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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格尔的札什伦布之行

时间:2022-07-1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班禅的信是1774年3月29日送达加尔各答威廉堡的,是新上任的孟加拉总督哈斯丁斯处理的首批公务。他命令迅速停止在不丹的军事行动,以博取班禅的好感。在给博格尔的任命书及5月16日的私人信件中哈斯丁斯布置了出使的目的、任务。博格尔应争取前往拉萨,与拉萨的政府商谈,考察在拉萨设立常驻代表的必要性、可能性。带着哈斯丁斯的指示,博格尔一行于5月中旬登上跨越喜马拉雅的旅途。

班禅的信是1774年3月29日送达加尔各答威廉堡的,是新上任的孟加拉总督哈斯丁斯处理的首批公务。1773年,英国国会通过《东印度公司管理法》,把公司在印度的活动置于国会的控制下,孟加拉总督对孟买和马德拉斯管区在和战问题上有支配权,实际上享有管理英属印度全部领地的权力。第一任总督就是在孟加拉推行杀鸡取卵式掠夺而政绩显赫的原孟加拉总督哈斯丁斯。

对于哈斯丁斯,荣赫鹏、贝尔等人颂扬备至,赞不绝口,把他说成是第一个向西藏人民伸出友谊之手的英印官员,不幸为西藏地方政府所不理解,被中国中央政府所阻挡,未能如愿以偿。哈斯丁斯其人如何,这里有必要说上两句。

哈斯丁斯,牛津人,他青少年时期,英国海外事业迅猛发展,不少穷光蛋到海外闯荡,结果满载财宝衣锦还乡,对此哈斯丁斯羡慕不已。1750年,年仅17岁的哈斯丁斯,中断学业,渡海前往印度,在孟加拉担任下级职员。普拉西战役后任公司驻孟加拉纳瓦布宫廷的代表,作为公司的鹰犬监视傀儡政府。1761年升任公司理事会理事,后来因与理事会其他人不和辞职回国。1769年因经济拮据,又到印度,先在马德拉斯任职,两年后调孟加拉任省督,1774年任全印总督。无疑哈斯丁斯属于那些到印度实现黄金梦的人物,他从一般职员爬到英属印度最高统治者的经历,使他熟悉公司职员的滥用职权、敲诈勒索、行贿受贿、贪污走私的惯用伎俩。他办事心狠手辣,果断坚决,善于审时度势,计谋多端,在不同的情况下使用不同的手段达到目的。在印度,在英国,哈斯丁斯都以贪婪残忍而恶名昭著,英国的舆论揭露他为了掩盖其受贿罪行,竟然制造冤案,对举告人进行“司法谋杀”;为了掠取财物,不惜背信弃义,对寡妇弱女施行强暴。英国政治家比特弹劾哈斯丁斯是“残忍的、不公道的和横暴的”。

残忍贪婪是哈斯丁斯性格的一面,另一面则是奸诈伪善。对于已经到手的,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榨取,而对那些他的暴力所不及的,则伸出“友谊之手”,摇动橄榄枝,抛出诱饵,诱使猎物落入彀中,西藏就是哈斯丁斯要以计谋来获取的目标。

收到班禅信后,哈斯丁斯抓紧时机,雷厉风行部署出使事宜。

他命令迅速停止在不丹的军事行动,以博取班禅的好感。同时,加快与不丹的谈判,于4月25日签订条约,英军从不丹撤出,不丹送还大仁札,保证不干预库赤—贝哈尔,承认公司对库赤—贝哈尔的保护,保障不丹与公司所属朗普尔间的自由通商。哈斯丁斯通过这个条约使不丹成为公司开拓印藏商业通路的中间站。

5月4日,哈斯丁斯报告公司董事会,称“目前是贯彻公司指示的最好时机”,他已拟好给班禅的回信,“提议缔结孟加拉与西藏的和睦通商条约”。哈斯丁斯还在信中说他已了解到西藏“与中国人、北方的鞑靼人有密切的交往”,西藏“有极为丰富的黄金、白银”,因此,尽管他“对于成功的希望并不乐观,但目前的时机是如此有利,不容我们放弃努力”。关于使者的人选,哈斯丁斯认为任用公司的欧洲职员比土著更为有利,他已选中了博格尔,要求公司批准。[20]

