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饰与空间

三、面饰与空间

虽然空间在20世纪成为建筑的核心概念，但是它更多地却是由其他领域借用而来。在这一过程中，森佩尔的“面饰”概念及其论述有着重要意义。

阿德里安·福特便指出，就“空间”这一概念在其起源上与德国19世纪哲学的关系来说，有两种思想方向应该加以区分：一是从哲学而不是建筑传统来发展出建筑学的理论，它以森佩尔为中心；二是始自19世纪90年代的心理学-美学取向，虽然这与康德哲学也有一些联系。他进一步指出，“在将‘空间’引入并成为建筑的一个主要概念的过程中，德国建筑师和建筑理论家戈特弗里德·森佩尔所起的作用胜过其他任何一位。”⁽⁵¹⁾唐考·潘宁在她的论文中更是指出：“如果没有森佩尔的面饰理论，空间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建筑学概念的。”⁽⁵²⁾

森佩尔认为建筑最原初的意图便是对于空间的围合（enclosure）。而空间概念在建筑领域的建立，恰恰首先依赖于围合概念的明确提出。因此，从真正的建筑学意义上来看，森佩尔可以被视作是把空间概念由哲学和艺术领域向建筑领域转变的第一人。此前，虽然在19世纪40年代的德国就有关于围合的讨论，但只是到了森佩尔这里，空间的围合方才成为建筑的基本属性。在其1852年的《建筑艺术四要素》中，他首先便区分出了屋顶和墙体，并进而把面饰视作墙体在空间意义上的本质所在，突出强调了建筑的围合要素——墙体。1860年的《技术与建构艺术中的风格问题》则是把这个围合要素进一步发展为他的“饰面的原则”，指出：建筑的本质在于其表面的覆层，而非内部起支撑作用的结构。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对于空间的围护和限定而言，真正起作用的是前者，而结构在此时只具有工具性的意义。

如果说在森佩尔的一生中，对于面饰的关注有一个由技术性向象征性的转向的话，那么在森佩尔之后，这一面饰的技术性内涵又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恢复和重视。

奥地利建筑师奥托·瓦格纳一方面继续了森佩尔对面饰的象征意义的关注，另一方面，尤其是在其晚期的职业生涯中，更多地从技术和建造的角度来实践这一面饰的原则。而这种面饰的原则在另一位奥地利建筑师阿道夫·路斯那里更是进一步发展为“饰面的律令”（The Law of Cladding,Das Gesetz der Bekleidung）。路斯拒绝了面饰的象征性和再现性的功能，而强调内在于材料本身的自然属性。鉴于当时制作装饰面层的工业化技术有了很大提高，面层越做越薄，应用也越来越广，而许多做法是以面层来冒充实体，路斯提出他的“饰面的律令”，即“我们必须采取这样一种方式来设计和工作，在这种方式下，饰面本身与被饰面（覆盖）物之间将不可能造成混淆。”⁽⁵³⁾因此，对于饰面功能不同侧面的强调，或者说对饰面之目的的不同理解，构成了路斯与森佩尔在这一概念上的不同，也形成了路斯对于森佩尔这一概念在新的技术和社会条件下的发展。

森佩尔饰面概念所暗示的空间意图，到了路斯那里则表达得更为明确：“建筑师的根本任务在于创造一个温暖宜居的空间。毯子便是一种温暖而宜居的材料。由于这一原因，建筑师便决定在地面铺上一块，并在边上挂起四块，从而形成四面墙体。”⁽⁵⁴⁾事实上，对于森佩尔面饰概念中的空间意图的发展，路斯并非第一人。此前，首先有康纳德·菲德勒于1878年探讨剥去古代建筑饰面的外衣，而探索墙体作为建筑要素其纯粹的空间限定功能。而后有施马索夫于1893年一次演讲中对于面饰的装饰性的完全弃绝而专注于建筑空间的创造，也是从这里开始，空间才由之前的一个艺术和哲学领域的专属概念，第一次真正进入建筑学领域，并且开启整个20世纪对于空间问题的首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