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期少府荐管葛

再说李白正寻思要找个荐举人时，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位前来拜谒的官员。此人姓崔名叔封，是长安县中的少府。他求见李白，是因为前多日他旅游了一次终南山，写了一首诗欲与高人交流，正好半路遇见李白大诗人，因此投递拜结。于是两人结拜为贤弟大哥，他把李白请到长安县府居住，尽以主人的热情款待。崔少府游终南山啥地方名胜？原来，在唐高祖李渊的武德八年，在终南山的太和谷圈山为园，修了个太和宫以便避暑。到唐太宗贞观十年把这宫给废了，到贞观二十一年，由于天气特别热，大臣建议又把太和宫重新修建，改名翠微宫，唐太宗因此常在这里避暑，他睡的寝室叫含风殿。到第二年五月时，李世民“皇帝崩于含风殿，年五十三。”太宗就是死在这里的。后来此宫又改为翠微寺。翠微寺附近有个水泉，唐太宗生前多次巡幸这里，因此命名“太宗皇帝金沙泉”，所以这里成了旅游避暑名胜之地。崔少府在这里游览以后，又南行了50余里，攀岩涉水，风餐露宿多日，还到子午关漫游。李白看完他的诗，就写了一首诗回答了他。

但是，有的权威学者，认为此诗写的是李白如何游终南山，并且考证李白还由子午关去了汉中去游石门。但李白到汉中后，说他以后回蜀吧，无诗文可证；说他可能东去到汉东隋州吧，也没有诗文可证；说他可能去长安吧，可他才从长安到汉中，把李白卡进了死胡同，考在了汉中。孰是孰非？故须认真分析。《答长安崔少府叔封游终南翠微寺太宗皇帝金沙泉见寄》：

河伯见海若［1］，傲然夸秋水。小物昧远图［2］，宁知通方士［3］。

多君紫霄意［4］，独往苍山里。地古寒云深，岩高长风起。

初登翠微岭，复憩金沙泉。践苔朝霜滑，弄波夕月圆。

饮彼石下流，结萝宿溪烟。鼎湖梦渌水［5］，龙腾空茫然。

早行子午关，却叹山路远。拂琴听霜猿，灭烛乃星饭。

人烟无明异，鸟道绝往返。攀崖倒青天［6］，下视白日晚。

既过石门隐［7］，还唱石潭歌。涉雪搴紫芳，濯缨掬清波。

此人不可见［8］，此地君自过［9］。为余谢风泉［10］，其如幽意何［11］？

注：［1］河伯见海若：《庄子》：秋水到来时，百河涨满，水流之大，两岸与小岛之间，连牛马都辨不清。于是河伯高兴地认为，天下大水之美尽在这里。他顺流向东行，到了北海，向东一看，见不到水边。于是河伯回旋着头，望着大洋对海若说：“野话说，闻知大道之理有一百，以为再没有比这更多的了，这就像我呀。我不到你的门前，以为水就那么大。我这样见识，被大方家耻笑了。”海若说：“井蛙不能说海的大小，是因为在虚井中；夏天虫子不能说冰冻，是因为生的季节不同；文盲不能谈大道之理，是因为没有受教育。今日你处于河水边，看到汪洋大海，才知道自己的丑陋。”四句表示远游是有好处的。［2］昧远图：冒昧的远图。昧是冒昧。［3］通方士：通达事理的人。［4］多君：美君，敬称对方。紫霄：紫色的云霄，代指旅游高山。［5］鼎湖句：黄帝荆山鼎湖升天，比喻唐太宗金沙泉驾龙升天。［6］倒青天：从高山向下看。［7］石门：终南山中石洞之门，处处有之。非指汉中北的石门。［8］此人：指唐太宗。［9］此地：金沙泉。［10］为余谢风泉：为我感谢终南山中的清风泉水。［11］其如幽意何：我到那里深意如何。如：到。

诗中有“多君紫霄意，独往苍山里。”表示是崔公一个人去终南山的，文末又说我如果去终南山深意如何？说明李白没有去终南山。因此可知，此诗是李白写崔少府游终南山的诗。

一日，李白在崔少府家中读《诸葛武侯传》时，想到诸葛亮当年躬耕陇亩时，经常以管仲、乐毅自命，但是没有人相信他。只有博平的崔州平、颍川徐庶相信他的才能。后来是这些友人把他推荐给刘备，刘备三顾茅庐才见到他，让他当了军师。今日自己也有管葛之才，结识的也是姓崔的友人，似乎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自己能否被崔少府荐举也能见到明主？李白浮想联翩，因此写了《读诸葛武侯传书怀，赠长安崔少府叔封昆季》：

