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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穷云起,尽是禅机

时间:2022-12-0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终南别业,指的便是王维中年的隐居地,辋川别墅。与“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相似的禅机,但王维在偶然随意的心性上,却又比陆游高出一筹。早期禅宗主张不立文字,只因禅是直指人心的法门,需以心悟禅。若借助文字,便是在禅与心之间设置了一道障碍。禅宗不立文字,诗家却不离文字,这也是诗与禅的相悖之处。所谓大白牛车代表的就是成佛之根本,也就是禅宗所说的菩提自性。书有尽而言不尽,言有尽而意不尽。

水穷云起,尽是禅机

终南别业

唐·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终南别业,指的便是王维中年的隐居地,辋川别墅。王维从中岁开始亦官亦隐的生活,特别是四十岁以后,妻子早逝却不再续弦,独自寄情山水,又有幸购得初唐诗人宋之问的蓝田别墅,于山水绝胜之地避世独居,于纷扰世事外觅一方净土。蓝田别业,一花一草,别具天机;一丘一壑,绝无俗韵。据《旧唐书》记载:“得宋之问蓝田别墅,在辋口,辋水周于舍下,别涨竹洲花坞,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一人独居时,便教清风识字,对明月安禅。友人来访时,便荡舟谈风月,吟诗论古今。正因光阴如此安稳平淡,王维这一时期的诗作,也最深入人心、最宁静致远。

后世,常有人将王维的辋川别业与杜甫的浣花草堂相提并论,这些千古名园都或多或少带有一缕乌托邦的性质。但无论是草堂还是辋川,都不似桃花源,却胜似桃花源。毕竟,陶渊明的桃花源是梦,而草堂与辋川却真的存在过。物因人而重,这些静默无言的古园,皆因昔日园主德高望重、受人敬仰而更备显珍贵。时至今日,仍能安抚世人的攘攘凡心,支撑今人追寻各自心中的理想归宿。

王维中年时笃信佛教,晚年便隐居于终南别业。兴致高时,便独自出外游山赏水,信步郊外的闲情逸致,自得其乐便好,不须与人分享。仅前两联已足见诗人超然的心性,乘兴而来,乘兴而归,无须计划,亦无须旅伴。心如远云,去留随意。

全诗当属颈联最为出神入化,以景言情,将诗人闲逸悠远的心性渲染到极致。后代诗家评此句有化机之妙,看似已行至山穷水尽,却又得见云腾雾气,正是印证了世事无常的道理。与“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相似的禅机,但王维在偶然随意的心性上,却又比陆游高出一筹。王维是闲淡的“一坐”,陆游却是困惑的“一疑”。从美学的角度而言,此联已是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仿佛可见得诗人甩开双腿,潇洒地坐在悬崖边,身后的溪水断流于岩石深处,而眼前的云雾却缓缓升起,恍若仙境。苏轼评王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本是一次临时起兴的漫步,本是属于一个人的闲散时光,不料却在尾联偶遇林叟。此前三联均是寂静无声之景,独处洒脱之情,而诗人却在最末邂逅了一场意料之外的谈笑风生,聊得尽兴甚至忘了归时。安于孤独,乐于自处是一种怡情,但诗人却并非执著于此,既能独赏风月,又能共享韶光,如此不粘着不执念的心态,才是真正的了无牵挂。一切皆是偶然,偶然兴起而出,偶然行至水穷,最后又偶然恰逢林叟。诗人的心如流水一般,接纳所有偶然,不拘形迹,唯此方能自在。

在诗家看来,这首《终南别业》的精妙之处多在于以上的种种解析。但在禅家眼中,却远非如此,此诗的境界不在于已言之处,而在于未言之境。正如诗题,虽名《终南别业》,但全诗从未提及这一别业,却又句句都在言终南别业。王维意在表现超然心境,实则全诗也并未直言超然,却又处处皆显超然。何以如此?正是禅机。早期禅宗主张不立文字,只因禅是直指人心的法门,需以心悟禅。若借助文字,便是在禅与心之间设置了一道障碍。禅宗不立文字,诗家却不离文字,这也是诗与禅的相悖之处。于是,王维将他的真意隐藏在了诗文之外,以有言之诗通达无言之禅。不执着于文字,不执著于言尽,而是留下无尽的无言真境。

禅史有载,法达禅师曾问于六祖:“若能够领悟经文的涵义,就不必再诵读经文了吧?”

六祖答曰:“诵经有什么问题,难道阻碍你生发正念了吗?迷或悟都只取决于念经的人,而不是经文。至于是从中受损还是获益,也只取决于人。若在诵经时,能将经义落实于心行,就能悟得经中开示的智慧,此为转经。反之,若仅是形式上的念诵,心性便会被经文所左右。”

接着,六祖为法达说了一首偈语:“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诵经久不明,与义作仇家。无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有无俱不计,长御白牛车。”六祖教导法达,当心中迷惘时,只执著于诵经,不解其真义,即被《法华》所转。而悟道后,能将经书中的智慧落实到心行,就是转《法华》。法达你诵经如此之久,却仍不知其中深意,这就像与经中义理为仇一样。而所谓正念,是指在念的当下,不执著于诵念此举,无念而念,念而不念。反之,若执着于念诵此举,或是执着于所念的内容,即为邪念。唯有不计较念或不念,不计有无,才能长久地驾驭大白牛车。所谓大白牛车代表的就是成佛之根本,也就是禅宗所说的菩提自性。

法达禅师闻偈,言下大悟,不觉悲泣,说道:“法达我长久以来,都不曾领悟经中真义,一直都只是围着《法华经》团团乱转而已。”

禅宗讲不立文字,是因若被文字所恼所阻,便不能解脱。参禅悟道是为解脱,既然心外无物,解脱便只在人心,这正是“迷悟在人,损益由己”。自心无二,没有善恶,没有是非,没有得失,没有对错,既然一切在自性中都没有分别,又何来有字与无字的差异?就如六祖所言,“经有何过,岂障汝念?”只要经随心转,而非心随经转,不要被文字牵着鼻子走,而忘记了明心见性的最终目的。书有尽而言不尽,言有尽而意不尽。禅是言所不能及的真意,既然如此,且先依言寻意,得意再忘言,最终达到心悟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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