5月13日,哈斯丁斯签发委任书,任命博格尔为入藏使者,汉密尔顿医生为其助手。

博格尔,苏格兰人,曾在爱丁堡大学就读,1770年到印度,任孟加拉税务助理秘书,后升任公司特别委员会秘书,他受命入藏年仅28岁,在印度履职不到5年。哈斯丁斯看中他,是因其年轻气盛勇于冒险,敏捷机警,善于权变,过去与西藏人有所接触,出使西藏,在陌生复杂的环境中开创局面,他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在给博格尔的任命书及5月16日的私人信件中哈斯丁斯布置了出使的目的、任务。[21]

第一,“开辟西藏与孟加拉的平等贸易关系”。哈斯丁斯指示博格尔说:“正如我在给德布王的信中已经解释过的,你出使的主要目的是开辟与达西苏顿及经此到拉萨和西藏最远的地方的商业联系”,为达到这一目的,博格尔可以便宜行事,采取他认为最有效的手段。

第二,建立与西藏地方政府的联系。博格尔应争取前往拉萨,与拉萨的政府商谈,考察在拉萨设立常驻代表的必要性、可能性。哈斯丁斯指示:“如果你认为在拉萨设立使团是有用的并且不会加重公司的财政负担,或者可以从日后取得的利益中得到补偿,要抓紧最早的时机向我报告。”

第三,考察印藏贸易。要调查西藏的物产、交通、贸易情况,预测英国产品在西藏的销路。哈斯丁斯要博格尔收罗的物品有:绵羊、胡桃、大黄、人参以及凡是能吸引英国人的奇珍异物。对于生产畅销于世的克什米尔披肩的原料——西藏的细羊毛,哈斯丁斯尤为重视。指示要给他弄回一对西藏的细毛羊,并保证途中的安全,为不使它们旅途劳累,要不惜花费,用肩舆、抬椅运送印度。哈斯丁斯还开出了一份英国商品的清单,要博格尔照单带样品,以便了解西藏对这些商品的需求。哈斯丁斯还要求博格尔收集西藏与中国内地、西伯利亚、克什米尔等处的交通贸易及政治关系的情报,了解通过西藏能获得的商品。

第四,收集有关西藏的一切情报。哈斯丁斯对西藏显示出令人惊奇的兴趣。他要求收集的情报包括政府结构、财政税收、气候物产、风土民情,以至饮食男女,他特别补充要考察布拉马普特拉河的源头及其流经地区的情况。显然这些情报已经超出了通商的范围。哈斯丁斯在给公司的信中说:“不论当前的努力是否成功,它都将有助于公司将来做出决策以达到其目的。”[22]由此可见,哈斯丁斯已预见到随着英属印度的扩张,迟早有一天要对西藏采取重大的行动,布置博格尔为将来的重大行动预做准备。

带着哈斯丁斯的指示,博格尔一行于5月中旬登上跨越喜马拉雅的旅途。此时距哈斯丁斯收到班禅来信不到两个月。他们沿古商路穿越河流纵横、沼泽遍布、暑热潮湿、蚊蝇成群的普拉西平原,行至兰格普尔。兰格普尔是孟加拉北部的城市,是古商路的中转站,不丹的商人把从西藏购得的商品运送此地售给印度商人,再购买印度商品运回不丹。东印度公司在这里设了个税务局。库赤—贝哈尔接受公司保护后,兰格普尔税务局已收到孟加拉政府两次指示,命令设法扩大与不丹、西藏的贸易。博格尔等在兰格普尔稍事休息,继续北上,从奇恰进入不丹,由布克萨攀登喜马拉雅南坡,沿途“绿树包裹群山,幽谷深不可测,山顶隐藏在浓雾之中”,“道路盘旋而上,有时极为狭窄,悬挂在岩石边,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山谷”。[23]

在快要到达不丹夏宫达西苏顿时,匆匆赶来的班禅的信使向博格尔递交了一封信。信中,班禅说西藏是中国皇帝的属土,中国皇帝不想让欧洲人进入其国土。因此,班禅要求博格尔放弃进藏计划,返回加尔各答。博格尔只好在不丹暂作停留,他一方面使不丹国王向班禅疏通,同时派已为公司收买的印度托钵僧普南吉尔到日喀则活动,声称公司已按照班禅的请求从不丹撤军,缔结了和平条约,班禅没有理由拒绝博格尔入藏向班禅表示友好。

