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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音乐感的耳朵”

时间:2022-09-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3]对于艺术修养,马克思还有一个形象的说法:“有音乐感的耳朵。”而“对于没有音乐感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钟子期凭借“有音乐感的耳朵”,欣赏到俞伯牙琴声的美。“戏曲”的名称就说明了这门艺术的特征:在音乐氛围中虚拟地表现生活。作为人体动作的艺术,它包括“手舞”和“足蹈”。希腊美学是一种宇宙学美学,宇宙是希腊人最高的审美对象。最重的物质组成地。

艺术活动作为一个系统,包括三个环节:艺术创作、艺术作品和艺术欣赏。艺术创作是一种艺术语言的创作,创作者把艺术语言凝定在艺术作品中,欣赏者通过体味、阐释艺术语言,和创作者的审美体验相沟通。艺术作品只有在艺术欣赏中才能实现它的价值。

艺术欣赏怎样形成呢?它必须有三个条件:客体,即艺术作品;主体,即欣赏者;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审美关系。古今中外的艺术作品是客观存在的,因此,对于艺术欣赏的形成来说,关键在于欣赏主体。欣赏主体应当具有艺术修养。正如马克思在他的早期著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说的那样:“如果你想得到艺术的享受,那你就必须是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3]对于艺术修养,马克思还有一个形象的说法:“有音乐感的耳朵。”而“对于没有音乐感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4]在中国古代,钟子期是俞伯牙的知音。俞伯牙鼓琴,钟子期听出高山流水的清韵,“巍巍乎志在高山”,“汤汤乎意在流水”。钟子期凭借“有音乐感的耳朵”,欣赏到俞伯牙琴声的美。孔子在齐国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列子》说韩娥之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些都表明内行的欣赏者从艺术作品中获得多么巨大的审美享受。各种艺术,如文学、绘画、雕塑、建筑、音乐、舞蹈、戏剧等都有独特的艺术语言。我们对它们的艺术语言的理解,就决定了我们欣赏它们所能达到的深度。从符号学观点看,艺术家在创作时就是对各种艺术符号进行编码,并把他所要传达的信息凝定在艺术符号系统中。我们欣赏艺术作品,就是对艺术符号系统进行解码,并达到信息的重构。我们解码能力大小与我们从艺术作品中获取信息的多少成正比。艺术世界像大海,欣赏者就像把自己的测深锤抛入海中的水手一样,每个人所能达到的深度,不超过测深锤的长度。下面我们举些例子来说明。

中国戏曲指中国传统的戏剧,它不同于外来的话剧、歌剧,有自己独特的体系。按照近代的解释,“戏”(繁体字“戯”)是虚中生戈,“曲”是音乐。“戏曲”的名称就说明了这门艺术的特征:在音乐氛围中虚拟地表现生活。我们都欣赏过戏曲,即使没有在剧院里观看过,也在银幕和电视上接触过,戏曲处处体现了虚拟的原则。舞台上四个龙套代表了千军万马,演员登上椅子表示上山。《天河配》中,用细碎的台步和飘舞的水袖表现织女凌空驾云;《大闹天宫》中,用连续的筋斗表现孙悟空来去如电;《拾玉镯》中孙玉姣喂鸡没有鸡,做鞋没有针线;《碰碑》中用杨令公出场时几个畏寒的身段表现寒冷的天气。演员的这些表演我们都能看懂。然而,在更深层次的欣赏中,一般观众就不如戏迷和票友了。京剧唱腔讲究字正腔圆,演员掌握字的四呼、五音和四声。四呼指四种口型:开、齐、合、撮,这是针对韵母的发音说的。五音指喉、舌、齿、牙、唇,这是针对声母发音说的。在演员的做工中,仪步法程式就有碎步、搓步、云步、跺步、雀步、矮步、跑步、碾步、赶步、丁字步、弓箭步等。演员利用服装和道具来表情达意,例如耍帽翅、耍雉尾、耍髯口(胡须)、耍水发、耍扇子、耍笏板、耍手绢、耍腰带、耍旗(靠旗、令旗等)。内行的观众和演员精彩的表演会息息相通,同声相应。1963年春,著名京剧演员俞振飞、言慧珠进京演出,公演的头一场和最后一场都是《奇双会》,看最后一场演出的可以说都是知音。那场戏简直是长安大戏院全剧场一千四百多名观众与演员合演的。整个演出中,台上台下交流,掌声笑声不断[5]。内行的观众比一般观众从欣赏戏曲中获得更大的乐趣。