汉道昔云季［1］，群雄方战争。霸图各未立，割剧资豪英［2］。

赤伏起颓运［3］，卧龙得孔明。当其南阳时，陇亩躬自耕。

鱼水三顾合，风云四海生。武侯立岷蜀，壮志吞咸京。

何人先见许，但有崔州平［4］。余亦草间人，颇怀拯物情［5］。

晚途值子玉［6］，华发同衰荣。托意在经济，结交为兄弟。

无令管与鲍［7］，千载独知名。

注：［1］汉道昔云季：说汉朝过去的末期。［2］资：依靠。［3］赤伏起颓运：《后汉书》：刘秀在鄗（hào）城时，曾有舍生彊华奉赤伏到这里，刘秀遂自立为皇帝，推翻了王莽政权，建立东汉，为光武帝。［4］崔州平：《蜀志》：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世人没有赞同的。唯博平崔州平、颍川徐元直与亮友善。这里以崔州平比喻崔叔封。［5］颇怀拯物情：很有拯时救世的志向。［6］晚途：晚期。子玉：《后汉书》：崔瑗，东汉人，字子玉。聪明好学，尽能传授父亲学业，与扶风马融、南阳张衡特别友好。这里以崔子玉代指崔叔封。［7］管与鲍：管仲与鲍叔牙是交友的典范。

李白在崔少府家中等待佳音，尽管友人也跑了不少路，终归推荐的事没有机会。如今再去求谁呢？这时崔叔封让他到坊州找王嵩司马，说此人在朝中有广泛的人际关系，深得各个大臣信任，又有荐举的事例，到那里去事情可能有希望。李白听他言之有理，自己头次到长安也认识王司马嵩，心中也早有此打算，于是乘马去了遥远的坊州。坊州在唐朝武德二年时，是将现在的黄陵县、富县各分出一部分设的州，取马坊为名叫坊州，属关内道。它在长安的端北，约有近四百里路。李白骑马过渭河，穿过北铜关，在弯弯曲曲的丘陵的沟壑中向北行走。走到半路，天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把个北国变成白茫茫一片。王嵩司马见李白冒大雪前来求见，十分热情，把他安排到宾馆，生上火炉，设宴招待。这时有个阎正字的官员也在坊州，闻李白大诗人到此，亦前来会馆与李白结识。唐朝将州郡分为上、中、下三等，州小官位也小，如大州太守是从三品的官，司马是从五品的官。坊州是个下州，太守是个正四品下的官，司马是从六品上官。王嵩司马是个中下级官员。正字是官名，朝中司经局设正字二人，从九品官，职责主要是校刊经史。当时虽然外边积雪寒凝，馆内却气氛热烈融洽。他俩先写了一首诗赠李白，李白在宴席中也写了一首诗酬答，诗中叙述了这次来京的行踪、赞扬了王司马与阎正字的才华，最后谈出了这次来的目的，是望友人能推荐自己。《酬坊州王司马与阎正字对雪见赠》：

游子东南来，自宛适京国［1］。飘然无心云，倏忽复西北。

访戴昔未遇［2］，寻嵇此相逢［3］。愁颜发新欢，终宴叙前识。

阎公汉庭旧，沉郁富才力［4］。价重铜龙楼［5］，声高重门侧［6］。

宁期此相遇，华馆倍游息［7］。积雪明远峰，寒城锁春色。

主人苍生望，假我青云翼。风水如见资，投竿佐皇极。

注：［1］自宛适京国：从南阳到长安。宛是南阳县的古称。［2］访戴：《世说》：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未见戴安道，他遂即返回。［3］寻嵇：《世说》：嵇康与吕安相善，分居各地，每有想念友人便骑马千里相寻。［4］沉郁：深沉郁结。［5］铜龙楼：指宫中的校书楼阁。因楼门上镶有铜质的龙形，故称铜龙楼。［6］重门侧：重叠的宫门。［7］倍游息：陪我游戏和休息。倍应是陪。

诗中将过去拜访友人不见，今日忽然相逢的平凡事，写成“访戴昔未遇，寻嵇此相逢”，妙用典故，顿生雅意。将大雪冬天，过后就是春天的常景，写成“积雪明远峰，寒城锁春色”，巧用一“锁”字，妙！

