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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餐厅运营内幕

时间:2022-09-0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透过宁波柳京饭店朝鲜人“脱北”事件,可窥见朝鲜餐厅在大陆的基本运营模式:朝方只派人,不出任何资金,但必须分享利润,以完成国内的创汇指标。宁波柳京朝鲜饭店13名朝鲜人集体“脱北”令此处名气大噪,这也成为近几年来公开报道的最大规模朝鲜人“脱北”事件。南塘老街物业称,柳京饭店因此事件已告歇业,原饭店物业要重新装修出租。中方餐饮老板没有权利邀请朝鲜人来,只有通过演出公司向文化厅报送资料。

透过宁波柳京饭店朝鲜人“脱北”事件,可窥见朝鲜餐厅在大陆的基本运营模式:朝方只派人,不出任何资金,但必须分享利润,以完成国内的创汇指标。

记者/钟坚

2016年4月13日,北京一家朝鲜餐厅,一个穿着传统服饰的朝鲜姑娘在等待顾客光临。

南塘老街,宁波八大历史街区之一,承载着百年来无数宁波人经商交易、日常生活的浓厚风气,不过外乡人未必能领略其中的美妙。在此处工作生活半年有余的13位朝鲜人眼里,这处陌生的江南老街或许只是他们人生中匆匆而过的驿站,不会留下太多痕迹。地处南塘老街305号的柳京朝鲜饭店注定成为他们人生的转折点,从此过往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宁波柳京朝鲜饭店13名朝鲜人集体“脱北”令此处名气大噪,这也成为近几年来公开报道的最大规模朝鲜人“脱北”事件。据韩联社报道,该店13人是4月5日离开宁波,坐飞机到泰国曼谷后转到老挝,然后由老挝首都万象再飞到韩国仁川投诚。这3天2夜的路线虽然迂回,但值得留意的是他们全是循正常手续离开中国。

4月9日,《凤凰周刊》在现场采访时发现,宁波柳京朝鲜饭店临街的前后两个大门紧闭,餐饮人员已人去楼空。宁波柳京餐厅的工商信息显示,该饭店于2015年8月3日成立,注册资本1066万元(注:人民币,下同),法定代表人薛斌。南塘老街物业称,柳京饭店因此事件已告歇业,原饭店物业要重新装修出租。

柳京朝鲜饭店据称是宁波市唯一一家朝鲜餐厅,从去年10月试营业至今有半年多,工商资料显示,其间股东数度变换,多个股东和投资人都为浙江商人。

《凤凰周刊》记者从可靠信源获悉,宁波柳京饭店尽管运营已有半年,但其并未在主管部门正式备案登记,属“非批先建”违法案例,朝鲜团队更疑未办理外籍人员在宁波临时居留证,在未获前置审批和临时居留证情况下,十余名朝鲜人何以在宁波居住经营数月之久,还是一个谜。

宁波柳京饭店朝鲜人“脱北”事件折射了朝鲜餐厅在大陆的基本运营模式,有曾经与朝方合作餐厅的大陆商界人士更是向本刊记者透露了与朝方合作的细节和种种磨折。

如何引进朝鲜合作人

中国与朝鲜一衣带水,朝鲜族相对较多的东三省近年来成为朝方劳务派遣主要地区,朝鲜的会社和餐厅不难发现,但在其他省市和地区,外籍人员的集中大批输入管理严格,朝鲜人只能以特有的方式参与中国餐饮业服务。

朝鲜在海外的餐饮业分布在俄罗斯、意大利、中国、泰国、柬埔寨等12个国家。据称在中国大陆的各式朝鲜餐厅约有百余家,在各大城市出现的朝鲜餐厅装修具有朝鲜民族风格,里面布置有专门的表演舞台,餐厅名字以“阿里郎”“柳京”等朝鲜餐饮品牌命名。

不过,与朝方合作多年的张晓向《凤凰周刊》透露,说是朝鲜国营餐厅或者朝鲜饭店,其实大多数都是中国合作方出资,朝鲜方面负责派遣优秀的厨师、服务员,提供正宗的朝鲜美食和服务。中方的合作者常常有几个股东,像浙江的几家朝鲜餐厅都是温州商人投资。朝鲜团队由清一色的年轻朝鲜女孩组成,平时做餐饮服务,空暇为食客表演歌舞

