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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事儿

时间:2022-07-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黄叔叔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外面栓着的驴子一直不停在叫,人们的兴致减弱,慢慢退了下去,我跟黑子坐在各自睡觉的条椅上,闷不吱声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黑子的大嘴巴张了几次,欲言又止。今年在黑子家里,我俩又说到此事,我俩没有笑,相互在问黄叔叔的下落,几十年没见到他,有人说他之后被单位开除了,也有说他早死了,还有的说他儿子我们喊的强哥,当了大官,我打听了好多年!

院子里的事儿

院子里住的是这样一群人。

在县城它算个中等大小的院子。1974年左右,县兽医站、种子公司、病虫测报站都在这个院子里,既办公又住宿,职工、家属、小孩儿都在一起。

那时,我在兽医站养兔子、白老鼠和豚鼠,这些动物不是当下的宠物,主要用来做试验和制作疫苗。整天与这些动物打交道并不好玩,我没有现在孩子的那份爱心。一天到晚满屋子的臭气熏死人,养一只两只是宠物,多了就是畜生,我不喜欢它们。不过,它们有时也好可爱,尤其是刚生下的小白鼠晶莹剔透,粉嫩得像一把剥了壳的花生米,躺在窝里嘟着小嘴。这时,你会忍不住用指头捅它一下,立刻叽叽的叫起来。它们有时吃的比人还讲究,产仔的时候要加精料,还得添配钙片、鱼肝油。看着金黄、发光像豌豆大小的鱼肝油丸,出于好奇我把它放在手上辗来辗去,最后忍不住放在嘴里一咬,除了一股腥味,什么味道也没有。

兽医黄叔叔很神叨叨,我和黑子都很喜欢他。子是我的发小,他爸爸是兽医站站长。 他小我一岁,个子比我高,他的同学都叫他“大口”,我也感觉他的嘴巴比我的大。

我和黑子住一间房里,我家那时还在城外的老三街,除了他上学,其他时间我们都搅在一起。黄叔叔那时可能不到四十岁,单身一人,两个儿子不在身边,是黑子的父亲把他从邻省的华容调来。

街头舞蹈排练

他好点小酒,喝酒的时候眼泡子都鼓起来,嘴里老在喃喃自语。有点好吃的东西他会叫上我们,即使想昧也昧不住,我们俩都会找到。他经常要我帮他买酒,这是我最乐意的事,他会把自行车给我骑,那是一辆半旧不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架上还缠着细扁的黄色塑料带子。我左手拿着酒瓶子,半扶着车把,右手不停地摁着车上的转铃,车子顺着好汉坡一阵狂蹬猛踩。团为腿不够长,悬空骑在车梁上,车座甩在了背后。买了酒,通常都会骑车到街上逛上一圈,到铁桥子了才打回转。

我比黑子鸡贼,我俩捅出娄子,第一棒总是他先接着,他是独子,父亲不会动手打他,他替我背了不少黑锅。

他母亲去世的较早,他继母薛阿姨和我在一块儿养兔子,他与薛阿姨不怎么来往,我们都在食堂吃饭。食堂的饮食员罗阿姨,胖胖的,有些快嘴快语,充满热心肠。那时常有人下乡回来晚了,赶不上饭点,不用打招呼,她会给你在前锅留好饭菜,后锅留下热水。有时如果食堂吃粉蒸肉或是红绕肉,她一定会提前给黑子留好。旁边有人发现了,就朝她提意见,她会轻言慢语:“这伢儿遭孽,别人是没姆妈的伢儿!”

说话的嗓门很大,有一次到了极限,这天吃过晚饭,黑子一手拿着碗筷、一手去抓放在饭板上的热水瓶,由于力量不够,两只水瓶只好用力一拖,然后使劲朝外一甩,木塞脱落了,开水正好全都洒在给人打饭的罗阿姨屁股上,我在旁边看着罗阿姨突然蹿起来,双脚跳得老高,嘴里一声嚎叫:“狗日的黑子呀,你把老子的屁股镬到哒!”话音未落,她一蹦三跳拼命朝宿舍跑,两个屁股一颠一颤像是穿了游泳裤,我们也跟在她的身后。

第二天,我们没有了早饭、中饭,到了晚上我跟黑子上到罗阿姨房间,只见她趴在床上,屁股撅着,被一块大花布盖着,他爱人在旁边给他摇着芭蕉扇。我们只看到两条蛮粗的小腿。罗阿姨让我们回去,对黑子说:“不碍事了,抹了好多豆瓣酱,等老子好了再跟你算账。”出门后,黑子这时问我:“你说罗阿姨穿短裤了没有?”我答道:“你没看到她屁股翘的老高,那还穿得好裤子!”

