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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兵略训

时间:2022-07-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黄帝尝与炎帝战矣,颛顼尝与共工争矣。夫兵者,所以禁暴讨乱也。炎帝为火灾,故黄帝擒之;共工为水害,故颛顼诛之。临之威武而不从,则制之以兵革。兵之胜败,本在于政。故千乘之国行文德者王,万乘之国好用兵者亡。〔五〕兵有三势,有二权。故攻不待冲隆云梯而城拔,战不至交兵接刃而敌破,明于必胜之攻也。所谓人事者,庆赏信而刑罚必,动静时,举错疾。夫物之所以相形者微,唯圣人达其至。

卷十五 兵略训
——军事观:战阵纷争非道不行

〔题解〕兵,防也。防乱之萌,皆在谋略,解谕至谕用师之意也。故曰“兵略”。

〔要略〕《兵略》者,所以明战胜攻取之数,形机之势(1),诈谲之变,体因循之道,操持后之论也(2),所以知战阵分争之非道不行也,知攻取坚守之非德不强也。诚明其意,进退左右无所失击危(3),乘势以为资,清静以为常,避实就虚,若驱群羊。此所以言兵者也。

〔一〕古之用兵者,非利土壤之广而贪金玉之略(4),将以存亡继绝,平天下之乱,而除万民之害也。凡有血气之虫,含牙带角,前爪后距(5)。有角者触,有齿者噬,有毒者螫,有蹄者趹(6);喜而相戏,怒而相害:天之性也。人有衣食之情,而物弗能足也,故群居杂处,分不均,求不澹,则争(7)。争则强胁弱而勇侵怯。人无筋骨之强,爪牙之利,故割革而为甲,铄铁而为刃。贪昧饕餮之人(8),残贼天下,万人搔动,莫宁其所有。圣人勃然而起,乃讨强暴,平乱世,夷险除秽(9),以浊为清,以危为宁,故不得不中绝(10)。兵之所由来者远矣!黄帝尝与炎帝战矣(11),颛顼尝与共工争矣(12)。故黄帝战于涿鹿之野(13),尧战于丹水之浦(14),舜伐有苗,启攻有扈(15)。自五帝而弗能偃也(16),又况衰世乎?

夫兵者,所以禁暴讨乱也。炎帝为火灾,故黄帝擒之(17);共工为水害,故颛顼诛之(18)。教之以道,导之以德而不听,则临之以威武。临之威武而不从,则制之以兵革。故圣人之用兵也,若栉发耨苗(19),所去者少,而所利者多。

〔二〕得道之兵,车不发轫(20),骑不被鞍,鼓不振尘,旗不解卷,甲不离矢(21),刃不尝血;朝不易位(22),贾不去肆(23),农不离野;招义而责之(24),大国必朝,小城必下。因民之欲,乘民之力而为之,去残除贼也。故同利相死,同情相成,同欲相助。

〔三〕夫兵之所以佐胜者众(25),而所以必胜者寡。甲坚兵利,车固马良,畜积给足,士卒殷轸(26),此军之大资也,而胜亡焉(27)。明于星辰日月之运、刑德奇賌之数、背乡左右之便(28),此战之助也,而全亡焉。良将之所以必胜者,恒有不原之智(29),不道之道,难以众同也。夫论除谨(30),动静时,吏卒辨(31),兵甲治,正行伍,连什伯(32),明鼓旗,此尉之官也(33)。前后知险易,见敌知难易,发斥不忘遗(34),此候之官也(35)。隧路亟,行辎治(36),赋丈均,处军辑(37),井灶通,此司空之官也(38)。收藏于后,迁舍不离,无淫舆(39),无遗辎,此舆之官也(40)。凡此五官之于将也,犹身之有股肱手足也,必择其人,技能其才(41),使官胜其任,人能其事。告之以政,申之以令,使之若虎豹之有爪牙,飞鸟之有六翮(42),莫不为用。然皆佐胜之具也,非所以必胜也。兵之胜败,本在于政。政胜其民,下附其上,则兵强矣;民胜其政,下畔其上(43),则兵弱矣。故德义足以怀天下之民,事业足以当天下之急(44),选举足以得贤士之心(45),谋虑足以知强弱之势,此必胜之本也。