对多智又多金的中国大陆餐饮投资人来说,打着朝鲜餐饮的旗号,无疑是一个另类特色餐饮噱头,既能增加人气,又带来上座率。朝鲜餐厅在大陆的布点却有着严格的审批规定,大陆朝鲜餐厅的朝方人员都是以文化表演的性质进入,其审批在省级文化部门文化市场管理处,但基本所有城市的朝鲜餐厅服务团队实质是外籍劳务输入。

“东北地区以外,除了上海有一家是特批的外,其他都是走文化厅这个口子。”上述浙江商人说,从考虑引入朝鲜合作者办一家朝鲜餐厅,到管理服务团队的考察引进,各级审批手续繁琐,时间最少需要半年至一年。

2016年4月13日,宁波已关闭的柳京朝鲜饭店,中国和朝鲜的国旗被悬挂在外墙显著位置。

而如何寻找朝鲜合作团队,对人脉广阔的餐饮经营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张晓最初是从一位相熟的朋友那里获得资源,这位朋友曾在朝鲜居住工作多年,目前在国内开一家IT公司,属下有多名朝鲜人,据称是专门培训朝方计算机高手。

张跟他朋友说起开朝鲜餐厅这个设想时,对方轻巧地回答,“这有何难?”很快帮他介绍了一个在安徽合肥的朝鲜团队,该团队与中方合作的朝鲜餐厅在当地很有名,上下三层,有大包厢,是高档型消费场所。生意红火时,不少客人动辄消费在上万元。

这个朝鲜团队已在合肥待了两年,生意渐差,开不下去,刚好与张晓接上头了。“我跟朝方的人联系,对方对外都是以会社名义,不同的会社在朝鲜隶属不同的部门,不同的朝鲜餐厅服务团队分属不同的线,有不同的管理部门。有些是文化部门的,有些是贸易部门的。”

最初跟朝方接触时,对方都不透露到底属于朝鲜哪个部门管,时间长了这位浙商才知道跟自己合作的这家属于朝鲜跆拳道委员会。“涉及到这块,平时他们都是不讲的。合作过程中,中方是比较被动的。他们的信息都是保密的,合作是与会社签合同。”13名“脱北”的朝鲜人工作过的宁波柳京朝鲜饭店,据称都是朝鲜对外服务部旗下柳京饭店所辖,位于平壤的柳京饭店是世界上最知名的烂尾工程,曾被媒体评为“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建筑”。

初步意向达成后,朝方派专人来浙江考察,餐厅的名字和舞台布置朝方都提了指导意见。中方餐饮老板没有权利邀请朝鲜人来,只有通过演出公司向文化厅报送资料。沿海地方政府以效率快著称,只要资料齐全,批文一般一个月就下来了。

张晓说,他的合作伙伴已经在大陆活动多年,普通话交流和舞台表演娴熟,到一个新的地方很快就能适应。但如果需要从朝鲜国内组建一个新的团队进来,必要的流程是:朝方根据中方要求的人数配置选拔,之后还需要礼仪、语言、餐饮服务以及保密等必要的培训。“最起码6个月,还不包括中朝双方的互相考察和审批时间。”

与朝方合作涉外餐厅,相关主管部门众多,区、市一级文化、公安、国安部门经常造访,中方人员一般对朝方极为友善,例行谈话时态度和蔼。朝方大使馆也时或派人来检查,但基本不通知就过来了。

不出资金,但分享利润

既然两边商业合作,“血凝的友谊”之外,谈的就是真金白银的利益问题。

与合肥这家朝鲜团队签约前,张晓还去过武汉、西安等城市的朝鲜餐厅考察过。每到一个城市,对方就会主动上台献演最拿手的节目,湖北的这家在中国活动很久,原为他属意,但却因为酬金难以谈拢,后来被其他地方挖去了。

