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变和占断

前文里我们反复讲过，易学的筮占预测的功能非但不可或缺，而且一直以来是它最主要的运用。第二十讲和第二十三讲里论述了早在西周就通行的“大衍筮法”，作为高级完备和最正式的蓍占工具，是如何给人们带来信念和安慰的。我们也测算了这个“随机发生器”得到各种爻和各个易卦的概率。在问—筮—占的过程中，由筮占得到的爻和卦是占断的基础，种种文字，旨在揭示卦爻的涵义的，无不是围绕筮占所得之卦的阴爻和阳爻的结构组合来展开诠释的。

下面我们用例证来解释筮占的应用。易卦的卦象系统有着极其丰富的内容，用以涵盖和勘测宇宙间万物万象。依据邵雍的“加一倍法”，64个易卦每卦又各有64种变化，统共有642=4096种变化。换一个说法，阴爻（6或8）、阳爻（9或7），所以每个爻位有四个可能性，所以46=212=4096变化。

这些变化之间怎样相互转化，其中的规律又是如何的呢？

以“大衍筮法”（或者它的一些简化版本）来构成一个六爻卦，是否就有64种可能的变化呢？并不是的。只有当占得之卦的所有六条爻均为可变的，皆由6（可变阴爻）或9（可变阳爻）组成时，它才可能做完全的64种变化。然而，对于一个具体的卦（在卦象上并不直接显示是阴爻是6或是8，阳爻是9或是7）来说，它的“卦变”是很有限制的，一般来说要远远低于理论上可能的64种。

所谓“卦变”，是可变阴爻转化为不可变阳爻，或者可变阳爻转化为不可变阴爻的过程。我们业已测定“大衍筮法”得到一条爻的概率：可变阴爻（6）是1/16，不可变阴爻（8）是7/16；可变阳爻（9）和不可变阳爻（7）则分别是3/16和5/16。换言之，得到可变之爻的概率比不可变爻的概率显著要小。^[1]例如，得到一个六爻皆为不可变阴爻的坤卦（888888），概率是一个六条阴爻皆可变的坤卦（666666）的76=117649倍。同样，得到一个全可变之乾卦（999999）的机会只及得到一个全不可变乾卦（777777）的1/21.4（36：56），小了不止20倍。

结论是，一个卦的可变爻数越多，得到它的初始概率就越小，然而它的“活性”——可变度——则越高，而可以由它变化成的卦的数目也越多。反之，一个卦的不可变爻数越多，得到它的初始概率越大，不过它的“活性”，也就是可变度却越低，可以变化成的卦的数目也就越少。^[2]

以坤卦为例，六条阴爻皆为可变的坤卦（666666），其初始概率最小，只有166=224=16777216分之一，但它的“活性”极大，六爻都变为不可变阳爻的乾卦（777777），概率增大了56=15625倍。如果占得的坤卦仅一条阴爻为可变，譬如868888，要变为878888（比卦），概率增大了不过5倍而已。

下图24.1里排列出了两个最主要的卦，坤卦（666666，静极）和乾卦（999999，动极）之间的“卦变”规律及相应的概率。图中所呈示的只是“活性”最大的坤、乾两卦（六爻均可变）的卦变的一个特殊的途径，即爻变只能从初爻开始，逐爻位上升，每次只变一爻的情况。结果，从坤到复—临—泰—大壮—夬，直至六条爻皆不可变的乾卦（777777），不再能转化；从乾到姤—遁—否—观—剥，直至不再能够转化的坤，六条爻皆不可变（888888）。两者的“之卦”都是“消息卦”，分属阴阳两仪，一共是12块阴阳度变化的“里程碑”。

图24.1的构造很简单：图中的坤卦有六条可变之阴爻（666666），初爻至上爻是从右到左的六列，1表示可变阴爻的概率（1/16），所以变前的概率是（166分之）1。初爻转变成不可变阳爻（7）之后，初爻的概率成了5/16，坤卦则变成了复卦（666667）。若是一条阴爻的转化是发生在其他爻位上，譬如说转化是在上爻，那就变成了剥卦（7666666），概率同样是5/16。若转化分别发生在二、三、四或五爻上，就相应地变为师卦、谦卦、豫卦和比卦，概率也同样增大了5倍。

用阴影标示出的概率，表示已是不可变的，不能再转化了。在初、二、三爻都转变成不可变阳爻后，这三个爻位的概率都是5/16，于是变后的概率是（166分之）125，生成的卦是泰卦（666777）。要是转化是发生在四、五和上爻位，那就成了否卦（777666）。若发生在其他的三个爻位的组合上，就成了其他的18个三阳类的卦。