〔四〕故善为政者积其德,善用兵者畜其怒;德积而民可用,怒畜而威可立也。故文之所以加者浅,则势之所胜者小(46);德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广。威之所制者广,则我强而敌弱矣。故善用兵者,先弱敌而后战者也,故费不半而功自倍也。汤之地方七十里而王者,修德也;智伯有千里之地而亡者,穷武也(47)。故千乘之国行文德者王,万乘之国好用兵者亡。故全兵先胜而后战(48),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德均则众者胜寡,力敌则智者胜愚,智侔则有数者禽无数(49)。凡用兵者,必先自庙战:主孰贤?将孰能?民孰附?国孰治?蓄积孰多?士卒孰精?甲兵孰利?器备孰便?故运筹于庙堂之上,而决胜于千里之外矣(50)

〔五〕兵有三势,有二权。有气势,有地势,有因势。将充勇而轻敌(51),卒果敢而乐战,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志厉青云,气如飘风,声如雷霆,诚积逾而威加敌人,此谓气势。硖路津关(52),大山名塞,龙蛇蟠,却笠居(53);羊肠道,发笱门(54),一人守隘,而千人弗敢过也,此谓地势。因其劳倦怠乱、饥渴冻暍(55),推其摿摿,挤其揭揭(56),此谓因势。善用间谍,审错规虑,设蔚施伏(57),隐匿其形,出于不意,敌人之兵无所适备,此谓知权。陈卒正,前行选(58),进退俱,什伍搏,前后不相撚(59),左右不相干,受刃者少,伤敌者众,此谓事权。权势必形(60),吏卒专精,选良用才,官得其人,计定谋决,明于死生,举错得失(61),莫不振惊。故攻不待冲隆云梯而城拔(62),战不至交兵接刃而敌破,明于必胜之攻也(63)

〔六〕静以合躁,治以持乱(64),无形而制有形,无为而应变,虽未能得胜于敌,敌不可得胜之道也。

〔七〕所谓天数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65)。所谓地利者,后生而前死,左牡而右牝(66)。所谓人事者,庆赏信而刑罚必,动静时,举错疾(67)。此世传之所以为仪表者,固也(68),然而非所以生。仪表者,因时而变化者也。是故处于堂上之阴而知日月之次序,见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暑。夫物之所以相形者微,唯圣人达其至。故鼓不与于五音而为五音主(69),水不与于五味而为五味调,将军不与于五官之事而为五官督(70)。故能调五音者,不与五音者也;能调五味者,不与五味者也;能治五官之事者,不可揆度者也(71)。是故将军之心,滔滔如春,旷旷如夏(72),湫漻如秋,典凝如冬(73),因形而与之化,随时而与之移。

〔八〕将者必有三隧(74)、四义、五行、十守。所谓三隧者,上知天道,下习地形,中察人情。所谓四义者,便国不负兵(75),为主不顾身,见难不畏死,决疑不辟罪(76)。所谓五行者,柔而不可卷也,刚而不可折也,仁而不可犯也,信而不可欺也,勇而不可凌也。所谓十守者,神清而不可浊也,谋远而不可慕也(77),操固而不可迁也,知明而不可蔽也;不贪于货,不淫于物,不嚂于辩(78),不推于方(79);不可喜也,不可怒也。是谓至于,窈窈冥冥,孰知其情!发必中铨(80),言必合数;动必顺时,解必中揍(81);通动静之机,明开塞之节;审举措之利害,若合符节;疾如彍弩(82),势如发矢;一龙一蛇,动无常体。莫见其所中,莫知其所穷;攻则不可守,守则不可攻。

