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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卿的学术思维

时间:2022-05-0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论刘元卿第二节 修德正俗:论刘元卿明代江右王门的学者最称笃实,首先表现在对于现成良知的态度上。刘元卿对耿定向的哲学思想核心——“不容已”——非常推崇,曾说:“吾人日用不容已处,即天也。”[77]他也深信其师庸常即高明的学术思维。[79]因此,刘元卿的讲学,绝不空谈,也不至于蔑视伦理。[88]在刘元卿崛起之前,号称王学重镇的安福县,其讲学主要集中在南乡、

论刘元卿

第二节 修德正俗:论刘元卿

明代江右王门的学者最称笃实,首先表现在对于现成良知的态度上。罗洪先惧人误看良知,曾说:“世上岂有现成良知,良知非万死工夫断不能生也。”[59]蒙山“其学一遵孔孟,虽泛观二氏百家,而必以尽人道、重纲常为的见”[60]。吉水学者李廷谏说:“天下岂有现成良知哉?镜自有光,尘垢翳之,不刮磨而曰镜不受翳,无有是处。”[61]吉安府安福县,诚为江右王门之核心区域。在安福,邹守益、刘邦采等人亦有强烈的道德意识。从最初的刘晓,到晚明的刘元卿(1544—1609年,1570年举人)[62],安福县的学者都有着强烈的道德自律意识。而且,比起其他王门学者来,安福学者显然更热衷于“改过”、“窒欲”、“易恶致中”等话头。例如,前述三舍刘氏的四位学者中,刘晓的“一毫阴慝无着脚处”[63],刘文敏的“学者当循其本心之明,时时自见己过,刮磨克治以消融气禀之偏,绝去外诱之害”[64],“迁善改过之功,无时可已。……功利之习,沦肌浃髓,苟非鞭辟近里之学,常见无动之过,则一时感发之明,不足以胜隐微深痼之蔽”[65],刘邦采的“心之体为主宰,贵知止以造于惟一;心之用为流行,贵见过以极于惟精,是谓性命兼修之学”[66],“知常止,过常化,知常一,过常精,而以见过内讼为自致要机”[67],刘以身的“学当以求仁为主,以改过为切。孔子不言观心知仁,而曰观过知仁,可见学问端的,惟在察其过而消化之。此见过内讼为孔门正脉。但有形之过显,无形之过微。微者受命以生之,党(当?)即所谓己。时时省察,当从此用力。观过则己克,己克则仁至”[68],言论种种,总不离“见过”、“改过”数字。

罗洪先的弟子万安学者郭春渠(1582年国子助教)[69]尝游刘邦采、刘文敏门下,亦说:“夫性湛然具足不受污染者也,而过焉不及,其流行发用也,非性之罪也。惟流行发用之过且不及,必学焉以易其恶,以协于中,此精一之功所不容已也。”[70]所谓“易其恶”,正可以作“改过”解。“易恶”、“致中”的说法,也频繁见于邹守益的笔下,甚将自己传授给学生的学问称为“易恶至(致)中”之学[71]。邹守益的另外一名弟子萧廪(字可发,1549年举人)尝说:“曾子之格致诚正,未若颜子之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72]与刘元卿同时代的安福学者王塘南说:“不克己则本原汩于习气而礼不复”[73],“戒慎于一瞬一息,以极于经纶事业,皆尽性之实学也”[74]。在这种强烈的道德自律的学术氛围之下,曾经从学于刘三五的刘元卿,表现出比前辈更为强烈的道德意识,更注重讲学对于社会道德建设的功效。

隆庆五年(1571年),刘元卿参加会试,于会试策中“多伤时政,且及馆阁宜择贤不宜循资取位”,张居正“甚恚之,遂行部戒饬”,“既还家,居正侦迹其事,谋置之法”。后来刘元卿虽幸得脱祸,但万历二年(1574年)再次应试仍未考取,遂绝意举业,以讲学为事[75]。万历十二年(1584年),学禁复开,邹元标疏荐刘元卿,内称:“(刘元卿)抱物外之志节,蕴心上之经纶,风动一方,庶几实践君子,凤翔万仞,可谓高蹈逸民。”[76]万历十五年(1587年),朝廷特旨征聘,三年后即乞休,更是专意讲学。刘元卿对耿定向的哲学思想核心——“不容已”——非常推崇,曾说:“吾人日用不容已处,即天也。”[77]他也深信其师庸常即高明的学术思维。他曾说:“夫天下岂有窈冥之性,隐在何方世界,必待离事消业而后见乎?”[78]此外,刘元卿及其门人周之望,都追随着耿定向批评李贽的态度。周之望曾说:

师(刘元卿)又有忱于今日之学术也。……其在于今,抑又大异,高居深咏,躭躭不测无何之乡,往往空忆界理,蔓实蹈则事阙,云境邈绝,虚见横纷,究且肆无忌惮,借理窟以为藏垢之薮。此其弊盖难言之。抑犹是温陵之毒流余波所溅及也?[79]

因此,刘元卿的讲学,绝不空谈,也不至于蔑视伦理。他的讲学活动更多地强调秩序和伦理。刘元卿有一段话,颇能见其学问风格:

不肖所称躬行云者,非如世之所谓自洁自好,不复知所谓学也,亦非欲专务正俗,求以治人,而不究竟微眇之义也。顾鄙心所谓学,所谓微眇之义,则与今世所谈说者颇异。……孔子所谓子臣弟友,以为未能发愤而敏求而学不厌,夫是之谓学,夫是之谓眇微之义。[80]

他认为,讲学的根本目的,就是修德。他对刘孔当说:“来谕谓必修德而后有学可讲,窃以为德修矣,不讲可矣。正为德之不易修,须籍朋友讲习。”他认为修德与讲学并不冲突,而是相互依存,不同意刘孔当所说的“讲学则为人,修德则为己;讲学则为伪,修德则为真”的观点[81]。讲学要注意治学,也要修德,因为人之性是“薰之善则善,薰之恶则恶,是以友为性”[82]。他认为,当时的学术风气已经大坏:“学术谬悠,时甚或以孝弟为剩谈,以惩窒迁改为沾滞,刍狗仁义,骈拇礼乐,孔孟之训,几若赘疣。”朝廷应当崇祀真儒以“悬衡量,陈准绳,申饬规矩,使天下回心而向道。”[83]在晚明流行“无善无恶”之论的背景下,刘元卿坚持“性善”之论。他说:“大都今日学术,只要认得性本善,知本良,德本明。孔门提明德,孟门提性善,所谓若合符节,其揆一也。”[84]也许是其讲学过于接近下层的缘故,刘元卿比较相信因果之说,曾辑《积余闲语》一书,论积德者必有余庆之果报思想[85]。他说,“仁义礼智之性不容已,声色臭味之欲亦不容已,性微而欲危”,所以一有不慎,可能就“从其欲而导之”,受欲望的支配而悖离了道[86]。所以,人应当加强自己的道德自律。

刘元卿刚开始讲学时,就曾在复古书院新置院田的记文中认为,今后的讲学,若“复蹈三者(茫然不知道理何物、高谈空论、摄心息念)之故辙,则前以玷师门,后以误承学,迷则使彭更、江陵之徒得窃笑于九原之下,明则重负当道作人之深意”[87]。这说明,张居正禁讲学对于像他这样的讲学者来说,的确是一种警醒。他尝自述其讲学之际的学术风气:

敝郡(吉安府)庐陵、泰和之间,倏化为夷俗,至有明斥孔子为钝根,谓五伦皆假合。推此风不至趋于乱不止,其端起于卓吾诸人,而其流弊迩至于此。[88]

在刘元卿崛起之前,号称王学重镇的安福县,其讲学主要集中在南乡、北乡及县城。因为北乡澈源、南乡三舍分别有邹守益、刘邦采等学者。“西、南之隔,直一砺石山耳”,但“安成宿学,半在复真”[89]。西乡则位在僻壤,“俗不古”,“赖刘泸潇先生崛起倡道山中,一时弦诵同于邹鲁”[90]。刘元卿自己说过:“嘉隆间,吾乡人未知学。……自予与里中谈学,里中人初未晓学者云何。”[91]西乡最初的讲学者王子应因慕阳明讲学,欲偕邑人聚粮入越,西乡人“相视骇异”,父母以为他“中狂疾”,“固沮之”[92]。王时槐也说:“予闻往先辈言,当邹文庄倡道之时,邑之人士莫不禀学,独西乡鲜有至者。而今西乡彬彬多问学之士,由泸潇刘君建复礼书院聚讲以振起之。”[93]刘元卿的讲学活动,遍及安福、庐陵、永新等县,且与王时槐,吉水讲学名儒邹元标、罗大纮为挚友。不过,刘元卿的讲学主要还是集中于安福西乡。从隆庆四年(1570年)刘元卿从邹德涵兄弟讲学以来[94],就因西乡之“陋”,“欲有以动之”。次年,因茶陵人尹介卿等人来学,讲学于顶泉寺,复为刘养旦(?—1586年)[95]在茶陵的讲学所动:“岂可当吾世使安福诎于茶陵?”于是,“相与营葵丘为首会,乡之士集者累数十,因谋建复礼书院”[96]。安福西乡之书院如复礼、识仁、中道、一德等,皆其经营,为讲学地。张夏《洛闽源流录》卷十七载:“刘元卿,字调父……于所创复礼、识仁、中道、一德诸院,岁有常会。”过庭训《本朝分省人物考》卷六十八载:“刘元卿……所剏复礼、识仁、中道、一德诸院,岁有常会,西乡诸习俗为之一变。”其中,复礼书院、中道书院、识仁书院都是刘元卿倡办的。