博格尔要普南吉尔转达的话暗示如果班禅拒绝公司的友好表示,那么,公司将考虑使用武力。班禅反复权衡,征得拉萨同意后,允许博格尔入藏。

博格尔等于10月22日到达帕克里,11月2日抵达江孜,8日在德庆颇章会见班禅后,随同班禅到札什伦布。博格尔在札什伦布居留了5个月,他多次会见班禅,遍访札什伦布的僧俗权贵,他穿藏服,喝酥油茶,学吸鼻烟,学讲藏语,娶了一个藏族妇女,时时做幽默滑稽的谈吐,千方百计博取好感,以完成其使命。[24]

博格尔试图争取班禅同意前往拉萨,但遭到断然拒绝。清王朝驻藏大臣和西藏地方政府对于班禅致信哈斯丁斯很不满意,“颇以私交英使归咎班禅”[25],当然更不同意博格尔到拉萨,只是派了一个官员到札什伦布接见他。拉萨来的这位官员向博格尔指出,西藏是中国皇帝的属土,无权擅与外国缔约,不经皇帝允许,外国人不得进入西藏。至于通商,西藏与印度、不丹、尼泊尔自古就有贸易,西藏方面愿意扩大这种贸易,但无须与东印度公司缔约。

博格尔又试探与班禅辖区建立通商关系,但也被班禅以同样的理由婉言拒绝。班禅告诉博格尔,他不能冒犯中国皇帝与外人私交缔约。班禅自始至终强调中国在西藏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说:“中国皇帝通过他任命的摄政王和驻拉萨的驻藏大臣控制和督导西藏,如果摄政王管理得好,令北京的皇帝满意,那一切都好。如果管理不好,皇帝就砍他的头。”至于说到班禅本人,他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喇嘛,只是诵经念佛,不能与外国私交缔约。”[26]

博格尔的打算落空,他沮丧恼恨地说,中国在西藏的主权“是在所有路上阻止我前进的绊脚石”[27]

其实,是东印度公司自身的所作所为为它自己设置了障碍。博格尔一踏上西藏的土地,就被人们怀疑憎恶的目光所包围。博格尔自己也承认:“拉萨政府认为我是派来侦察的,随之而来就是英国在野心驱使下的侵略。”[28]从印度来的商人、香客对西藏人讲述:“东印度公司就像一个热衷于战争和征服的统治者”,英国人“阴险狡诈,野心勃勃,一旦他们在通商的幌子下花言巧语进入一个国家,熟悉了那里的情况和居民,就千方百计使自己成为该国的主人。”[29]当博格尔得知印度来的云游僧人向班禅讲英国在印度的所作所为,并劝告班禅不要接待英国的使者,不禁破口大骂:“这些强盗!这些伪装的朝圣者!他们背枪带剑蹂躏孟加拉,烧毁村庄,抢劫居民。在这里,他们只拿着一根朝圣用的木棍,做出谦卑的样子;在孟加拉,他们扛着枪,带着剑。”[30]无论博格尔怎样狡辩也难洗刷公司在印度造下的历史罪行,班禅始终没有同意缔约。与西藏地方直接通商的活动失败,博格尔又劝说班禅运用他对清廷的影响,使清王朝同意与公司建立关系。清王朝在平定珠尔默特那木札勒之乱后,废除藏王,抬高宗教势力。其时八世达赖年幼尚未亲政,清王朝尊崇六世班禅。博格尔对此了解得很清楚,他在给哈斯丁斯的报告中说:“中国皇帝由于鞑靼血统而信奉喇嘛教,崇奉喇嘛作为信仰的导师,当今中国皇上凡有出征,都要与班禅商议”;六世班禅深得清帝恩宠,“他的代表在北京宫廷中很有影响。”因此,通过班禅,也许能使公司的使者“某一天能看见北京城”,“使公司获得比跨越喜马拉雅贸易更大的利益”,“西藏将被证明是绕开英国在广东的商业和外交所碰到的障碍而通往中国的后门。”[31]他所说的班禅在北京的代表是指驻京的章嘉活佛。据博格尔的报告,班禅已经允诺给章嘉活佛送信,通过他的活动,或许能使清廷同意公司派使者入京觐见清帝。