罗阿姨的屁股过了十天才好,食堂临时找了个厨子,罗阿姨还惦记着活计,经常颠着屁股来帮忙,遇到好事的便问她:“罗胖子,黑子把你的屁股弄成了花脸巴子吧?”

转眼又一个夏天,暑假一过,黑子要上高中了。黄叔叔还是老样子,每天喝着小酒,出门时骑自行车比我慢不了多少,车上的铃子比我转的更欢,有时候远远的看他骑车回来,双肩左耸右立,墩实的身子在车座上上窜下跳,嘴里还哼着花鼓子。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夏天,我跟黑子给他闯了个大祸。

那天午饭后,我跟黑子照例又睡在屋子的堂屋,黄叔叔睡在走廊的另一头。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把我叫醒:虹儿,虹儿。我睁眼一看是黄叔叔的朋友,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以前来找过黄叔叔几次。问我黄叔叔去哪了,我告诉她,在里面睡觉。我又睡觉了。

一阵叫驴子的嘶叫,还夹着“黄兽医、黄兽医”的人叫,一个戴草帽,拿着鞭子的人走到跟前问我:“找黄兽医看病!”我伸手朝里面一指:“他在里面睡觉。”

“你瞎说,妈的哪儿有人?”那人过来朝我叫嚷。

我起来走过去一看,会议室的长条椅上只剩个花布枕头躺在那。我用脚踢了黑子的脚:“去叫下黄叔叔,有驴子看病。”

黄叔叔住在堂屋边上,黑子在门口叫了几声没人应。我起来边走边朝门外走:“我去窗户看看。”

窗户的花玻璃门关着,只有上面的两扇打开着,我爬上窗户台子,看见有个肉团在上下移动,也没看清是谁,因为看不着脸。

胸口一阵错乱,瞬间反应过来:黑子,快来,黄叔叔在搞逼。这时,我的声音还压得很低。

黑子嗖地一下就站到了窗台子上,他突然大声叫了起来,随之我也跟着大声叫起来:“黄叔叔,搞逼!黄叔叔,搞逼!”声音整齐嘹亮,我俩用手拽着窗格的圆木柱,向外探着半个身子,脚下还踩着喊叫声的节奏在窗台上跳着,一会儿马路上好多人驻着足,朝我们笑着。

这时,有个阿姨叫我:“虹儿,你们快下来,看别人这个事了,要背时的。” 等我们回到堂屋,看到走廊两边的门全打开了,都朝外探着脑袋,没有迈出屋门,脸上都绽放着笑靥,还有的朝我们做着鬼脸。此时,我有些得意洋洋,好像做了一件壮举,有点小英雄潘冬子的感觉。

黄叔叔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外面栓着的驴子一直不停在叫,人们的兴致减弱,慢慢退了下去,我跟黑子坐在各自睡觉的条椅上,闷不吱声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黑子的大嘴巴张了几次,欲言又止。

这时,旁边黄叔叔的房门吱的一声打开来,他手里拿着茶杯,另一只手上扇着扇子,穿着他老穿的汗搭子朝我们走来,但没有拿眼看我们,这时我有些心慌了。等他走到我的面前,我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垂头低手。这时,他拿着扇子朝我的头上啪的打了一下,双眼一瞪:“两个小狗日的,花鸡巴乱搞。”说完,他向门外的驴子走去。他好长时间没有这样骂我俩了,也好长时间没有说他的这句出口标了。

有很多传说的界山口

第二天我回家里,父亲也问我昨天发生的事,最后一脸昧笑对我说:“以后碰上这样的事,少跟老子二黄八吊。”院子里很长时间都在谈论,经常有人问我:“伢儿,这回看西洋景了吧!”还有人问我阿姨的奶子大不大,黄叔叔当时哪么子在搞阿。这个话题延续了好多年。今年在黑子家里,我俩又说到此事,我俩没有笑,相互在问黄叔叔的下落,几十年没见到他,有人说他之后被单位开除了,也有说他早死了,还有的说他儿子我们喊的强哥,当了大官,我打听了好多年!