李白在坊州与王司马等相处多日，多次向友人畅谈自己如诸葛亮一样的宏志，说自己不是单纯为了当高官求富贵，而是辅佐天子济苍生，成功后要归隐山林，如鲁仲连、范蠡一样，希望王司马能理解推荐自己。但是王司马深感自己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人微言轻，并非神通广大，能荐举贤才，惋惜地拒绝了李白的请求。所以，李白到坊州也是白跑了一场。但是他不恢心，仍然相信自己如秦朝宰相李斯、前秦宰相王猛一样有出头之日的，暂且先隐居在丘壑等待机会，表现了他处于逆境中有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当他分别时写了《留别王司马嵩》一首诗相赠。

鲁连卖谈笑，岂是顾千金？陶朱虽相越，本有五湖心。

余亦南阳子，时为《梁甫吟》。苍山容偃蹇［1］，白日惜颓侵［2］。

愿以佐明主，功成返旧林。西来何为者，孤剑托知音。

鸟爱碧山远，鱼游江海深。呼鹰过上蔡［3］，卖畚向嵩岑［4］。

他日闲相访，丘中有素琴。

注：［1］容偃蹇：容忍隐士纵情骄傲。［2］颓侵：贫穷。［3］呼鹰句：李斯入仕之前曾与儿子牵狗驾鹰出上蔡东门打猎，后来当了宰相。［4］卖畚（běn）：《十六国春秋》：前秦宰相王猛未仕以前家贫，曾以卖盛土的簸箕为生。一次，有个人以高价买他的畚箕，将他引到嵩山老道人处，以十倍价给他，并称王猛是大司马，隐指他将要兴时。后来王猛成为前秦的贤相，曾使前秦政治大治，一度统一了北方。

李白离开坊州，在荒凉的丘陵雪国，他又要到哪里去？这时他想到从弟李昭现在邠州当长史，何不到那里去拜见这位弟弟？从坊州到邠州是向西南走，有400多里，全是丘陵和高山，道路崎岖难行。但他不畏途中艰苦，经黄陵县、宜君县，再向西登子午山，从旬邑县才到邠州。当时已经到了春天。李昭长史见到兄长跨山涉水远道到这里，十分惊喜，连忙问寒问暖，安排好食宿，对兄长很尊敬，使李白真有归家的感觉。兄弟两个亲切交谈几天后，李白急于回去，便辞别李昭长史，翻过永寿大山住到了咸阳。

一到了咸阳古都，李白眼前立刻浮现出秦始皇当年灭六国的雄豪之气，心中不免激动起来，于是挥笔写了一首著名的《古风其三》诗：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1］，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收兵铸金人［2］，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3］，骋望琅邪台［4］，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连弩射海鱼［5］，长鲸正崔嵬。

额鼻像五岳，扬波喷云雷。鳍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

徐市载秦女，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6］，金棺葬死灰。

注：［1］挥剑决浮云：挥剑决断浮云。比喻挥剑与诸侯争夺天下。［2］收兵：《史记》：秦始皇二十六年，收天下兵器，聚之咸阳，销后铸成钟和钟架子及金人12个，各重千石，置在宫中。［3］铭功句：《史记》：秦始皇三十七年，他到会稽郡祭大禹，望南海，立石刻字歌颂秦德。［4］骋望琅邪台：《史记》：秦始皇二十八年到琅邪，大肆宴乐，停留三个月筑琅邪台。立碑刻字记秦功德。［5］连弩射海鱼：秦始皇二十八年，为了采长生不老药，曾派徐市带了数千童男童女乘船到东海中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采药。徐市几年没有求下长生药，花费太大，怕受谴责，他诈称：蓬莱的药能得到，只是为大鱼所苦，要求派善射的人和连弩武器去。秦始皇亲自带人前去，几次未见大鱼，后来到烟台见了条大鱼，用连弩才射杀死了。［6］但见三泉下：《史记》：秦并吞天下后，修郦山陵，迁徙70万人，穿三泉，铸铜为棺，百官的奇器珍宝贮满陵室。

该诗既颂扬了秦始皇并吞六国统一中国的伟绩，又批评了他发天下刑徒修秦陵，到东海求长生不死药等劳民伤财的过失，不失为千古公正之论。秦始皇的雄才伟绩也只有李白的大手笔才能表现出来。

李白歇在咸阳后，看到晚上明月千里，繁花似锦，又有美酒在席，是个难得的良宵美景之夜。遗憾的是没有友人或歌女同自己欢乐。又想到求仕无望，前程渺茫，一时心情茫乱彷徨。因此他举酒独自在月下花间狂饮跳舞消愁，自我安慰，写出著名的《月下独酌四首》诗：