达成合作意向后,中方经营者需要打给朝鲜一笔保证金,每个团队数额不详,一般不低于10万元,这个保证金用于朝鲜团队到中方之后的签证费用,写在合同文本中。如果因为中方居住证等手续不能办理,导致无法履行合同的,就属于中方违约,保证金不能退还。

最终与合肥朝鲜团队的酬金定为:朝鲜方面派出24名服务员,中方交每年利润的10%,且每月交对方人头费5000多元。关于大陆朝鲜餐厅的合作细节并没有统一的标准,大多是大陆商人根据城市经济发展情况和收入水平而定,不同的城市和谈判过程,每个朝鲜团队的约定收益都有所区别,有的朝方月均人头费高一点,年底的分配利润低一些,反之亦然。

这个酬金对朝鲜国内人均收入水平来说,已属很高。朝鲜人的一般工资据说折合人民币60元左右,一个国家机关科技干部差不多100元。合同签订后,中方老板每月按时打给对方社长,对中方餐饮经营者来说,朝鲜餐厅服务员的工资是不用管的,履约后分发工资给朝鲜服务员是朝鲜人自己的事。

张晓打听到,归属朝鲜餐厅的每个团队服务员的工资收入不一,差的600元左右,一般的800多元,好一点的1000多元,所有服务员包括正副社长的吃住都是由中方开销。

在中国大陆的朝鲜餐厅都属朝鲜创汇性质,每年朝鲜总部都会给这些餐厅下达创汇指标。与朝鲜方面合作开餐厅,朝方只派人,不出任何资金,但必须分享利润,以完成国内的创汇指标。

辽宁丹东,一家朝鲜餐厅的夜间娱乐环节,女服务员与顾客共舞。

张晓所办的朝鲜餐厅创汇所得按计划都需要上交给朝鲜国内的跆拳道委员会,用于跆拳道会议培训费,以及运动员的比赛器材费用开支。

开办朝鲜餐厅,引入朝方团队后,对中国餐饮经营者来说,隐性负担和压力很大,比如说办理前置审批需要通过演出公司报批,要付一笔中介费,合同签订之后,朝鲜团队来中国的签证等所有费用都是中方承担的。

朝方的服务人员都需要集中统一安置,张晓租了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房子。作为管理者的朝方社长和副社长提出需要单独的小套,因为社长和副社长已婚。按朝方的规定,朝鲜餐厅社长每月需跑一趟北京,专程赴朝鲜驻华大使馆汇报工作,还有定期回国内的往来开支等。

餐厅主打的是朝鲜民族歌舞表演,但每个节目表演前,都要把节目拷贝后送到当地文化部门报批,进行必要的审查,否则就算违规。文化稽查部门发现违规后要对中方经营者课以为数不小的罚款。

在大陆城市的朝鲜餐厅基本定位中高档消费为主,人均消费高的达到500元。比如宁波柳京朝鲜饭店试营业没多久,顾客普遍反映收费不菲,有的在大众点评网上留言“除了朝鲜服务员漂亮外,这是一家只能去一次的餐厅”。

经济形势好的时候,双方皆大欢喜,中方老板打朝鲜牌吸引食客,朝方分成餐饮利润上交国家。

有海外媒体报道称,派往海外的朝鲜人每年赚取外汇大约3000万到4000万美元之间,其中经营餐厅赚取的外汇规模达1300万美元以上。分布在东北、京、津、沪、华南、华东等经济相对发达地区的朝鲜餐厅,效益因为所处地、同行竞争和经营者的水平而不一样。朝鲜餐厅最多的是辽宁丹东地区,有70多家,北京50多家,效益最好的是上海一家餐厅,60名服务员每年为朝鲜上缴约670万元人民币。

合作中的龃龉

按照合同规定,中方要求朝方派遣24名服务员,但最后只来了14人,合肥团队的社长说我也没办法,国内的情况如此。朝鲜餐厅一般都有正副社长(也叫经理)带队,正副社长由朝鲜国内任命,社长抓全面工作,副社长主管思想政治教育,两位社长之间有时彼此不相熟,有说是朝方故意设计让其互相监督。