望着在门外看驴子的黄叔叔,我们两个二百五,一对蠢货,好多年后也不会明白,黄叔叔当时为什么不抽我们一顿。

现在想来,我觉得当时的黄叔叔,他心灵里面干净,坦然。那是他的幸福,那是他的人生态度。两年后,他和黑子的后妈薛阿姨结了婚。

没多久,这个院子喧嚣起来了。农业局机关搬进了院子,院子的大门也由好汉坡改向了中山路,院子的大门直接对着街心,接着发生了好多事情。

这年,黑子高中毕业下放到了桃花山,我到棉织厂当了一名染匠。黑子下放农村时,父母对我说:“幸亏没读中学吧,读了书有什么用,还要下放。”

唐山这年发生了大地震,40天后毛泽东死了,紧接着上头抓了四个人,下头抓了更多的人,农业局也抓了好多人,关起来隔离审查,这些人定性为文化大革命中的打砸抢分子、造反派头目、四人帮爪牙,时称“三种人”。

废弃的老屋

这些人关起来后,由农场抽调来的基干民兵实行一对一的监管,平日关在屋子里写交待材料,不能与外界联系,吃饭由民兵从食堂打来,只有上厕所时才出户外,身后还要跟着民兵,这有些像小说《红岩》故事里的“放风”,以现在的“双规”我想也不过如此,仅就多了点现代科技的手段而己。

被隔离的人整天呆头耷脑,时间一长,脸部都有些浮肿,这些人都是院子里的伯伯、叔叔,而且大多是技术员。他们经常会被批斗,我亲眼目睹过一场批斗会。那天下午,农业局会议室坐满了人,会场烟雾缭绕,台上坐着的人都把毛领子的大衣披着,有的人面前和手上都有茶杯,黑子的爸爸也在台上,手里捧了个罐头瓶改的茶杯,还套了个用细塑料绳编织的杯套,那上面绣了一幅喜鹊闹梅图,我们趴在窗子外面看着里面的热闹。

这时会场安静下来,台上有人点着名字,一会儿,有五六个人站到了台前,这些人站在那儿呆若木鸡,脸上没有表情,个个耷拉着头,垂下双臂,只有罗叔叔在胸前剪着双手……

批判大会开了一阵子,不断有人上台,讲话的人,还算文斗,没有伤及人格和肢体。这时,只见一个平头大脸的人,从会场中间冲到台前,左手揪住罗叔叔的前胸,抡起右手朝他脸上左右开弓,嘴巴里还骂着:“罗士林,你个狗日的,你当年怎么整的老子?”这时,台上有人下来拉开了他。我看见罗叔叔挨打的时候没有躲避!

罗叔叔是南京人,大学毕业分配到了我们这儿,听说他出身在资产阶级家庭,平时讲话文绉绉的,说起来话来还慢条斯里。他是个大个子,老觉得他高人一头,当时我在想,为什么罗叔叔就任由他打,不捶他一拳?那该多解恨!

农业局院子里的风景画

农业局的这场运动,经常出现一些戏剧性的变化。我们家邻居朱叔叔,他是副局长,经常在主席台上作报告,也是运动的骨干和先锋。忽然,有一天我在厕所里碰见他,旁边还站了个民兵,一看阵势,我都不敢叫他了。朱叔叔微胖的身体显得有些臃肿,煞白的脸上像个苦主,一看就没有脾气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有些难解,也感到一种恐惧!

1983年,我跟罗叔叔共过一段事,农业局办了一份名为《农业科技》的小报,把我从农科所抽调来给他当了助手,做插图、排版、校对,让我更多地了解了他,佩服他。到今天还记得他给我常念的两句诗——花当盛时须堪摘,莫待花谢空攀枝。

运动过后,那个扇罗叔叔耳光的人调到了院子里,他先前在公社农技站工作。他患有痔疮,走路的时候经常朝外张着两条腿,背地里我常听大人们叫他“烂屁眼”。院子里的孩子叫他童伯伯,我没有喊过他童伯伯。

院子里越来越热闹起来,不时搬入新住户,短短几年时间,院子里的人口翻了好几倍,看着新搬来的邻居,我发现都是从乡下进城的,后来才明白这些大学生、技术员、吃国家粮的人为什么找了农村女人做老婆,当了半边户。