其一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1］。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其二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2］。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3］。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月下独酌
辞粟卧首阳，
屡空饥颜回。
当代不乐饮，
虚名安用哉？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4］，一斗合自然［5］。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注：［1］对影成三人：李白、月亮，身影为三人。［2］酒星：《晋书》：天上轩辕星右角的南三星叫酒星，主管天下宴会享酒食。［3］酒泉：《汉书》：汉武帝太初元年因陇西有金泉，其水味如酒，故设酒泉郡。［4］三杯通大道：饮三杯能通晓世间的大道理。［5］一斗合自然：饮一斗酒才合乎舒服自然。

其三　三月咸阳城，千花昼如锦。谁能春独愁，对此径须饮。

穷通与修短［6］，造化夙所禀［7］。一樽齐死生［8］万事固难审。

醉后失天地，兀然就孤枕［9］。不知有吾身，此乐最为甚。

其四　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

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开。辞粟卧首阳［10］屡空饥颜回［11］。

当代不乐饮，虚名安用哉？蟹鳌即金液［12］，糟丘是蓬莱。

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注：［6］穷通与修短：困境、通途与长、短。穷：难境。通：通途。修：长。［7］夙所禀：以前给的。禀通凛，给。［8］一樽齐死生：当饮一杯酒时，世上就有同生和同死的万物。［9］兀然：浑然不知。［10］辞粟卧首阳：周武王平了天下，伯夷叔齐不食周朝之粟，避到首阳山，后来饿死在山上。［11］屡空饥颜回：《家语》：孔子困于陈蔡七日没有动灶火，后来子贡以货物买来一石米，让颜回、仲由在烂屋子做饭。有一块灰尘掉在锅里，颜回取之吃了。子贡从窗孔中看见，以为他偷着吃饭，就报告给孔子。孔子说：“我相信颜回是仁义之人很久了。你虽这样说，不要怀疑，其中必有原因，我要问他。”孔子召颜回说：“我梦见先人保佑我，你把饭端上来，我要贡上祭祀。”颜回答：“有尘埃落饭中，不取则不清洁，抛弃则可惜。我则吃了，不可以祭祀。”孔子说：“我信颜回很久了，不独今日。”子弟由此相信了颜回。［12］蟹螯（áo）：螃蟹。

不觉到了暮春花谢花落，杜鹃不断鸣叫的时候。尽管美景还很盛行，好酒令他长醉不醒，但是他却不时地回想李昭长史对自己一片深情厚意，于是写了一首诗寄给他。《书情寄从弟邠州长史昭》：

自笑客行久，我行定几时？绿杨已可折，攀取最长枝。

翩翩弄春色，延伫寄相思［1］。谁言贵此物？意愿重琼蕤。

昨梦见惠连［2］，朝吟谢公诗。东风引碧草，不觉生华池。

临玩忽云夕，杜鹃夜呜悲。怀君芳岁歇，庭树落红滋。

注：［1］延伫（zhù）：长时站立。［2］惠连：《南史》：谢惠连10岁时就能写文章，族兄谢灵运很赏识他，说：“我每次写文章，对着惠连就能得到佳句。”有次谢灵运在永嘉县的西堂作诗，想了一天都没有成，忽然梦见谢惠连，得到一句“池塘生春草”，认为这是佳句，尝说：“这是神助，不是我的语。”谢公：谢灵运，小名客儿。南朝宋时著名诗人，因袭康乐公又称谢康乐。

不久，李白乘船沿渭水向东而去。他多次经过渭水，都没有异样感觉，但是这次过渭水心情却别样沉重，因为二次来长安求仕又失败了，故有一种惆怅悲伤心情，因此作《古风其二十二》诗：

秦水别陇首［1］，幽咽多悲声。胡马顾朔雪，躞蹀长嘶鸣［2］。

感物伤我心，缅然含归情。昔视秋蛾飞，今见春蚕生。

袅袅桑结叶，萋萋柳垂荣。急节谢流水［3］羁心摇悬旌。

挥涕且复去，恻怆何时平？

注：［1］陇首：据《三秦记》：陇西西关，有个山坡崎岖迂回，不知高多少里，要上去得七天才能越过。高处能住百家人，上面有清水向四面流下。俗歌：“陇头流水，呜声幽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2］躞蹀（xièdié）：往来徘徊。［3］急节：急忙地敲打节拍。

