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对资源委员会的指导

1935年4月，国防设计委员会与兵工署资源司合并改组，易名为资源委员会，隶属于军事委员会，“以便于统筹运用，并赋予开发全国资源，经办国防工矿事业之任务，以建立腹地国防经济为工作重心”^[16]。此后，资源委员会迅速从调查、研究、设计机构向全国工业主管机构转变，并很快成为最大的国家资本工业企业经营和行政管理机构。蒋介石仍兼任资源委员会委员长，翁文灏与钱昌照分任正副秘书长。1936年3月，资源委员会制订了一份“重工业五年建设计划”。与此前国民政府其他经济计划不同，在资源委员会的努力下，这一雄心勃勃的计划并未停留在纸上，而是在提出后不久即付诸实施。这一计划得到蒋介石的大力支持，这无疑将进一步增强蒋介石在国民政府中的势力。计划经济的起源与资源委员会》，《二十一世纪》（香港）2004年4月号（总第82期），第91页。" class="calibre13">^[17]

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对经济行政机构进行了调整。1938年3月，资源委员会改隶经济部，由经济部部长翁文灏兼任主任委员，钱昌照为副主任委员。蒋介石控制资源委员会的主要途径，是直接对资源委员会的大政方针，甚至具体业务加以直接指导与规定。据钱昌照回忆，“关于资源委员会内部工作，蒋介石随时可以来个手令，要做这样，要做那样，不要做这样，不要做那样，整个机关在他控制之下”^[18]。具体来说，蒋介石对资源委员会的指导大致有如下两个方面：

第一，对资源委员会的大政方针进行指导。国防设计委员会成立之初，蒋介石就对其工作的开展加以悉心指导。1933年2月27日，蒋介石致电林蔚、钱昌照，指示战时财经设计：

战时财政与经济设计，谅已由国防设计会着手进行，对于粮食油盐之准备，尤应注重，此时更须顾及沿江海各埠与各铁路为倭寇占领，急应规定各地各自为战之办法，此固多赖于民政方面民团与社会公团组织之得力，而中央粮食机关，应即准备设立，一以管理全国粮食之价值与分配，一以指导各地粮食临时处理办法。又国防设计委员会应筹备全国产业统制机关，一以调查工业、农业、矿业、商业之生产力数量及其生产方法；一以测定全国国民需要之总和与国际市场需要之指数，制定方案，交全国经济委员会执行之。又全国经济委员会根据全国产业统制机关之方案，统制国内生产之适当分配与交换办法，及国际间有系统之国际贸易。以上意见，请分送各方切实研究拟定具体实施办法。^[19]

从上电内容来看，蒋介石对财政经济政策的拟定，早已考虑到日本侵华的施政环境，明确提出“对于粮食油盐之准备，尤应注重，此时更须顾及沿江海各埠与各铁路为倭寇占领”。该电提出的产业统制、粮食管理等政策导向，在此后长期抗战中，先后得到确立与执行。可见，战时经济大政方针大都出于蒋介石，蒋的这一电报实际上奠定了此后长期抗战的经济政策基础。可以说，这也是蒋介石试图通过指导国防设计委员会而影响全国经济发展方向的开始。

1935年4月国防设计委员会改组为资源委员会以后，确定以重工业建设为主要任务，蒋介石随后致电钱昌照，指示关于资源委员会开展事业的次序：一、炼钢厂提前成立出品，务须于廿七年底完成。二、提油事业。三、发动机厂提前完成。四、铜矿之开采。五、电器材料厂。六、采办金矿应特别注重筹办。应由廿六年度预算项下提出费用。七、廿六年度起军需署每月十万元经费不能继续发给。历史档案馆藏，全宗号二八，案卷号19046。" class="calibre13">^[20]蒋介石的这一指示，奠定了以后资源委员会开发工矿事业的重点，并对重要的工矿业建设限期完成，提出了明确的时间表。这是蒋介石通过资源委员会控制战时工业建设的重要表现。

随着战局的发展，蒋介石对资源委员会亦提出各项相应的任务。1938年6月24日，翁文灏致电农本局局长何廉，转发蒋介石手谕：“照现在战时实情，请速定西南、西北及江南即湘、鄂、赣、粤三区分别设计一个经济轻工业开发计划及其程序，并分作战时三年、战后五年两个计划。至于经费数目，以三年所定建设经费总数为标准，再酌量现况适宜增减。”^[21]可见，蒋介石在全面抗战爆发之初，就已开始考虑战后工业建设计划。1939年10月12日，蒋介石手令经济部：“资源会原料及制品应以兵工资用为第一位，望照此旨切实办理为盼。”^[22]资源委员会奉到“以兵工资用为第一位”的指示后，即遵照办理，并将办理经过情形报告如下：“本会职司国防工业之建设，对于兵工需要，莫不就力之所及，尽量供应。本会所办事业，可别为工业、矿业、电业三大类，无一不与兵工需要有关，抗战军兴，各项生产及建设计划，更集中于兵工材料之制造与供给。”^[23]1940年2月6日，蒋介石手令经济部部长翁文灏与兵工署署长俞大维，要求两人详订三年工业计划，以达到自给自足的目的。^[24]2月18日，蒋介石再次手令翁文灏：“轻重工业在此三年之内务望能加一倍乃至二倍之成绩。尤以炼钢铁、制汽车与燃料生产为必须于此三年内能达成自立之工作。其他产□事业必须尽量加工达成预期之目标。（原文此处为 □）请照此主旨与俞兵工署长切商拟定三年计划与经费数目，切实详报为盼。”^[25]1942年9月26日，蒋介石手令翁文灏等，指示国防工业建设方针：“将来建设国防工业之方针为：（一）发展国防科学运动（二）储备工业与科学之人才：1.调查登记国防工业各部门现有之专才并择其最有成绩经验之专家，使先负责主持筹备；2.训练新人才。希照此方针请兄等共同研讨拟定具体方案，限一个月内呈报为要。”^[26]