【鉴赏】 本卷《兵略训》是一卷集中阐述古代兵家思想的军事论著。与其他军事论著不同的是,它不但继承、发扬了先秦兵家军事学说,还在其中融入了“道”的思想,从而构成了以“道”为中心的军事理论体系,这样使本卷成为继《孙子兵法》之后的又一部相当有特色的、且非常重要的古代军事论著,其中不少创见值得人们重视,还有不少内容值得人们进一步发掘。

作者在本卷中首先讨论了战争产生的根源。认为战争是由于财物不敷需要而产生的。因财物不足、分配不均引起的纠纷过程中,贪婪凶暴者以强凌弱、以勇欺怯,残害天下,造成极大的社会动乱;这时“圣人”出于安良除暴平天下的目的,以正义战争来“存亡继绝,平天下之乱,而除万民之害”。作者认为这种“正义战争”由来已久且必不可少,因为它可以讨伐暴乱、造福民众。在此基础上,作者反对那种以战争来“利土壤之广”、“贪金玉之略”的不义战争。但作者还强调指出,圣人在讨伐强暴时也不只是一味地征伐,他首先是对一些恶势力“教之以道,导之以德”,如这些强暴者实在不听劝导,就“临之以威武”,乃至“制之以兵革”。由此可见,作者对战争的态度既不是一味地“偃兵”,也不是一味地好战,而是完全以道义为标准来评价战争的善恶。正是因此,《要略》在总结本卷的宗旨时提到,本卷的目的之一是在使人“知战阵分争之非道不行也”,战争在作者眼中只是一种手段,“道”才是最终的目的。

本卷还讨论了战争和政治的关系问题。作者认为兵之强弱和战争胜负根本取决于政治的清明:“兵之胜败,本在于政。政胜其民,下附其上,则兵强矣;民胜其政,下畔其上,则兵弱矣。”正是基于这种理念,作者在本卷花了大量篇幅来论述施行仁政、修治庙堂之事的重要性,修德政、施仁义被作者看成是战胜敌国的根本条件和因素。具体来说,只有“德之所施者博”,才能“威之所制者广”;“威之所制者广”,才能“我强敌弱”。这是因为所谓兵多将广、器械精良只有在“德均”、“力敌”、“智侔”之下才有意义。反之,不考虑国与国之间的德政等问题,一味穷兵黩武,即使是万乘大国也会被消灭。这样的事,历史上还少见吗?谁要是不懂这道理,谁就会走上亡国之路。因此,作者在此继续强调了战争不仅仅是就战争而战争,它是各种因素的综合体,战场上的胜负取决于千里之外的朝廷德政和运筹。这才是战争观中的真理。

本卷还阐述了赢得战争胜利的条件。作者认为取得胜利的条件除战争的正义性和政治的清明外,最为根本的条件是要取得民众的支持,而这更为关键的是民众的民心和士气。鉴于此,君主和将领要千方百计“因民之欲”,鼓士气。其实,正义战争之所以得道义,正是在于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这样才能使天下为之响应、为之奋斗。只有使战争与民共享其利,民众的力量才能为之利用;而民众在“同利相死,同情相成,同欲相助”的一致性下,其人民战争的威力才能如山崩海决,势不可挡,部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在清晰阐明了作者的战争观之后,作者在后半卷又详尽而深入地阐述了用兵原则、战略战法、天时地利、军务将官等战争要素。我们在此节选了几段较有代表性的论述,分别解析之。