图24.1

“消息卦”被标成红色，以突显它们作为阳度（或阴度）的“里程碑”的特殊意义。

如此这般，直至所有六条可变阴爻都转化成不可变阳爻时，就成了乾卦（777777），变后的概率是56=15625。也就是说，从6（可变阴爻）转化成7（不可变阳爻），从初始的坤卦（六条可变之阴爻666666）变到乾卦（六条阳爻皆不可变777777），概率增大了15625倍。我们说坤（666666）的活性极大，是指通过不同爻位的可变阴爻（6）转化成不可变阳爻（7）的组合，它可以变为所有的64个易卦（12个消息卦加上52个其他的卦）。

图24.1的下半部分描写的是乾卦的卦变，从可变阳爻转变为不可变阴爻的角度来考察的。乾卦（999999）的六条阳爻皆为可变，3表示可变阳爻的概率（3/16），变前的概率为（166分之）36=729；初爻转变成不可变阴爻（8）后，成为姤卦（999998），初爻的概率是7/16。如果改变在其他爻位上，譬如发生在上爻，那么就变成了夬卦（899999）。转化若发生于其他爻位，则可以生成一阴（或五阳）类卦的其余四个：同人、履卦、小畜和大有。变后的这六个卦的概率为166分之1701，增加了7/3=2.33倍。

初、二、三和四爻都转变成不可变阴爻后，这四个爻位的概率都成了7/16（阴影标示），于是变后的概率是（166分之）21609，生成的卦是观卦（998888）。如果转化发生在三、四、五和上爻位，就成了临卦（888899）。两者都是消息卦（红色卦名）。转变若是发生在其他的四个爻位的组合上，生成的则是其他的13个四阴（或二阳）类的卦了，变后概率也都是（166分之）21609，增加了29.64倍。

直至所有的六条可变阳爻均转化成不可变之阴爻时，导致坤卦（888888）的六条阴爻全不再可变（概率均标示成阴影）。变后的概率是76=117649。从9（可变阳爻）转化成8（不可变阴爻），从初始的乾（全可变999999）变成结果的坤（全不可变888888），概率增大了117649/729=160倍之多。乾（999999）的可变性也是最高的一类，从它可以生成所有的64个易卦——12个消息卦加上52个其他的卦。

图24.2是另一个例子，意义重大的一对卦，泰卦—否卦之间的卦变转化。假定占得泰卦和否卦分别为886797和779868。也就是说，都只二爻、四爻可变（9为可变阳爻、6为可变阴爻），此外的四条爻都不可变（阴影标示，7为不可变阳爻、8为不可变阴爻）。从泰卦变到明夷卦，概率增加了8575/3675=2.33倍；变到大壮卦，概率增加了18375/3675=5倍；变到丰卦，概率增加了42875/3675=11.67倍。

同样也可以计算，从否卦变到讼卦、观卦和涣卦的概率变化（分别为5倍、2.33倍和11.67倍）。更有意思的是，泰—否、明夷—讼、大壮—观、以及丰—涣，是四对错卦。同时，泰—否在周易里原来就成对。再一次显示出，错综的关系绝不是偶然的，而和卦体结构有成系统的紧密关联。

图24.2

再举一例来加深理解，用的是我们几度分析过的一对错卦：屯卦—鼎卦。在周易里，屯卦和蒙卦配对、革卦和鼎卦配对，构成两对综卦。我们已经详细讲解过了，它们其实是通过蒙卦—屯卦—鼎卦—革卦，或通过屯卦—蒙卦—革卦—鼎卦，才相互连接起来的。通过卦变，这种连接可以再度清晰地显示出来。

在图24.3，假设我们占得的（水雷）屯卦是876667，六条爻里有二、三、四三条爻是可变的（阴爻），图中用阴影标示出初、五、上爻四列的不可变性。然后，按照图24.1介绍的方法，从可变爻向不可变爻转化（6转变到7、9转变为8，概率也相应地分别从1/16增加为5/16、从3/16增加为7/16）。这样，变到不可变为止（877777）的夬卦，概率增加了175:21875=125倍。请注意，初始的屯卦在转变过程中所导致的“之卦”，有八个。除了本卦屯之外，是（水泽）节卦、（水火）既济、（泽雷）随、（水天）需、（泽火）革卦、（泽泽）兑和（泽天）夬卦，概率分别增大了5、5、5、25、25、25、125倍。那么，它们和鼎卦的卦变结果（图24.3的下半部），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假设占得的鼎卦是789998，即六条爻中有二、三、四爻三条是可变的，而初、五、上爻为不可变。如此，变到不可变为止（788888）的剥卦，概率增加了6615:83035=12.7倍。转变导致的有八个卦——除了本卦（火风）鼎外，（火山）旅卦、（火水）未济、（山风）蛊卦、（火地）晋卦、（山水）蒙卦、（山山）艮卦和（山地）剥卦。它们在图24.3上半部屯卦的卦变结果里，都能找到对卦：屯卦—鼎卦、节卦—旅卦、既济—未济、随卦—蛊卦、需卦—晋卦、革卦—蒙卦，兑卦—艮卦、夬卦—剥卦。

图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