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审美在我们生活中的重要性

“妻梅子鹤”是一个成语，出处和北宋的林逋（bū）有关。林逋是一个诗人，饱读经史，却隐居在杭州西湖，不愿出来做官。有人劝他出仕为官，他婉言谢绝，说：“我所喜爱的，不是娶妻生子，不是功名富贵，而只是青山绿水。”据说，他一生未曾娶妻，没有孩子，却十分喜欢养鹤、植梅，还对人说：“我是把梅当作妻子，把鹤当作孩子。”林逋热爱自然，对自然之美有深刻细腻的体会，因而写出许多描绘自然美的诗歌。最著名的是这样一首诗——《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特别是第二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传诵很广的名句。

如有兴趣和条件，请查一查相关资料，弄明白《山园小梅》的大意，尝试体会它所描绘的梅花之美。

一、人类“发现”自然美，经历了一个历史过程

对于自然美，我们都能有所感触，只不过很少有人像林逋那样痴迷罢了。说起来，人类对自然美的欣赏，是有一个历史演变过程的。在人类开发、支配自然的能力非常低下的时候，一方面，人的基本生活保障都无法满足，就很少有追求美、享受美的心思；另一方面，许多自然物在人看来是可怕的，人就不会感到它们的美。在这种情况下，对自然美的欣赏就很少。所以，我们可以推测，原始人对自然美是不怎么敏感的。一直到很晚，人类对于一些自然物还是讨厌多于喜爱。例如，阿尔卑斯山是欧洲的一座名山，雄伟险峻，群峰林立，山顶常年冰雪覆盖，是世界闻名的旅游胜地（见图2-2-1）。但这只不过是近两百年的事。两百年前的漫长时期里，同样是雄伟险峻、白雪皑皑，人们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阿尔卑斯山的美，只觉得它很可怕。因为那时，人们还没有多少休闲旅游的闲情逸致，而对于旅行者来说，高大险峻的山脉时常是致命的险境。

图2-2-1　阿尔卑斯山风景

我们来看19世纪的欧洲人所写的一段话，这段话把19世纪的人与17世纪的人做了对比：“我们看见荒野的风景感到喜欢，这没有错，正如他们看见这种风景而感到厌烦，也并没有错一样。对于17世纪的人们，再没有比真正的山更不美的了。它在他们心里唤起了许多不愉快的观念。刚刚经历了内战和半野蛮状态时代的人们，只要一看见这种风景，就想起挨饿，想起在雨中或雪地上骑着马做长途的跋涉，想起在满是寄生虫的肮脏的客店里吃的那些掺着一半糠皮的非常不好的黑面包。他们对于野蛮感到厌烦了，正如我们对于文明感到厌烦一样。……这些山……使我们能够摆脱我们的人行道、办公桌、小商店而得到休息。我们喜欢荒野的景色，仅仅是由于这个原因。”^[1]

不过，只要人的生活获得了基本的物质保障，就会有审美需要；只要拥有了一定的控制自然的能力，就会慢慢地欣赏自然物的美。这是一个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发展过程。

从流传至今的文献看，中国古人很早就懂得了自然美。比如形成于两千多年前的《诗经》，有许多篇章都是以吟咏自然景物起头，然后再转入正题。这显示那时的古人对各种自然景物是有美感体验的，否则不会这样来写诗。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都是这类例子。古人写这些诗，想必是作者觉得沙洲中鸣叫的水鸟、繁盛茂密的芦苇很美，并且相信这些自然物能够引起其他人同样的美感。

到魏晋时期，中国人的自然审美达到了一个新高度。从那时起，山川草木、花鸟鱼虫成为人们审美活动的重要对象。

魏晋时期称得上是中国人对自然美“大发现”的时期。那时的人们，喜欢游山玩水，在自然中放松身心、陶冶性情。如王羲之著名的《兰亭集序》，所记的其实就是公元353年王羲之和其他几十人的一次春游活动。那时的人们喜欢山水，也擅长描绘山水之美。如《世说新语·言语》载：“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葱笼其上，若云兴霞蔚。’”顾长康就是大名鼎鼎的画家顾恺之，会稽就是今天的浙江绍兴。顾恺之用寥寥几句话，把绍兴的山水之美渲染得极其生动。如果对自然美没有由衷热爱、深切体会，一个人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世说新语·任诞》又载：“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王子猷就是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我们可以看到，他对竹的喜爱到了何种程度。

由于中国古人钟情于自然之美，他们善于感受自然、歌颂自然。我们今天之所以能欣赏到古人留下来的许许多多以表现自然美为主题的艺术作品，如散文、诗歌、音乐、绘画，就跟这一点有关。大概，在古代，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民族能够像中国人这样善于体会、刻画自然之美的了。