复礼书院,在安福县“治西一百里二十五都东林观右,隆庆壬申(1572年)邑西士民建,祀王文成、邹文庄、刘三五、耿天台四先生”[97]。单看既非乡贤又未曾参与书院建设的耿定向受祀一项,就可知耿定向的弟子刘元卿是书院的倡建者。据乾隆《安福县志》介绍,后来增祀刘元卿[98]。书院前为院门,后增留帖阁,左为东林观,右为三一庵。最初,书院设田粮六石[99]。书院建成之后,即进入张居正专权的万历前十年。因此,直到万历十二年(1584年),才有监生名陈国相者为书院捐了三十亩会田,以供讲会所需[100]。书院除一、五月同门会外,其余每月为会,以十人轮值,会以终日,十月为大会[101]。罗大纮曾讲学于此,其《刘调甫征君六十作密湖通谱序》云:“赴调甫,约授经复礼书院,游息书林。”[102]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刘元卿还奉知县吴应明之命讲乡约于复礼书院[103]

识仁书院,“在治西九都,万历辛卯(1591年)王师仁捐金百两,与西里倡协建,中祀刘泸潇先生,以西里诸贤附焉”[104]。知县吴应明[105]为书院的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刘元卿《识仁书院记》载:

邑西故无书院,有之,自隆庆壬申始,所谓复礼书院者。乡故险远,去廓几二百里,去书院多者百里,少者八九十里。往,必宿聚粮,士以故鲜至。将修斗乾周先生之渚,得于半道市地更筑,以告邑侯吴公怀溪。公曰:此吾心也。……孝廉刘子孔当(1557—1605年,1592年进士)[106]、周子惟中(1588年举人)[107]二子乃请诸乡大夫父老,士各捐金有差。卜地东江市民居加新之,不数月而书院成,题其名曰识仁。然后,乃西乡二百里内屹然两书院相望。[108]

书院中为志学堂,前为复初堂,右为传心堂,左为养性斋。复初堂左右一为依仁堂,一为辅仁堂。志学堂后建有三先生祠,祀刘元卿、周惟中、刘孔当三人[109]。讲会有会规[110]。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举讲会,以“谋道”为名[111]

对于以讲学为业的刘元卿来说,西乡复礼、识仁两个书院的建立,似乎尚不能餍诸生从学与学者讲学之望。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在相距八十里的复礼、识仁两书院的中点——洋泽,他倡建了中道书院。《募建中道馆疏》说:“邑以西四十里为识仁,又四十里为洋泽,又四十里为复礼。洋泽界在二书院间,之复礼者必经焉,而苦无蘧产。于是洋泽诸生若赵君思庵(1545—?)、郁生达甫[112]等谋于当路,建中道会馆。”[113]次年五月五日,书院成,“诸同志联会其中”[114]。书院中为专致堂,祀先圣;堂后为厅,后来祀刘元卿,从祀者三十五人;前为歌沧楼。院田二百二十八桶二斗[115]。据刘元卿自称,“中道(书院)于诸讲院最称巨构”[116]

复礼、识仁、中道三书院的建成,使安福西乡的讲学得到较大发展。当时西乡士人中,参与书院建设的还有如刘继华等人[117]。除了在书院中讲学之外,刘元卿还曾举办过规模较大的“家会”——自万历二十三年(1595)夏天始,每月定于中旬在各团小宗祠内举行,会日巳时集会,宣读家约,诵小学经传一章,可互相质正,但禁止议论争胜,会日禁谒私宅[118]