舞蹈是一种最古老的艺术,被人称为“一切艺术之母”。作为人体动作的艺术,它包括“手舞”和“足蹈”。在传统舞蹈中,东方舞蹈以“手舞”为主,西方“舞蹈”以“足蹈”见长。我们在剧场里或者在电视和银幕上观看过芭蕾舞《天鹅湖》。演员轻盈飘逸的脚尖技术、诗情画意的舞台美术、圣洁高雅的天鹅短裙、优美动听的音乐曲调,这些都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审美享受。然而,有些观众在看男女双人舞时,未必注意到第一次合舞是在慢板的音乐中缓缓地开始,第二次合舞是在快板的音乐中欢快地结束的。对类似细节的忽视,势必影响到欣赏的深度。

宗先生在《介绍两本关于中国画学的书并论中国的绘画》一文中的两段论述,从中可以看到宗先生对中西绘画欣赏和理解的深刻和细腻。宗先生写道:“古代希腊人心灵所反映的世界是一个Cosmos(宇宙)。这就是一个圆满的、完成的、和谐的、秩序井然的宇宙。这宇宙是有限而宁静的。人体是这个大宇宙中的小宇宙。它的和谐、它的秩序,是这宇宙精神的反映。所以希腊大艺术家以雕刻人体石像为神的象征。他的哲学以‘和谐’为美的原理。文艺复兴以来,近代人生则视宇宙为无限的空间与无限的活动。人生是向着这无尽的世界作无尽的努力。所以他们的艺术如‘哥特式’的教堂高耸入太空,意向无尽。大画家伦勃朗所写画像皆是每个心灵活跃的面貌,背负着苍茫无底的空间。歌德的《浮士德》是永不停息的前进追求。近代西洋文明心灵的符号可以说是‘向着无尽的宇宙作无止境的奋勉’。”

“中西绘画里所表现的最深心灵究竟是什么?答曰,它既不是以世界为有限的圆满的现实而崇拜模仿,也不是向一无尽的世界作无尽的追求,烦闷苦恼,彷徨不安。它所表现的精神是一种‘深沉静默地与这无限的自然、无限的太空浑然融化,体合为一’。它所启示的境界是静的,因为顺着自然法则运行的宇宙是虽动而静的,与自然精神合一的人生也是虽动而静的。它所描写的对象,山川、人物、花鸟、虫鱼,都充满着生命的动——气韵生动。但因为自然是顺法则的(老、庄所谓道),画家是默契自然的,所以画稿中潜存着层深深的静寂。就是尺幅里的花鸟、虫鱼,也都像是沉落遗忘于宇宙悠渺的太空中,意境旷邈幽深。”[6]

宗先生对中西绘画差异的把握十分准确,这与中西美学的区别有关。希腊美学是一种宇宙学美学,宇宙是希腊人最高的审美对象。在希腊美学中,宇宙是在时间和空间上有限的、形体明确的等级结构。最轻的物质以太组成天,天上排列着各种星体。最重的物质组成地。星体在宇宙中做永恒的、有规律的往复运动。宇宙不仅可以看到、可以触摸,而且可以听到,因为它像一把巨大的乐器,会发出宇宙谐音。希腊美学家醉心观照宇宙。在他们看来,人是小宇宙,应该模仿大宇宙,有机体的有序性在宇宙中得到完满的表现。文艺复兴时的思想家主张拥抱整个人、整个生活、整个历史和整个世界,他们带着蓬勃的朝气向各方面去探索、去扩张。而中国美学以天人合一、主客体结合为基础。中国绘画体现了自然和心灵的同一。宋元山水画是最写实的,同时也是最空灵的精神表现。数点桃花代表一天春色,二三水鸟开启自然的无限生机。西方人追求着无限,中国人在一丘一壑、一花一鸟中发现了无限。所以,中国人超脱又不出世,空灵又极写实,悠然意远而又怡然自足。

宗先生的精彩论述是他欣赏中西绘画的经验结晶和理论概括。欣赏者对艺术语言的把握和对艺术的理解,有着深浅、疏密的不同。为了在艺术欣赏中从“看热闹”进入“看门道”,就要像宗先生所说的那样,多看和多听。南朝刘勰在《文心雕龙·知音》篇中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他强调对文艺作品要“博观”,这也是多看多听的意思。大量具体的艺术欣赏活动是培养有音乐感的耳朵、能观看形式美的眼睛的有效途径。有的戏迷和票友有这样的体会:把一出戏看得滚瓜烂熟,看到自己也能学着演的程度,才能真正欣赏戏的妙处。