院子里,五十年代来院子的都是工农干部,那叫参加革命工作,有一些文化,专业水平高的人不多。六十年代来到院子的这批人都是大学毕业,这批以江苏为核心和部分省内、外人为主,那叫毕业分配工作,这批人的综合素质、文化修养、精神境界、社会责任感代表着那个时代,无疑给这座院子乃至县城增添了新的活力和生命力。

写到这里时,我有一种冲动,我想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你们和这个国家:周远驰、陈思锐、余洪道、冯中玉、丰益雄、高士明、吴祖福、敖贤业、薛焕春、贺怀珍、金兰珍、杨良松、冒守泰、罗守静、罗士林、胡尔冲、赵长志、李德刚、郑明淮。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名和字依然是那么清新,除了陈思锐伯伯的名字求证过,其他的人名一气呵成,足以见得他们对我的影响,那是因为他们的遭遇、他们的命运和他们所献身的时代!

左邻右舍的合影

我想说说他们其中的几个人。

周远驰叔叔和贺怀珍阿姨他们是一对伉俪,我想我把“伉俪”二字放在他们身上再适合不过了。周叔叔是个素养极好的人,不急不躁,恢谐沉稳,同时,一表人才。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有一米八以上,魁梧健壮。他喜欢穿件旧蓝咔叽布的干部服,脚上蹬着的解放鞋洗得发白,偶尔还会戴上顶军帽,走路有时会像年轻人一样做些俏皮的动作。他有些随性又有些傲视,把领导不当回事,轻易不买别人的账,农业局的帮派活动和历次的政治运动难得与他有纠葛。

我跟他的交往缘于电影。七十年代末期,一大批文革前的电影回到电影院,电影票经常一票难求,只要上映他喜欢的电影,就让我去排队和想办法弄票,得到的奖励是送我一张票。我们一起看过许多经典的影片,如《侦察兵》、《英雄虎胆》、《渡江侦察记》和《早春二月》。

这样,我们成了忘年交。他家来客人做了好吃的菜也会叫上我,有时下乡都带着我。记得有一次,我到他蹲点的东升公社同升大队去玩,别人问周叔叔:这是你儿子吧?周叔叔说:“是我儿子。”我当时特别高兴,一回到院子里,我就把这个事兴高采烈地告诉了周叔叔的女儿周峪雯。贺阿姨在测报站工作,是那种典型的女知识分子风范,简单明了,没有一点儿婆婆妈妈,对我也很热情,他们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儿周峪雯、二胖子周青,三胖子将自己的名子写在攒钱罐上,那是一只白色的又大又肥的猪,在猪背的两边写着:贺元。周峪雯小我四岁,我们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小时候我常带着她们姐弟仨一块儿玩,我在二十一岁那年写了篇小小说《小草》,第一个给她看,她说写的特别好,她都看哭了。

长大后院子里多嘴的人挑事,叨叨我俩,那时她还在读高中,她给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那以后我们的接触就少了起来。

我和周叔叔的交情止步在1982年1月18日,这年他去世了。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我每天都往医院跑,在病房看到贺阿姨一直都是紧紧握着周叔叔的手,默默的流泪,拽着他,在挽留他!肝癌病人是最痛苦的,我经常看到周叔叔疼的豆大的汗粒直淌,脸上腊黄得泛着青光,他始终没喊没叫!

我记得在火葬场,他的遗体火化后,工人用一个铁盘将骨灰端出来,我一块一块将骨头敲碎,然后再放进骨灰盒里,从那时我知道了,火化后,人的肢体的骨头像刚烧出的木炭。最后,我又把他的骨灰盒抱回了大院,爷俩有缘,最后我还送了他一程。

其实,周叔叔活着的时候,我一直都挺怕他,因为,在我的心里他像是父亲——清风傲骨、豁达坦然。

再说说金兰珍阿姨。

1980年,农业局内招就业,我进了县农科所学植保,总算端了一个正式的饭碗,每月十八块钱,两块五毛钱洗理费,洗理费是国家核定的,究竟源自何故弄出个洗理费,到今天我都没闹懂,从字面理解,应该是给你洗澡和理发的钱,挺人性化的。国家那时还很穷,都为民着想,现在的政府应该向前者效仿,政府那么有钱,每年公款消费几千个亿,应该给民众发个一百二百的洗肺钱,因为空气污染了,处处有雾霾,小时候只见过雾霭,没见过这玩意儿。