除了讲学于安福西乡的书院并参加著名的青原大会、白鹭洲书院讲会外,刘元卿还曾主持过永新的明新讲会和湖广茶陵的茶乡月会。永新的明新讲会在明新书院中举行。该书院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由永新知县余懋衡(1592年进士)倡建。余懋衡字持国,徽州婺源人,是晚明徽州讲学的领袖和关中讲学的主盟者之一,与邹元标甚为友好。当时的明新书院,除邀刘元卿讲学外,还邀邹元标、王时槐、邹德泳等人讲学。余懋衡在其《自儆吟》序中谈到明新讲会时说,万历二十五年丁酉(1597年)仲春,明新书院建成,时太常王先生时槐、稽功邹先生元标、侍御邹先生德泳主盟,讲明德新民之学,会凡五日,永新衿绅毕集,父老子弟环听者近万人[119]。规模之大,实在惊人。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刘元卿应永新知县庄大敕之邀讲学于明新会,凡二百余人,论王阳明良知及李见罗止修同异[120]。茶乡月会则在湖广之茶陵,主持者为刘养旦,始于隆庆六年(1572年)。刘元卿在该年曾与邹汝海、甘子开讲学于此[121]。据说,此后“予乡(安福西乡)有期会,楚士居其半;楚有会,予(刘元卿)亦率诸士听养旦先生之教”[122]

但是,在讲学的实践中,刘元卿非常注意讲学的仪规和正俗的功用。他提及邹德涵、邹德溥兄弟讲学时,特别提及讲学正风气的作用:

予尝雇二人舁入青原,访君(邹德涵)。其人谓予曰:“往者士人携妓入山,多佣吾两人者,今兹岁有二邹公子在,人不复携妓,吾两人者逆亡其佣直之半。”一时士风丕变,多君之力也。[123]

在《复礼、识仁、一德三书院会录序》中,刘元卿进一步指出讲学必须要有严肃的会规、要有颂警和正俗的功能。他说:“首肃规:规肃而敬业矣;□而时警之难,故次颂警;道德一则风俗同,善其□也,故正俗次之。”刘元卿《复礼书院记》备述了复礼书院讲学的正俗之功能:

邑西之陬,距郭百八十里,道险远阻声教,其俗故上富竞胜。乃谋诸王君子应、贺君宗孔(1519—1585年)[124]、赵君师孔[125],联乡之父老子弟为会。……诸父老欣然,遂相率即其家,季一会,会辄引其子弟训督之。……风俗浸浸可观。乃今而谋曰:“季而会,五日而罢去,暴寒无常,非计之得也,盍醵钱构书院乎?”

可见,书院创立之前,刘元卿与赵师孔等人就每季讲学五日,目的就是要改变西乡“上富竞胜”的风气,书院的建设是为了能更好地发挥讲学的功效。像讲学同道贺宗孔,其实也是以讲学正俗的典型。贺宗孔临终前尚对族人说:“家会、乡会,所以讲学修德,维持世风,吾虽死,其勿懈。”[126]书院以“复礼”为名,自然有耿定向倡行“复礼”的影子,用刘元卿自己的话说即是“视听言动,一归于礼,虽谓之致力于性,可矣。圣人罕言性而雅言礼”[127]

刘元卿在安福西乡的讲学,自然收到了一些效果。罗大纮说:

西乡故界楚,离县远,多窳民,楚界盗常入。始创复礼书院,为期会,乡人感动顾化,靡然从风。……茶(陵)、攸(县)之间声闻响应。大讼大争屡年不决,迎刘先生(元卿)至,片言辄服,小事则及门或会所,或断以大义,或中以微词,应时即解。百里之内,在在起乡校,待征君主盟说法。[128]

在刘元卿等人以乡里为基础的讲学的推动下,西乡颇多家会、乡会。刘元卿在《一德会规引》中说:“迩日吾里抑何其会之数也!曰丽泽,曰志仁,曰陈氏家会,曰杨氏家会,乃今王、严、张、谢则又有一德会,是何其会之数也。”[129]家会与乡会的最基本功能,不是传播深奥的学问,而是和睦乡里、敦伦族内,所谓“乡会以振众,蓬蓬焉风乎人心……祠会以约众族,墨墨焉消其争斗”[130]。因此,周寿曾有《中道书院弔刘泸潇先生》一诗,内云:“一自先生后,衣冠识圣颜。”[131]不过,刘元卿也承认,家会、乡会之类,是“无当于商求”、“无当于淬砥”[132],于学问是不相关的。这也许便是以讲学为正俗、维护风化的代价吧!但是,在耿定向的另外一名弟子看来,学术和维护世道是两回事,原不相干,故一面号召三教合一,一面维护纲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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