宗先生指出:“中国有句古话,叫作‘万物静观皆自得’。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艺术欣赏也需澡雪精神,进入境界。庄子最早提倡虚静,颇懂个中三昧,他是中国有代表性的哲学家中的艺术家。”[7]宗先生把庄子说成是“哲学中的艺术家”,闻一多先生也曾称赞庄子是一位充满天真、怅惘、憧憬、企慕和艳羡的诗人,庄子的哲学不是一种矜严的、峻刻的、料峭的东西,而是一首绝妙的诗。庄子把虚静的精神称为“心斋”或“坐忘”,意思是超越利害得失的考虑,保持一种如初升太阳那样的清明洞彻心境。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精神上的自由。《庄子·达生》举了一个例子:比赛射箭,如果用瓦片做赌注,射起来就很灵巧轻快;如果用衣带钩做赌注,射起来就有些提心吊胆;如果用黄金做赌注,射起来就晕头转向了。同一个人,射箭的技巧并没有变化,但由于被利害得失的考虑所束缚,技艺就得不到自由的发挥[8]。庄子是老子思想的继承者。老子提出“涤除玄鉴”,意思是摒弃欲念,保持虚静的胸襟。庄子所说的“涤除玄鉴”,庄子所说的“心斋”、“坐忘”、“虚静”,刘勰所说的“澡雪精神”以及苏轼所说“万物静观皆自得”和“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都是说的审美欣赏和艺术欣赏的主观条件。欣赏者应该保持空明自由的审美心胸,暂时摆脱实用的功利考虑。否则,就像贩卖珠宝的商人那样,只看到珠宝的商业价值,而看不到珠宝的美和特性。

渊博的知识和丰富的阅历也是提高艺术修养的重要条件。宗白华先生从中西美学、哲学和宇宙意识的层面上,比较了中西绘画。如果宗先生对中西哲学、美学和文学没有精湛的研究,他对中西绘画的理解就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深度。

艺术欣赏离不开欣赏者的生活阅历。我国古代有位诗歌评论家,他原来读杜甫的“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的诗句,觉得平淡无奇,后来,他独自游历山谷。山谷里古木夹道,枝柯相连,浓荫蔽日,只有子规啼声在古木间此起彼伏。有了这种生活体验,他再读杜甫的那两句诗,不觉击节赞赏。对于陶渊明的诗,宋朝诗人黄庭坚说过:“血气方刚时,读此如嚼枯木。”然而,“阅历较深,对陶诗咀嚼较勤的人们会觉得陶诗不但不枯,而且不尽平淡”。有人说它“质而实绮”,也有人说它“似淡而实美”,还有人说它“散而庄,淡而腴”。总之,“陶诗的特点在平、淡、枯、质,又在奇、美、腴、绮”[9]。这种特点有生活阅历的人才能看出。

朱光潜先生年轻时第一次读英国诗人济慈的《夜莺歌》,“仿佛自己坐在花荫月下,嗅着蔷薇的清芬,听夜莺的声音越过一个山谷又一个山谷,以至于逐渐沉寂下去,猛然间觉得自己被遗弃在荒凉世界中,想悄悄静静地死在夜半的蔷薇花香里”。随着年龄的增长,朱先生对这首诗有了不同的体验,“这种少年时的热情、幻想和痴念已算是烟消云散了”[10]。宗白华先生回忆说,他年轻时看王羲之的字,觉得很漂亮,但理解得很肤浅。年龄大了以后再看就不同了,觉得它很有骨力,幽深无限,而且体会到它表现了魏晋人潇洒的风度。李泽厚先生也有这方面的体会:“我少年时喜欢读词,再大一些喜欢读陶渊明的诗,这也说明心意的成长,太年轻是很难欣赏陶诗的。读外国小说时,记得开始喜欢屠格涅夫,但后来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看完后两三天睡不好觉,激动得不得了,好像灵魂受到了一次洗涤似的……”[11] 丰富的艺术欣赏实践、较宽的知识面和一定的生活体验,能够把我们生理的耳朵培养成有音乐感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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