在我们节选的第五段文字中,作者讲了用兵中的“三势”和“二权”。这“三势”是“气势”、“地势”和“因势”,“二权”则指“事权”和“智权”。在这“三势”中,“地势”是有形的,部队对“地势”的掌握、占据,对战争的胜负尤为关键。如果一支部队占据“硖路津关,大山名塞”,一人守关万夫莫开,这也将预示着这场战争不会轻易失败。反之,敌军占据险要地势,那么要去进攻也就预示着这场战争不会轻易取胜。“气势”则是无形的,它实际上是一种精神面貌,它表现出的气概是要压倒一切敌人,而不被敌人所压倒。而按照“发于外而主于内”的原理来看,士卒们之所以有这种大无畏的气概,是在于他的内心世界之情感与这场正义战争相关联,他知道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而奋战,也就必然壮志凌云、豪气冲天,“诚积逾而威加敌人”。“因势”则处在有形无形之间,就看你怎样把握对方的“劳倦怠乱、饥渴冻暍”;又看你怎样“推其摇摇,挤其揭揭”,将局势引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二权”中的“事权”,是针对自己部队的,它要求部队做到“陈卒正,前行选,进退俱,什伍搏,前后不相撚,左右不相干”,以保证部队站稳阵脚;而“智权”的表现则是为了使对方无所适备,它要求部队“善用间谍,审错规虑,设蔚施伏,隐匿其形,出于不意”,这样就能把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在第六段文字当中,作者则讲述了用兵过程中需要遵守的一个基本原则——“无形”,即智谋、意图、行动、装备不显露于外,这样就不易被人所度量、所制迫;反过来倒要了解对方的战略战术意图是什么,这样才有可能克敌制胜。作者将这种军事原则称之为“以后制先”。那么,怎样才能做到“无形”呢?作者认为要做到“无形”,其关键是“静”,只有“静”才能勿“躁”,勿躁也就是不妄动;不妄动就不易被对方窥察到战略战术意图,也就不易被对方控制和制服。反之,凡是在军事行动上被动挨打的,都是在于妄动,就像虎豹跌落陷阱、麋鹿遭受罝罘、飞鸟系绊罗网都在于妄动一样。所以作者总结说:“静以合躁,治以持乱,无形而制有形,无为而应变,虽未能得胜于敌,敌不可得胜之道也。”

在第七段文字中,作者提出了战争中的权变论。作者指出,传统的军事观总认为天时、地利、人和是取得战争胜利的必备条件和因素。对此作者也认为这种观点实际上没错(“固也”)。但作者同时又指出,取得战争胜利和掌握战争主动权,除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及“势”等因素外,更需要“因时而变化”;战争及战争过程从来就没有固定模式,认为战争有一定的“仪表”是不妥的。因为没有一定模式(“仪表”),因时而变化,所以它就像“水”一样“不与于五味而为五味调”,如“鼓”那样“不与于五音而为五音主”。反之谁将自己凝固于一定的模式(“仪表”),谁就会吃败仗。由此推衍到带兵的将帅身上,不能心仪一种模式(“仪表”),而要将心保持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即“滔滔如春,旷旷如夏,湫漻如秋,典凝如冬”,“因形而与之化,随时而与之移”,这样带兵打仗就会掌握战争主动权。

在最后一段文字中,作者叙述了将帅应具备的素质。其中“三隧”是指将帅必须上知天道、下熟悉地形、中体察人情。所谓“四义”是指将帅是为国家利益而不是依仗兵权谋私,是为君王尽忠而奋不顾身,面对危难而不怕牺牲,处理疑难问题时不怕承担责任。所谓“五行”是指将帅能柔软但不卷曲,能刚强但不折断,秉仁慈但不可侵犯,有信誉但不容欺骗,具勇敢但不可凌辱。所谓“十守”是指将帅神志清澈而不混浊,谋略深远而不易仿效,节操坚定而不迁移,智慧明达而不受蒙蔽,不贪钱财,不沉溺于物欲,不贪求花言巧语,不贪图名声,不易被引逗喜悦,不易被激怒。将帅如具备上述这些基本素质,那么他带出的兵将是“发必中铨,言必合数;动必顺时,解必中揍;通动静之机,明开塞之节;审举措之利害,若合符节;疾如彍弩,势如发矢;一龙一蛇,动无常体”。这样的部队使敌手搞不清他要攻击的目标是什么,他的归宿在哪里;对手攻不破他的防守,而他能攻破任何防守。

总而言之,作为中国军事思想史上的重要文献之一,《兵略训》由战争的起源谈到战争与政治的关系,由战争中的战略战术谈到将帅的综合素养,涉及的军事内容十分丰富而深刻,值得我们重视和研究。

(刘康德 张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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