博格尔还收集了大量的西藏地方与中国内地经济交往的情报。他报告说,中国内地与西藏地方经济联系密切,大量的中国货物,丝、茶等,由西宁运入西藏,而西藏的毛皮、药材则销售内地。但是交通极其艰险。与印度到西藏的道路相比较,由中国内地经西宁到拉萨的道路要远得多,艰险得多。博格尔提出,开拓印藏贸易来削弱中国内地与西藏的经济联系,他相信“印度能够取代中国成为西藏的主要贸易伙伴”[32]

博格尔观察到西藏是中亚、南亚、东亚经济交流的一个中心,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他说:“许多外国商人在优厚条件的鼓励下在西藏居住。有克什米尔人,他们就像欧洲的犹太人或土耳其帝国的亚美利亚人一样,遍布于亚洲东部……在科罗曼德尔海岸,在孟加拉,在贝拿勒斯、尼泊尔和克什米尔都有代理处,为他们收购各地货物,运到西藏出售,或者再运到他们在西宁的分支机构……有印度的托钵僧,或者做生意的香客,他们成群结伙,远道朝圣的善行和其谦卑的言行更为其圣洁的品性增辉,他们对于遥远的未知的国家和地区的谈论,所有这一切,以及他们公开表白对喇嘛的崇高的敬意,使他们不仅畅行无阻,而且备受优待……有卡尔木克人,他们一年一度,带着妻室儿女,牵着满载毛皮和其他西伯利亚商品的骆驼,众多家庭结伙而行,前来喇嘛庙奉献。”[33]

在众多的来西藏贸易的各地商人中,博格尔尤为注意来自俄国的卡尔木克人及其他居住在俄国的蒙古人分支。他注意到这些人与西藏有着经常的民间贸易关系,他们带到西藏的商品除毛皮以外,还有珍珠、银器、纺织品;在札什伦布的宫中,博格尔发现蒙古商人转运来的欧洲锦缎,他敏感地意识到俄国人将是与英国争夺西藏的强劲对手。除了争夺商品市场外,由于俄国境内的蒙古人在宗教信仰上与西藏有着密切的联系,达赖、班禅和其他黄教宗教领袖在蒙古人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影响,俄国为了控制境内的蒙古人,也必将向西藏渗透扩张。

在博格尔居留札什伦布期间,西藏正流传着土尔扈特人不堪忍受沙皇的横征暴敛,历尽艰辛重返中国的事迹。[34]博格尔认为,目前俄国正陷于与土耳其的战争,不会对中国开战,“但是,如果一旦与苏丹缔结和约,我毫不怀疑,他们将对中国的这一行为进行报复。”博格尔向班禅大肆渲染俄国的强大,“凯瑟琳女皇精明能干,俄国人骁勇好战,如果俄国攻击中国,中国皇帝的军队将不是其对手。”在这种情况下,西藏何去何从?博格尔向班禅暗示:英国是欧洲对抗沙皇的强大力量,英王乔治三世对俄国宫廷的影响比欧洲其他君主都要大。[35]言外之意很明显:投靠英国是摆脱俄国威胁的唯一出路。

博格尔根据他所搜集的情报,先后向哈斯丁斯提出关于对西藏政策的一些建议。博格尔认为由于目前条件尚不成熟,应暂缓武力征服西藏的打算。他说:“我相信最终将征服他们,但现在只能等待时机的到来,而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给他们机会去了解英国人重诺守信的品德和忍耐温和的思想,要通过优秀的官员的访问来建立国与国间的、个人与个人间的信任。”[36]就目前来说,英国应当采取的行动是:一、利用亚洲人,尤其是克什米尔人来扩大对西藏的贸易;二、维持与班禅的联系,利用班禅对清廷的影响来建立与清王朝的外交和商业关系;三、从不丹和阿萨姆接近中国西南边疆,但要采取不同的方式。对不丹,由于难以克服的交通的困难,只能以和平的方式,给予小恩小惠,设法拉拢;而对水陆畅通无阻的阿萨姆,则毫不犹豫地武装兼并。

博格尔的建议在很长一段时间为英国东印度公司所采纳。

1775年4月,博格尔离藏回印。辞别班禅之时,博格尔提议派遣英国人信使与班禅保持联系,但被班禅所拒绝。为慎重起见,班禅专就此事给哈斯丁斯致信声明:

西藏处于中国皇帝的绝对的主权(按,信件的英译文用Sovereign-ty一词)之下,中国皇帝强有力地严密地控制一切事务,与外国政府建立联系和友谊都将冒犯中国皇帝,向您派遣信使超出了我的权限。[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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