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沙皇的乱世情仇

第十二章　夜幕下的圣彼得堡：末代沙皇的乱世情仇

我们就像被锁着的狗，一辈子被幽禁在无知和恐怖之中，没有一点点出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对什么都害怕！我们的生活就是黑夜，每一天都是黑夜！是漆黑的黑夜！

——高尔基

鲁滨孙在研究俄国农村的颇有价值的专著中提及：第一次世界大战迁徙，俄国社会的生活条件无论是改善还是下降，对俄国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失望的。

并不是在人们极度贫困、受到极度压迫以及失去希望的情况下，革命就一定会出现（被打破的支离破碎的环境只会引起盲目的叛乱）。而是当发展、进步和崇高的希望被陈旧、僵化的制度妨碍的时候，革命才会爆发。在咱们中国，这种状况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这种情况在20世纪初的俄国出现了：不仅在经济和社会领域，在政治生活和军事领域同样如此。

1904年，两个强盗为了争一户穷人家的地，大打出手。

强盗甲叫沙皇俄国，希望凭借日俄战争洗刷其在欧洲事务中被边缘化的耻辱。

强盗乙叫日本，刚刚完成了史上最辉煌最彻底的一次变革——明治维新，正在磨刀霍霍，准备找个对手试试水。

打架的场所，是中国的东北。这场架，叫做日俄战争。

1905年，这场架已经打了一年。这一年中，双方已先后进行了辽东登陆、旅顺争夺、辽阳会战、沙河攻守等数次交手，此时，正在进行的，是决定胜负的奉天大会战。战争的结局我们都知道了，俄罗斯败北。

打破头的两个强盗无耻地将这户穷人家不多的财产坐地分赃。

被分赃后的这户穷人家，“自旅顺迤北，直至边墙内外，凡属俄日大军经过处，大都因粮于民。菽黍高粱，均被芟割，以作马料。纵横千里，几同赤地”。

1905年，在别人家门口被痛扁一顿的俄国，自己家里也不消停。1月12日，一个星期天，正如平常的冬季的一天一样，这一天的圣彼得堡风雪交加。不同的是，沙皇的冬宫前面，聚集了15万请愿的民众，他们是工人和工人的家属，扶老携幼，举着请愿书、圣像和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画像，唱着东正教祷告歌，请求实行代议制、免费教育、8小时工作制、增加工资、改善工作条件。要说这个场面还是比较温和的。

可能是喧闹的请愿声打扰了沙皇的美梦，也可能是请愿的工人不够文雅点着了沙皇的起床气，也可能是沙皇的表妹皇后或不知名的情妇对骚扰美女美容觉的行为提出了抗议……总之，不知道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沙皇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本来温和而美好的愿望不但没有得到答复，而且招来了枪弹和铁蹄的践踏，数百名群众死伤在圣彼得堡这个飘雪的清晨，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飘飘洒洒的雪花。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血色星期天”。

血色星期天

1905年，愤怒的民众与可恶的沙皇不断角力，革命运动以工人罢工、学生罢课、示威游行、海军兵变等多种形式此起彼伏。10月，一场持续十天的大罢工将这一年的运动推向了高潮。

罢工组织严密——筹划半年，由14个专业联盟组成总联盟。

领导有力——罢工由以社会主义者和知识分子为核心的公会领导。

诉求明确——坚决要求结束专制统治。

有创新点——罢工者组织了一个叫做苏维埃的委员会。这是一个前途未卜的新生事物，而后来的故事证明，这个事物的产生，对整个世界格局的历史性变革有着深切的意义。

最终，有组织、有保障、有群众基础的罢工达到了预期目的，沙皇尼古拉二世终于忍受不了政府的瘫痪而最终屈服了。他颁布了《十月宣言》，允诺给予出版、言论、集会自由，确立了国家杜马的立法职能。

1905年的俄罗斯，就在斗智斗勇、斗蛮斗横中结束了。

表面看来，沙皇尼古拉二世作出了改革的决定，但他却很是不情不愿，纯属被逼无奈，强迫中奖。他骨子里那种嗜血、狭隘的因子，促使他放弃了历史给他、给俄罗斯沙皇帝制的最后一次蜕变和自我救赎的机会。像所有气数已尽的王朝一样，沙皇俄国眼睁睁地看着属于它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

面对着从天而降笼罩下来的黑暗，沙皇惊慌了，他要做垂死挣扎。

1906年，总理大臣斯托雷平上任，发起了最激进的土地改革，第一次在法律上承认农民可以拥有土地私有权，并使土地真正进入流通领域。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尼古拉二世拿起鸡毛当令箭，理不直气不壮地开始了反对“日耳曼仇敌”侵略的保卫战，迎接他的是完败，一连串的完败。

