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八景今何在
“莫厌潇湘少人处，水多菰米岸莓苔。”晚唐诗人杜牧在名作《早雁》中第一次提出“潇湘”的概念。唐末五代诗僧齐己曾云游潇湘各地，也有“洞庭栽种似潇湘，绿绕人家带夕阳。霜裛露蒸千树熟，浪围风撼一洲香”的诗句。此后以“潇湘”入诗词的佳作层出不穷，潇湘也逐渐成为湖南秀美山水的雅称。[1]五代南唐山水画派的开山鼻祖董源作《潇湘图》。该图后为明代董其昌、袁枢等珍藏，现藏故宫博物院。宋初山水画大师李成（919—967）首次创作了《潇湘八景图》。其学生宋迪曾任荆南转运判官，常宦游荆楚潇湘之地。公元1063年，他在永州创作潇湘风景平山远水8幅。据载：“度支员外郎宋迪工画，尤善为平山远水，其得意者有平沙落雁、远浦归帆、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渔村夕照，谓之八景，好事者多传之。”[2]公元1080年，著名书画家米芾到麓山寺观摩“麓山寺碑”，途中购得李成所作《潇汀八景图》，自称“拜石余间，逐景撰述，主人以当卧游，对客即如携眺”，于是写成《潇湘八景图诗序》。宋宁宗赵扩看后龙颜大悦，将“潇湘八景”组诗用朱红御笔重抄一遍，潇湘八景顿时名声大噪，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宫廷画师，纷纷泛舟潇湘，走马湘楚，慕名而来。可见，“潇湘八景”肇始于董源，发展于李成，定型于宋迪，推广于米芾，闻名于赵扩。
“潇湘八景”分布在湖南各地，以湘江流域最多。“潇湘夜雨”，在永州芝山区北面潇湘亭。潇、湘二水在苹岛处汇合，岛上有“苹洲书院”。夜宿苹岛，雨打芭蕉，这是旧时文人迁客难以忘怀的意象。米芾题“大王长啸起雄风，又逐行云入梦中。想象瑶台环珮湿，今人魂断楚江东”。“平沙落雁”，在衡阳回雁峰。冬天大雁南飞至此停歇，来年再返回北方，“回雁峰”由此得名。潇湘自永州而来，流经此处，旷野平沙，大雁起落，相戏芦洲，动静相宜，风光秀美。因此有诗句：“山到衡阳尽，峰回雁影稀。应怜归路远，不忍更南飞。”“烟寺晚钟”，在衡山县城北清凉寺。湘江从回雁峰流至此处仅30余公里。每当晚风轻拂江面，江岸山寺传来“夜半钟声”，悠远深沉。米芾赞叹道：“绝顶高僧未易逢，禅林常被白云封。残钟已罢寥天远，杖锡时过紫盖峰。”“山市晴岚”，在湘潭与长沙接壤处的昭山。一峰独立湘江之滨，亭亭若仙女，常岚烟缭绕，云蒸霞蔚。故米芾叹曰：“乱峰空翠晴还湿，山市岚昏近觉遥。正值微寒堪索醉，酒旗从此不须招。”“江天暮雪”，在长沙橘子洲。橘子洲自古为长沙名胜，东望城郭，西瞻岳麓。冬雪纷飞，江天一色，暮色与烟雾迷茫，人的心境亦格外清冷悠闲。米芾题曰：“蓑笠无踪失钓船，彤云暗淡混江天。湘江独对君山老，镜里修眉已皓然。”“远浦归帆”，在湘阴县城江边。这里曾是古代水驿要塞，鱼米汇聚，商贸繁荣。每当黄昏，远山含黛，岸柳似烟，归帆点点，渔歌阵阵，等待归船的渔妇和企盼宿客的青楼女子站在晚风斜阳中，衬托出一片温馨而怅望的繁忙景象。米芾题诗曰：“江汉游女石榴裙，一道菱歌两岸闻。贾客归帆休怅望，闺中红粉正思君。”“洞庭秋月”，在洞庭湖君山一带。秋夜皓月当空，风息浪静，八百里洞庭湖面如镜，泛舟湖上，或凭楼远眺，不禁心旷神怡。米芾题诗：“李白曾移月下仙，烟波秋水洞庭船。我来更欲骑黄鹤，直上高楼一醉眠。”“渔村夕照”，在桃源武陵溪。《桃花源记》描绘的“人间天堂”令人心驰神往，米芾再题“晒网柴门返照新，桃花落水认前津。买鱼沽酒湘江去，远吊《怀沙》作赋人”，更是锦上添花。[3]
历代丹青高手对“潇湘八景”都有摹绘，但这些千古名作大都流落海外，被异族所有。如南宋禅僧法常（亦号梅溪）所作的《烟寺晚钟图》、《远浦归帆图》、《渔村夕照图》，现分别藏于日本东京白金台富山纪念馆明月轩、京都国立博物馆和东京青山根律美术馆。南宋玉涧和尚所作“潇湘八景图”之《山市晴岚》，现藏日本山光美术馆，都被日本人视为“国宝”或“重要的文化财产”。[4]南宋画家王洪所作绢本《江天暮雪图》，现藏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南宋宫廷画家夏圭摹绘《潇湘八景图》仅存《洞庭秋月图》，现藏于华盛顿佛利尔博物馆。
据学者冉毅研究，“潇湘八景”文化可谓墙里开花墙外香，在故里遭受冷遇，但在东邻日本却得到了弘扬。目前，完全以原创“潇湘八景”为画题的《潇湘八景图》共144件，国内仅北京故宫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馆收藏4件，朝鲜藏有13件，日本藏有112件。日本画师所画《潇湘八景图》作品为中国的6倍。“潇湘八景”文化的形式与内涵在日本也得到广泛的拓展和延伸，从欣赏八景绘画、临摹八景图、赋八景诗、创作八景和歌，乃至将八景融入戏剧、艺名、地名等，“潇湘八景”成为日本绘画、诗歌、连歌等艺术形式最经典的素材和创作源泉。2007年1月，日本滋贺县在长沙举办旅游推介会，打出了“唐崎夜雨”、“比良暮雪”、“坚田落雁”、“矢桥归帆”、“栗津青岚”、“三井晚钟”、“石山秋月”、“濑田夕照”等“近江八景”的旅游品牌，完全是“潇湘八景”的翻版。相比之下，在湖南却有许多人讲不清“潇湘八景”在哪里。经有识之士的大力呼吁，2005年4月，在长沙市湘江风光带树立了大型“潇湘八景”青铜浮雕。[5]2006年，又拍摄电视风光展示片《潇湘神韵》。湖南省旅游局还开展了“新潇湘八景”的评选和宣传活动，这对于挖掘“潇湘八景”、弘扬湖湘文化很有意义。
【注释】
[1]胡幸福.湖湘旅游文化.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4：7.
[3]米芾.潇湘八景图诗序.见：郑佳明.历代名人记长沙文选.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204－206.
[4]周阅.潇湘八景在东瀛.中华读书报，2007－02－07.
[5]文华.再现千百年前湘山楚水潇湘八景浮雕落户星城.三湘都市报，2005－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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