农科所在城郊,报到的那天,冯伯伯、李学桃伯伯、父亲还有两个人,都挤在严奉怀师傅的那辆旧北京212吉普车里,塞了满满一车子人,这天很兴奋,记得是1980年12月的哪一天,至此,我才真正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迈出了人生的笫一步,告别了在造纸厂晒粗纸、柴山砍柴、街头捡西瓜子、流落他乡学草药、兽医站养兔子、高基庙兽医站津南点上抓药、绣林棉织厂当染匠、大修厂翻砂车间抬铁水、沙市一米厂挑粗壳的岁月。

农科所的时光真好!农科所它像个大家庭。金阿姨、余洪道、彭圣茂、会计聂伯伯,还有陈启新、杨光福、炊事员小吴、李美川和杨俊武。几个伯伯的家都在农科所,金阿姨住在原种场,每天早出晚归。他们把我当院子里长大的孩子,谁家做好吃的都叫我,工作上也没怎么管我。时间不长,有天中午,我们在食堂吃饭,金阿姨告诉我,明天跟她一块儿去试验田。

农科所有个科研队,有几十亩科研田,金阿姨是科研组长,负责科研队,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科研田里,晒得像藏民。到了试验田,叫我帮她给油菜试验株套纸袋,然后登录编号,她在边上教着我,一边对我说:“你现在要认真工作,好好学习业务,年轻的时候不钻研,以后怎么办?”打此后,我跟着李美川和杨俊武两个老大哥开始了捉虫果子,他们经常骑自行车带着我在农科所周边及下面乡镇做病虫调查、虫情测报。常常早出晚回,很辛苦,杨俊武老哥经常调侃自己:“前世里做了恶,这世里把虫捉哟。”

金阿姨和薛叔叔是江苏人,俩人大学毕业一同分配石首,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那时,孩子都很小,每天早晨,在公路到农科所的小路上,你会看到那辆坐凳低到极限的自行车,还有那个瘦弱的身影,风雨无阻。

她在生活中极端简朴,食堂的荤菜她舍不得吃,老是吃素菜,她特别喜欢吃鱼头,吃鱼时我老是把鱼头先给她,这都成了惯例。看着眼前的金阿姨,我无法把在周叔叔家影集里的那个身着短黑呢子外套、脖子上掖着白色围巾、剪着短发、脚蹬皮鞋的金阿姨相比较,那样的一群年轻人,挽着胳膊,意气风发地走在石首县城的街头,我不敢想像,那是一道怎样的风景,在六十年代的小县城里,她们引领了一股怎样的时尚潮流?至少,我再没见过。

那时,金阿姨保管着一台海鸥双镜头照相机,是供科研专用的,她知道我喜欢照相 ,老是偷偷借给我,时间长了,干脆就交我掌管了。这台照相机日后立下了汗马功劳。我用它掌握了摄影技术,又用它发表了很多作品,更重要的是由此为未来插上了翅膀。

八十年代初,农业局迎来了一批大学生,以男生为主,大多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给沉寂了多年的院子增添了新鲜的血夜,院子也焕发了新气象,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院子。多年不见了的围棋、桥牌、排球、流行音乐和欢声笑语在院子里随处可见。

1983年农业局办了一份科技小报,把我抽调过来做些辅助性工作,这个时候我与大学生们接触更加频繁,和有的人还成了好朋友。相比之下,自己有了些隐忧,过去从未想过的问题,现在看来既现实又严峻。

这时,院子里保媒拉纤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院子里的大学生们被她们一遍遍遴选,先从自家开始,近水楼台先得月,再由院内逐步向院子外部扩展,以至两个更大的院子及各科局头头脑脑的家属纷至沓来,对号入坐,寻找匹配的良缘。

看着院里的女孩各自名花有主,心中不免黯然神伤,一时间到了被边沿和被抛弃的境地,尽管那时我已穿上皮鞋,在别人眼里还是个光脚的,这样的日子原本就自卑,这下又伤了自尊,我只好暗自落泪,在附近干瞪眼。

在父亲病重的这一年,周峪雯高考失误差三分落榜,最后顶职在种子公司上了班。几年后她成了家,丈夫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

在这本书落笔时,我从周峪雯那儿得知,罗阿姨已于两年前离世了。

1986年,我离开了院子,去到另外一个院子。

周峪雯与农业局的叔叔阿姨们

发小黑子与他的演出队

骑自行车到江边的年轻人

过脉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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