张晓的合肥团队刚到浙江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刻苦,餐厅中方服务员都下班了,朝方服务员还在排演节目到凌晨,反复排练一次又一次。虽有对朝方违约的不快,但张晓从这群年轻的朝鲜女孩身上看到了希望。

朝鲜服务员年龄最大的25、26岁,最小的二十出头,服务员以艺术学校、职高居多,也有一些是大学生。朝鲜餐厅朝方服务员是三年一换,因为她们的护照有效期是三年。在中国打工的朝鲜服务员都集中居住,统一上下班,一人不能单独活动,必须2人以上,去路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要上报社长。

这个团队在杭州工作一年多,只有刚来时,中方老板集体组织去过一次西湖,私下里她们不可能去。跟中方餐饮服务员不同,朝方姑娘都没手机,只有社长才有手机并配备一名翻译,朝方的社长多数不会讲中文,就从服务员中挑选一名中文流利的当翻译。日常工作联系时朝方服务员还共有一部手机,用于值班联络。

在杭州的另一家朝鲜餐厅,中方主管的办公室还备有一条国际长途,但基本没有见朝鲜服务员来申请打电话,也没见朝鲜国内来电,朝鲜姑娘们基本生活在封闭的空间,上网更不可能,她们的唯一指引者是社长。

社长、副社长在朝鲜国内生活都是中上等阶层,时间一长陆续透露出来,这些人基本都是干部子女,像合肥团队社长的父母都是朝鲜的高级干部,派到中国的社长和副社长纯粹都是享受型,年纪都比较大,普遍50多岁,混两年多赚点钱就可以回国退休了。

朝方社长、副社长是全脱产的,平时佩戴朝鲜领导人的像章,朝方对社长无限尊重,一切行动听社长指挥,社长就代表组织、代表党。服务员一般也听从中方餐饮老板的调配,但涉及换岗之类的重要调动则须听社长安排。

朝鲜餐厅开门营业,与中国客人全面接触,有些小摩擦、小尴尬经常发生。有的中方食客酒过三巡,就爱开句朝鲜领导人的玩笑、叫个绰号之类,朝鲜服务员多少听懂些中文,她们觉得是侮辱她们的领导人,马上翻脸,转身就走了。有时还聚在一起,眼睛喷火,直瞪着你,嘴里念念有词,食客知道惹祸了,连声说对不起。中方的餐厅管理者和员工一般都早做功课,专门对员工有各种禁忌的提醒和要求,所以基本不会犯错。

朝鲜的各种民族节日很多,每到朝鲜的重大节会,朝方当天不再表演,要求聚餐或休假,中方都会允许。互相尊重是中朝合作餐厅的前提。但另一个合作前提是朝方最好也是了解餐饮业者,否则会比较麻烦。

不同朝鲜团队与中方合作进程不一样。有的朝方社长所有事物一把抓,节目表演、餐饮服务等,不用中方操心。但也有的社长比较官僚,不懂管理,双方合作中互生龃龉。

北京,一家朝鲜餐厅的服务员穿着传统服装在餐厅附近散步。

如人员细节方面,有些朝鲜餐厅中方可以不参与管理,只保留收银和跑堂岗位,其他都是朝鲜服务员。有些餐厅的磨合就比较辛苦。有的中方管理者称,他们的朝鲜餐厅服务员不肯做拖地等一些简单的劳动,朝方说我们是来表演的,中方表示不满。朝鲜社长转头找中方经营者抗议,“你不能这样不屑我们”,意思是给她们增加了工作量。

一家朝鲜餐厅中方经营者告诉《凤凰周刊》,与他们合作的朝方社长原来在朝鲜国内做行政工作,基本不熟悉餐饮业。餐厅朝方服务员迎宾有时在劳动纪律方面有些松弛,比如门口站没站相、上班时间聊天,又比如,中方餐饮要求服务员笑脸迎客、热情服务,有的朝鲜服务员虎着脸,带着情绪做事,来就餐的食客连呼受不了。