我们仅拿南北朝文学家吴均的一篇散文作为例子：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人体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物，因此人体美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美（关于这一点，我们在下一章里再谈）。如果从欣赏人体美的角度看，西方人的自然审美也有悠久的历史，因为，古希腊人很懂得人体审美，并创造了大量的人体雕像。不过，如果抛开这一点，单就山川景物而言，西方人对自然美的“发现”，大致在文艺复兴时期。人们逐渐克服了对自然力量的恐惧，开始欣赏山峦、森林、江河等各种景物，体会其中的美感。

二、自然审美的重要性

当我们去接触自然、亲近自然时，会从中得到许多宝贵的东西。

第一，由于大自然丰富多彩、变化多端，我们欣赏它，会获得不少人生的教益。比如，中国的古人就从水体会出很多深刻的道理。道家哲学的创始人老子多次谈到水的特征，总结出以柔克刚的哲理。孔子也不止一次谈到水。有一次他站在河边，面对流淌不息的河水感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从这里体悟到万物永恒变化的规律。我国最重要的哲学经典之一《周易》，实际上也是古人“仰观天文、俯察地理”的结果。再如，苏东坡有一首很有名的哲理诗《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是游览庐山时写成的，表达的道理很能给人以启发。

第二，大自然能够给我们的身心带来极大的愉悦。鲜花的五颜六色、色彩斑斓，茂林修竹的苍翠欲滴，能够愉悦我们的视觉；鸟儿婉转的歌唱，澎湃的海水发出的轰鸣，深夜淅淅沥沥的雨声，能够愉悦我们的听觉；或浓烈、或淡雅的花香，乃至草原、绿地散发出的青草的气息，能够愉悦我们的嗅觉。而面对雄伟的高山、苍茫的星空，我们能体会到什么是崇高伟大，流水淙淙的小溪、静谧夜空中的一弯明月，则使我们感受到什么是优美秀丽……尤其难得的是，大自然的一个特点，在于它充满着各种生命，在于它永远变化不已，因此，在大自然的感染下，我们也能感受到生机与活力。死气沉沉的东西、机械的东西，会让我们觉得沉闷、压抑，而生机与活力则会把我们从沉闷、压抑中解放出来，使我们的精神变得轻松、自由。

人在自然审美中得到的精神愉悦，可以借用南朝时书画家王微的一句话来形容：“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感触于自然之美，我们会心神飞扬、思绪万千。毫无疑问，心神飞扬也罢，思绪万千也罢，都是自然景物给予我们的精神享受。因为这时，我们的精神世界变得像大自然那样，洋溢着生机和活力。

第三，考虑到我们所生活的现代社会的特点，自然审美更加具有重要性。

在许多方面，现代社会与古代社会都有所不同。现代社会是高度城市化的社会，越来越多的人生活在城市里。我们知道，与乡村的生活环境相比，城市的生活环境离大自然要远得多。在城市里，我们居住的是钢筋水泥的楼房，走的是柏油马路，坐的是汽车、地铁，很多人还整日工作在办公室里……所有这些，都使得我们远离了自然。特别是在大都市，不要说青山绿水，即便足够开阔的草地和树林往往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也不要说鸟语花香，即便是清新洁净的空气经常都是难得的。

现代社会里的生活方式，是高度紧张、单调的。古代人的生活节奏很慢，因此通常来说，他们内心放松、平静。他们一般从事农业生产，所做的事情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并且一个人总是要做多种不同的事情。但我们现代人，尤其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却不然。我们的生活节奏非常快，感觉自己总像在奔跑，很难放慢脚步。与之相应，我们的内心时常处于高度紧张当中，神经像一根绷紧的弦。同时，大多数人的工作很单调，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每天的生活内容像钟表的指针一样周而复始，难得有什么新花样。

人原本是自然的一部分。很显然，远离自然、紧张单调的生活是不健康的，长此以往，会给我们的身心健康带来损害，会影响我们的生活质量。因此，如果说古代人尚且需要亲近自然、感受自然的话，现代人则更加需要走进自然，通过接触、体会自然之美，来放松身心，陶冶性情，调节生活的节奏。

旅游业的发展现状与趋势，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自然审美对现代人的重要性。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旅游业进入了快速发展的阶段。据统计，2011年，国内出游人数超过26亿人次，旅游收入超过19000亿元。2012年，仅第一季度，国内旅游人数达到8　7亿人次，显示我国旅游业的未来发展前景仍然光明。当然，旅游的目的地不都是自然风景区，但以欣赏自然风景为目的的旅游占有很大比重。所以，整个旅游业的蓬勃发展，反映出现代人对回归自然的向往、对自然之美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