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拿破仑·波拿巴的崛起

在法国，在“六月起义”以后，制宪议会（以及事实上作为独裁者的卡芬雅克将军）便着手拟定一部共和宪法草案。鉴于骚乱刚刚过去，它决定，在经过成年男子普选而产生的总统的手中，应拥有强大的行政权力；还决定，在宪法的其他条文完全拟定以前，就立即选出总统。当时有四个总统候选人：拉马丁、卡芬雅克、赖德律—洛兰与路易·拿破仑·波拿巴。拉马丁主张成立一个带有某些含糊不清的道德的和理想主义的共和国；卡芬雅克则主张成立一个有纪律有秩序的共和国；赖德律—洛兰的主张，是成立一个略受遏制的社会思想的共和国；而波拿巴的主张却并不很明确。然而，1848 年 12 月，他却以获得五百四十万压倒优势的选票当选；卡芬雅克仅获一百五十万张票；赖德律—洛兰，三十七万张票；拉马丁，一万八千张票。

波拿巴的背景这样，第二个拿破仑便开始踏上了欧洲的舞台。路易·拿破仑·波拿巴生于 1808 年，是伟大的拿破仑一世的侄儿。当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路易·波拿巴曾是荷兰的国王。当拿破仑一世的儿子于 1832 年去世时，路易·拿破仑便开始在波拿巴家族里处于领导地位。他决心恢复帝国的光荣。1836 年和 1840 年，他同一小批同伙先后在斯特拉斯堡和布洛涅试图夺取政权。这就是 20 世纪所说的暴动。这两次暴动都可笑地失败了。他被押到哈姆要塞，受到终身监禁。但到 1846 年，他装扮成一个石匠，大模大样地走出监禁场所，逃之夭夭。他曾表现出先进的社会和政治思想。他写过两本书，一本叫《拿破仑思想》，其中声称他的有名的叔父是被反动势力所歪曲和挫败了的。另一本书叫《贫穷的消灭》，其内容如当时出版的其他许多小册子一样，带有反资本主义的内容。但是，他并不是“无政府主义者”的朋友。1848 年春，当他还在英国避难时，曾经充当威灵顿公爵的临时警察，反对宪章派的宣传鼓动。不久，他回到法国。在“六月起义”和起义失败后的迫害活动中，他都没有牵连进去，因而被认为是老百姓的朋友，同时又是维护秩序的信仰者；而且他的名字叫做拿破仑·波拿巴。

二十年来，飓风掀起的巨浪曾激荡着人们的心灵。关于拿破仑的传说到处在流传。在农民的村舍里到处挂起了过去皇帝的照片，农民们喜悦地设想，是拿破仑曾经给予他们自由的土地所有权。1836 年凯旋门的建成，更使人们怀念起帝国时期的光荣。1840 年，人们从圣赫勒拿岛把皇帝的遗骨运回巴黎，庄严地把它移葬在塞纳河岸边的荣誉军人院。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政府掌握在少数人的国家里发生的，而大多数人除了在革命中获得的一点经验以外，大都缺乏政治经验或者政治辨别力。1848 年，当千百万人有生以来头一次突然地被召去投票选举总统时，波拿巴的名字是他们一向不断听到的唯一的名字。一个老农这样说道：“我怎么不应该投这位先生一票呢？我是在莫斯科冻僵过鼻子的人。”

人民拥戴的总统这样，路易·拿破仑亲王便以压倒性的人民拥戴而成为了第二共和国总统。在选举中，只有一个军事指挥官是他唯一软弱无力的对手。不久，他便看出了风向。1849 年 5 月，制宪议会自动宣告解散，而代之以新宪法中所规定的立法议会。尽管这次新的立法议会是根据新的共和国宪法的条款成立，而且是由成年男子普选出来的，但是对于共和国来说，立法议会是一个陌生的议会。在立法议会中，有五百名新选出来的第二共和国的代表，占议会三分之二的人数，实际上属君主派，不过他们又分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一是拥护查理十世路线的正统派；另一是拥护路易·菲利普的奥尔良派。有三分之一的代表自称为共和派；而其次，约有一百八十名属于这种或那种的社会主义者，只有约七十名代表属于政治的或者老式的共和党人。对于后者来说，主要的争论并不在于社会结构本身，而是政府结构问题。

反共和制度的政府最初，共和国总统和立法议会联合起来，要消除社会主义的幽灵，而共和主义本身如今是显然同此幽灵联系在一起的。1849 年 6 月夭折的暴动提供了时机。在总统的支持下，立法议会驱逐了三十三名社会主义者代表，禁止公共集会，并且对报刊实行控制。1850 年，它甚至废除了成年男子普选权，使三分之一的选民失掉选举权。他们当然都是最贫苦因而也是最倾向于社会主义的人。1850 年的《法卢法案》又规定，教育系统所属各级学校一概置于天主教教士的监督之下。法卢在立法议会上的解释是，这是因为“那些世俗教师已经把社会革命的原则传到最边远的乡村去了”，因而有必要把“群众团结在宗教周围，以加强社会的基础，反对那些打算分配财产的人”。这时，法兰西共和国实际上已是一个反共和制度的政府，它同样还对马志尼在罗马城里建立的革命的共和国进行干涉。法国的部队被派往罗马去保护教皇，他们在那里呆了二十年之久。

波拿巴懂得，对保守主义者说来，他实际上是不可缺少的。这些保守主义者已经如此明显地分裂为两个君主派，即正统派和奥尔良派，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派宁可接受任何一种反社会主义的政权，而也绝不向对方让步。波拿巴面临的问题是要争取激进派。为此，1851 年他曾强烈要求恢复他本人于 1850 年促使其废除的普选权。他这时伪装成为人民的朋友，好像是在公共生活中忠诚于百姓的一个人。他让人们感到，贪婪的富豪已控制住立法议会，并且蒙骗了法国。他任命自己的助手担任军事部长和内政部长，这样就控制了军队、官僚和警察。1851 年 12 月 2 日，在他的叔父取得著名的奥斯特利茨战役胜利四十六周年纪念日这一天，他突然发动了军事政变。巴黎到处都张贴着布告，宣布立法议会已经解散，并且恢复了每个法国成年男人的选举权。当立法议会的议员试图举行会议时，他们遭到士兵的攻击、驱赶或逮捕。全国不经过战斗是不会屈服的。在巴黎，有一百五十人被杀死；全国大概有十万人被捕。然而，在 12 月 20 日，根据官方宣布投票的结果，以 7,439,216 对 646,737 张票，路易·拿破仑当选为总统，任期定为十年。过了一年，新当选为总统的波拿巴宣告帝国成立，他自己当上了法国的皇帝。为了纪念拿破仑的儿子，他自称为拿破仑三世。

议会制政府的死亡我们将在下面叙述帝国是如何行使其职责的。不仅仅是第二共和国死亡了。那种如共和党人所理解的共和国，即具有平均主义和反教会性质的、并且带有社会主义或至少是反资产阶级倾向的政权，从 1848 年 6 月起便已经死亡了。尽管共和国已经微弱无力，但由于它的激进主义的名声而终于被扼杀。自由主义和立宪主义也都死去了。资产阶级与有产的君主派，比之共和派或波拿巴主义者，或者比之城市的工人或者农村的农民，都更加拘泥于立宪自由主义。然而，君主派由于本身严重地闹分裂，这时已被推出政权之外了。自从 1815 年以来，法国第一次停止了任何有意义的议会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