经营过程中,中方需要跟朝方社长沟通,但是翻译有时不能把原话完整地转述。平时工作中的细节问题,明白人两三句话就行了,到朝方那里要转来转去。这个过程,中方有时也请朝鲜族翻译,双方定期坐下来交流下,但再过几个月又故态复萌了。

有时中方经营者请同城的朝鲜其他团队过来交流,朝方就很不高兴,就觉得是“打他们脸”。

“你们的个人利益要服从我们的国家利益”

跟朝鲜合作经营,对方往往不按常理出牌,让人多有意外。张晓聘请的朝鲜团队原有合同中朝方派遣正副社长,但开业很久朝方都只有社长一人,过了半年左右,突然从朝方国内来了个副社长,事先也不告知中方。

副社长来了餐厅后,也不跟中方通气,独自在餐厅转来转去。本来朝方从国内派人过来,都需要中方发正式邀请函过去,大使馆里才可以正式签证。这个副社长显然是朝方的临时安排,按规定护照有效签证时间为1个月,签证期满之后就得走了,中方还特意设宴欢送其回国,但过了一个星期,这人又回来了。

朝方社长如果回国内的话,信息全无,中方合作者根本没法找人。朝方人员回国前将手机统一上交到丹东的代办处,不允许带回国。中方遇到有急事需跟朝方商量,只能打电话到丹东代办处或者他的朋友那边,希望让社长一入境就打回电话。朝鲜的代办处也不告诉社长的国内联络方式,搞得神秘兮兮的。

与朝方磨合的各种不适久了,双方都感到有些不爽。有一次朝方的正副社长找张晓谈话,朝方社长说,我是代表国家的,你是代表个人的,你们的个人利益要服从我们的国家利益。“朝方的意思是要以他们的利益为先,但我们本身有合同,是不是要遵守基本的契约精神呢?”张晓说。

矛盾的根源在于餐饮业的利润下滑。近几年在中共反腐高压下,公款消费剧减,朝鲜餐厅也一样。张晓所在的浙江杭州,现有的三家朝鲜餐厅,据说业绩平平,仅有西溪的万秀台朝鲜国营餐厅能持平。

“正常年景下,给朝方人均人头费3000元,再加上利润,他们国内的指标是能够完成的。”张晓说,朝鲜团队一年上交国内的创汇指标任务也就是二十几万元,完全可以完成。但眼下中高端餐饮业颓势不减。

眼见餐厅经营形势不好,有的朝鲜餐厅双方经协商后,普遍废除原来的合同分成,如有的朝鲜餐厅人头费2000元不到,利润分配有30%,甚至逾40%。但没有利润后,朝方吃不消,要求增加人头费,利润分配也随之拉下来了。张晓所在的朝鲜餐厅则将人头工资降到3000多元,适度增加利润分成。这意味着朝方也有共同努力,否则分成比较困难。

对张晓经营的朝鲜餐厅来说,形势更为困难。原本交给朝鲜团队的10万元保证金,迟迟没在约定时间内返还给中方。“我问他保证金呢,他还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终于说把我的保证金上交给朝鲜总部完成指标去了。”

于是只有从朝方人员的人头费中按月扣除,而张晓也了解到,这个团队原本在合肥经营时被中方拖欠工资好几个月,到浙江时原本以为这里有毛利10%的分成,一月最起码分个两三万元,完成指标没问题,但现在形势如此,又把中方保证金交总部了,压力更大了。

经营压力越大,朝方的情绪化愈重,张晓此时动了换团队的心思。像他这家朝鲜餐厅双方签约5年,但往往执行不了。合同之外朝方有要求,如果他们在这里不想待了,提前三个月告知中方,解除合约,中方也可以这样做。

“但如果我不用他们团队的话,朝鲜大使馆那边通不过的,下次再想进他们的团队不可能,所以中方不能辞他们,除非不再经营。”上述浙商说,朝鲜团队如果被辞还有个自尊心的问题,认为他们这么优秀的团队中方老板居然不让做了,接受不了。“只能让朝方提出来,主动解约,因为他们的任务完成不了,这么长时间餐饮经营没利润,对国内没法交差。”