李白沿渭水直下，到了华州城，恰好认识了一位王司士。司士是个州郡府中负责军事的官，叫参军事，正八品下的官。此人官虽小，却很重义气，为了尽地主之责，他要陪李白到到本地的名胜古迹游览。他们先到华山寻弄玉的遗址。据神话传说：秦穆公时有个箫史，善于吹箫，以箫声能将孔雀、白鹤引到朝廷。穆公有女名叫弄玉，好箫，穆公以女嫁给箫史。箫史便每日教弄玉学箫作凤鸣。果然数年，弄玉的箫声似凤声，能使凤凰飞到她的屋中，穆公作凤台，夫妇便在凤台住了多年。一天早晨，他俩便乘凤凰飞到了华山，故华山有一座山峰叫玉女峰。秦宫中亦有凤女祠，不时地听到凤呜声。李白到了华山脚下，南望着侧立的山峰，想到弄玉的箫声，作《凤凰曲》以凭吊：

嬴女吹玉箫［1］，吟弄天上春。青鸾不独去［2］，更有携手人。

影灭彩云断，遗声落西秦。

注：［1］嬴女：秦皇姓嬴，故称弄玉为嬴女。［2］青鸾：幼雏凤凰。

李白写了此曲后，心不尽意，又作《凤台曲》：

尝闻秦帝女，传得凤凰声。是日逢仙子，当时别有情。

人吹彩箫去，天借绿云迎。曲在身不返，空余弄玉名。

从华山回州府，中途是罗敷谷，这里就是美女秦罗敷采桑的地方。汉乐府有一首诗《陌上桑》，除特以从侧面赞美罗敷的艳色外，重点还叙述了五马使君调戏美女的内容，几百年久盛不衰，李白对此也着了迷。他因敬仰罗敷的美貌和对爱情的专一，就依汉乐府旧题内容，翻出一首新《陌上桑》：

美女渭桥东［1］，春还事蚕作。五马如飞龙［2］，青丝结金络［3］。

不知谁家子？调笑来相谑。妾本秦罗敷，玉颜艳名都。

绿条映素手，采桑向城隅。使君且不顾，况复论秋胡［4］。

寒螿爱碧草［5］，鸣凤栖青梧。托心自有处，但怪傍人愚。

徒令白日暮，高驾空踟蹰。

注：［1］渭桥：唐朝的渭河桥，除了咸阳有一座外，近来考证在现今渭南也有一座，本文指这一座桥东。渭桥东指现在的华县罗敷谷。［2］五马：代指使君。［3］青丝系金络：古《罗敷行》“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4］秋胡：《西京杂记》：鲁国人秋胡，新婚三月就去当官，三年后回家，半路上见到一位美人采桑心悦之，乃遣送黄金一镒。妇人说：“妾的丈夫当官三年不返，我在深闺独处三年到这时，未有被侮辱像今天呀。”秋胡回家后，妻子发现他是半路调戏她的人，因之含羞自杀。［5］寒墏（jiāng）：郭璞《尔雅注》：“寒墏似蝉而小，色青。”此宜是害虫大飞虱。

此诗在罗敷美貌上着笔不多，重在表现罗敷对爱情的坚贞，和敢于对太守给以义正词严斥责的无畏精神，突出了罗敷高尚纯洁的贞德，使罗敷的美丽形像更加高大。

罗敷谷在华县与华阴相接的南山脚下，今日名为罗夫谷，这是罗敷出生的地方。此谷深入秦岭中，唐朝时谷中尚有罗敷弄水的清潭。李白因崇敬罗敷美貌和高洁的品行，怀着高兴的心情边走边唱歌到那里瞻仰。他们一直走到人迹罕至地方，一会攀登崖石，一会下到绝谷，到溪边弄水，去花间采芳，一直到了傍晚，高兴地不想回去了。有《春日游罗敷潭》诗记其行：

行歌入谷口，路尽无人跻。攀崖度绝壑，弄水寻溪回。

云从石上起，客到花间迷。淹留未忍归，日落群峰西。

李白将要离开华州，他对王司士热情地款待很感动，觉得他是一位很有前程的年轻人，临别写了一首诗鼓励他。《赠华州王司士》：

淮水不绝波澜高［1］，盛德未泯生英髦。

知君先负庙堂器［2］，今日还须赠宝刀。

注：［1］淮水句：典出《晋书·王导传》：王导有次渡淮河，请郭璞算卦，郭璞说：“很吉利，只有淮水绝了，王氏才会灭亡。”如果淮水波浪滔滔，那么王氏一家就会人丁兴旺。［2］负：负载。庙堂器：辅佐朝廷的才气。

李白离开华州，东出潼关，直到东都洛阳，想不到又见到了旧时的好友。他到底见到了何人？欲知此事，请看下回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