1915年，俄国在“一战”中伤亡高达250万人，丧失了他们引以为傲的15%的国土，损失了10%的铁路，失去了30%的工业，伤筋动骨。

1916年，尼古拉二世再次征兵1500万，是当时全国男劳力的一半，结果依然是完败，伤亡数百万，外债5000亿卢布。损兵折将的消息彻底摧毁了皇帝“小父亲”的形象，这个形象在俄国百姓的心目中保持了几百年。

1916年，尼古拉二世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拉斯普京，他的皇后的顾问。此人曾宣扬他能保护皇后的儿子免受血友病折磨，是上帝派来引导皇后、沙皇乃至整个俄国的使者——就在这个不靠谱的江湖术士统治下，各部大臣像走马灯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们形象地称之为“大臣的蛙跳游戏”。年底，拉斯普京被暗杀了，一场人民大众的革命就要揭开帷幕。

1917年3月8日是“三八”国际妇女节，彼得格勒50家工厂约13万男女工人举行罢工和游行。第二天，参加罢工示威的群众增加到20万。在布尔什维克党人领导下，首都各大工厂举行了有30万人参加的联合总罢工。当时正是俄历二月，这次革命被称作“二月革命”。

革命风暴吓坏了沙皇尼古拉二世，他放弃了对话这个解决争端的最好武器，对资产阶级参政议政的呼声不予理睬，并以解散国家杜马进行威胁，结果国家杜马拒绝执行。

乱了阵脚的沙皇下令不惜采取任何措施，迅速恢复首都秩序。

政府的野蛮镇压激怒了布尔什维克党人和罢工工人，他们决定将总罢工转变为武装起义，攻占军火库，夺取枪支弹药，筑起街垒，与军警展开战斗。尼古拉二世派去镇压暴动的士兵临阵倒戈，同起义工人一起，占领了沙皇的巢穴冬宫和政府各部，逮捕了沙皇的大臣和将军。尼古拉二世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立即从前线调军队企图夺回首都。但沙皇的军队在革命影响下也发生了兵变。3月15日，众叛亲离，失去了军队、官僚和资本家支持的沙皇尼古拉二世被迫引退，罗曼诺夫王朝覆灭。

1918年，盛夏的深夜，尼古拉二世一家包括和他们在一起的仆人近10人被看管他们的布尔什维克秘密警察赶到地下室，使用机关枪扫射集体处决。他们的尸体被浇上硫酸和汽油销毁，残余骨渣被埋藏在一个废弃洞穴中。是年，尼古拉二世50岁，皇后46岁，王储14岁，大公主奥尔加23岁，二公主塔季扬娜21岁，三公主玛利娅19岁，四公主安娜斯塔西娅17岁。

著名族群研究学者西顿·沃森曾说：“俄罗斯帝国的最后60年是一个重要的历史阶段，不仅对其自身而言，对其他国家和其他时期来说也同样如此。这段时期俄国的模式是重复的，并在其他地方也不断被重复着。

“19世纪或20世纪西方带给落后国家的影响导致了不满和失望，释放出革命的力量。这种状况不仅仅局限于俄国和欧洲，而且使新生国家也卷入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商品和思想在快速交换中。

末代沙皇的全家福

“几百年的损失必须在几年内弥补。

“交通、公共秩序和卫生设施的改善使人口增长快于生产，贫困的大众变得更加贫困。全新的发展道路造就出一个新的知识阶层。辛劳的鲜明对比推动着一批知识分子产生革命思想，一旦政治条件允许，就有可能形成阴谋活动的组织。使这些社团靠拢的力量是官僚体系，它把持着权力、特权和镇压手段。只有来自并通过这一官僚体系的改革才被允许。这个官僚体系外表威严，却给人民带来沉重的负担。但是，它就像铸铁一样，沉重却很脆弱，一次较重的打击就有可能将它击得粉碎。当它被摧毁时就产生了政治混乱，于是，密谋革命的知识分子的坚定集团夺取政权的时刻就来到了。”

沙皇俄国，这个统治俄罗斯长达370年的专制帝国，这个长久以来担任“欧洲宪兵”、全盛时期领土面积达到2500万平方千米的国家（可以比照现在的“世界警察”美国），这个曾经拥有过世界上最伟大的君主之一的彼得大帝、曾经让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拿破仑屁滚尿流的欧亚大陆上的巨人，摧枯拉朽般坍塌了。俄罗斯，开始了另一段崭新的历程。

微族谱

俄罗斯帝国皇帝世系表

注：黑色标示为本书重点讲过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