与原来的朝鲜团队酝酿解约的同时,张晓也悄悄地在国内寻找合适的团队,继续经营他的朝鲜餐厅。但因为一个特殊时间节点和政策原因,他的计划被迫中止。这就是新近发生在宁波的柳京饭店朝鲜人“脱北者”事件,该事件也多少暴露了中方在朝鲜人在境内务工管理上的一些政策漏洞。

柳京事件冲击波

对朝鲜餐厅的经营审批,沿海省份一直严格控制。如浙江杭州原来只审批四家,不再新增,朝鲜表演团队可以轮换。本地有一餐饮大佬也曾想引进,但是托了上层关系还是没通过。有知情人透露,从去年开始,浙江文化部门规定,杭州G20峰会前夕,冻结了朝鲜餐厅的审批。

根据浙江知情人士消息,宁波柳京朝鲜饭店去年营业至今都没有通过省级文化部门审批,就擅自违规经营了。“我推测的情况是这样,他们在延边朝鲜餐厅的合同期已到了,就跟宁波的这家签了合同,宁波这边的商人也应该支付了相当数额的保证金,但到了宁波后,中方却不批,这样双方处于两难的尴尬境地。”

朝鲜团队在中国居留的签证时间为6个月,该知情人士分析,对朝鲜餐厅经营,文化演出审批是前置条件,中方餐饮经营者只有拿到文化厅批文后才能带着护照到属地公安部门办理居住登记,同时,一旦入驻,属地派出所也须将文化厅的批文、朝方人员的护照信息一并上传,并给予办理外籍人员居住登记手续,朝方人员信息也与国安等部门共享。

但宁波柳京朝鲜饭店的中方经营者在没有拿到文化部门批文的前提下,其朝鲜团队仍在宁波活动逾半年,“这基本属于非法用工”,该知情人士推测,可能当地公安机关相关民警对这些业务不熟,或者与地方关系非常好。

按照规定,朝方人员半年签证期满后,须带着文化厅的前置许可批文和属地派出所的居住证明,到当地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大队办理续签。大陆对正常经营的朝鲜餐厅的管理程序都是如此,宁波柳京朝鲜饭店的朝方团队在护照签证期满后,显然无法办理续签手续,无法续签就不能继续待在中国。

“这边批不出,暂时又没有跟其他中国商人谈好合作,给总部的创收任务又要按时交纳,如果回国的话,领队社长的政治前途全无,于是只能铤而走险。”知情人士称,对宁波柳京朝鲜人的策反应该在延吉的时候就完成了,“这样的事情没有1年或者6个月时间是不可能的。”

从已知新闻信息上看,宁波柳京朝鲜饭店管理团队,只有一个社长,没有副社长制约。这是朝方一个巨大的管理缺陷。每个人的家庭背景都不一样,叛逃意味着连累家里,如果家族中有当官的,无疑会接受朝鲜国内严厉的审查。但对少不更事的朝鲜服务员来说,在异国他乡,服从社长是别无选择的事。

最初报道此事的韩国KBS上海支局负责人金泰郁告诉《凤凰周刊》,他是从朋友圈得知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宁波证实此事,金的信源是在宁波餐厅一共有18名朝鲜人,除了“脱北”的13名,应该还有五六人尚在中国境内。但有分析认为,不排除是韩国情报部门主动放料令朝方领导人难堪。

4月初发生的宁波柳京朝鲜服务员事件,令该朝鲜餐厅项目至少在浙江已停止审批。

“(宁波柳京餐厅)现在都变成外交事件,我们文化(厅)还有这个胆量给你们去审批吗?”有餐饮经营者咨询浙江省文化厅时,文化市场管理处一名工作人员这样表示,“这个事件很严重,已经破坏两国外交关系了。我只能跟你这样说,朝鲜餐厅根据相关文件已经不能再批了,也就是政策不再放开了。原有的几家合同期满也不再备案。”

张晓发现,原来经常联络的几家朝鲜餐厅的社长们最近都关掉手机,切断了与无关中方人员的一切联系。凤凰标志2.tif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张晓为化名)

□ 编辑 崔世海  □  美编 虎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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