，结束核军备竞赛。他说，他这么做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我们的问题是“超越国界、超越代际、超越意识形态的。所有能想到的解决方案也有同样的超越性。避开这些陷阱需要一个融合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和未来的所有世代的视角。”[2]这些激动人心的辞藻敦促我们所有人——世俗论者和信教者——为了世界更美好这个共同目标而携手努力。

但道德天平标有“好”的一端被宗教的拇指施压获得重量优势的时间太过长久了。宗教也宣扬或者美化了这样一些灾难性的道德错误，比如十字军（人民十字军、北方十字军、阿比尔教派十字军和九次十字军东征）；宗教裁判所（西班牙的、葡萄牙的和罗马的）；女巫猎杀（部分是宗教裁判所的产物，从中世纪到近代早期一直存在，处决了成千上万人，其中绝大部分是女性）；基督教征服者，通过枪炮、细菌和钢铁杀害了上百万土族居民；无休止的欧洲宗教战争（九年战争、三十年战争、八年战争、法国宗教战争、三个王国的战争、英国内战，这里列举的仅仅是其中一小部分）；美国内战，南北基督徒为了奴隶制和州权问题互相屠杀；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基督徒与法国、英国和美国基督徒作战，所有人都相信上帝站在他们一边。（德国士兵把上帝与我们同在——浮雕在他们的金属皮带扣上。）而这还仅仅是在西方世界。在印度、印度尼西亚、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拉克、苏丹以及很多其他非洲国家、迫害科普特基督徒的埃及，都存在似乎没有尽头的宗教冲突；当然，伊斯兰恐怖主义在最近数十年成为和平与安全的灾难，哪一天没有以伊斯兰教名义犯下的暴力行为哪一天就不会过去。

所有这些事件都有政治、经济和社会原因，但它们共享的根本的辩护理由是宗教。一旦某个特定领域——如19世纪的废除奴隶制，20世纪的女性权利和21世纪的同性恋权利——正在取得道德进步，大多数宗教最终会来搭车，但通常是在一段不体面的拖延之后发生。本章我主要聚焦于宗教在西方世界的影响，尤其是基督教，因为它在西方历史中的影响是如此之大，也因为它比任何其他宗教更多地自称为道德进步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