1942年底，因美国参战，中国抗战局势逐渐明朗，蒋介石决定召集重工业专家会议，以拟定战后重工业建设计划。12月22日，蒋介石手令翁文灏：“最近（约一月底）拟召集重工业专家会议，以工业学校校长、工业学院院长以及各兵工厂、炼钢厂及化学工业厂、飞机制造厂及发动机制造厂等厂长与著名重工业学专家等参加之。其讨论议程希即设计准备，并将召集办法拟具呈报为要。”^[27]1943年4月11日，翁文灏电呈蒋介石：“所有参加会员业经遵照钧示就国内实际办理重工业、兵工及飞机等厂人员及著名工程专家陆续聘定。有关工业建设之具体方案亦正在积极筹备进行。此次会议就其性质及参加之人员言之，其重要之任务殆为战后重工业建设计划及其有关办法之研讨。为使此次会议能达预期目的并发挥其最大之效能起见，将来讨论之议题及范围似应预为确定。否则讨论不能集中，结果难免空洞。”翁文灏在电文中确定以下列五项为讨论中心：一、生产质量标准。二、各业配合。三、区域分布。四、经费估计。五、人才培养。翁文灏在电文末了复请蒋介石予以批示：“以上所拟是否有当，敬祈鉴核并乞早赐批示，俾有遵循。”^[28]

1944年1月19日，资委会向蒋呈报“今年办理之方针与计划”，3月19日，蒋介石即手令翁文灏，加以核示如下：“（一）原呈第二项关于本年方针及计划（甲）点‘加强作战物资之供应’内所请将本年度酒精、煤及汽油等厂矿生产费用按月或分期预拨一节已交行政院孔副院长核办。（二）所称救济钢铁事业制造炸弹壳一层希迳与航委会会商进行。（三）所陈丁点‘盟邦军用物资之运供’内建议试向美方接洽以钨锡换其黄金转售中央银行易取法币一节，查此项办法价格难定，中央银行未必乐于接受，且并不减少法币之发行数量。不如与美方交涉以钨锡易取民生日用物资如纱布药品等物。而以民生物资易取法币反能增加国内有用之物资，间接收收缩通货平抑物价之效。希依此注意规划可也。”^[29]由上可见，蒋介石对资委会大政方针的指导相当详细，可则准，不可则提出具体指示，要求遵办。

蒋介石对资源委员会大政方针的指导，主要是提出政策目标与任务，而目标的规定直接决定了资源委员会业务开展与经营管理的重点。至于具体的实施计划与程序，则由资源委员会及其下属或相关机构来完成。

第二，对资源委员会的具体业务加以核示。翁文灏与钱昌照深知蒋介石对资源委员会业务开展极为重视，因此，认为重要之事均向蒋请示核准。1936年，资源委员会筹备设立中央电工器材厂，翁文灏与钱昌照向蒋请示厂址应设何处，蒋批示“电器器材厂以设在萍乡为宜，希妥筹办理”^[30]。翁文灏奉令后即派专员朱其清、专门委员张延祥二人前往江西萍乡实地勘察，结果发现该地并不适宜设厂，翁于是复向蒋请示：“据称，萍乡城区陆路交通虽有铁道，水路交通极不便利。加之高山环绕，附近平地多半已为飞机场及军政部被服厂所征收。余地无多，发展匪易。如在该处设立制造工厂，甚不经济。该员等遂沿浙赣铁路一带察勘，认为南昌郊外之梁家渡水路交通均极便利，燃料供给亦无问题，实为电工器材厂最适当之地点。江西以外，尚有湖南湘潭之下摄司交通便利，且与钢铁厂在一起，可以互相呼应也。至于电工器材厂究应在江西南昌或在湖南湘潭，请核示祇遵。”^[31]蒋介石得报后，批示将电工器材厂设在湘潭。可见，尽管蒋介石对具体情况的把握或有失误之处，所作指示可能不尽符合事实，但最终的决定，仍需由蒋介石作出。

蒋介石对资源委员会的业务进展情况也十分关心，往往在年初要求资源委员会将去年建设成绩与本年建设计划呈报核准。如1944年1月7日，蒋介石手令翁文灏：“资源委员会办理重工业其今年办理之方针与计划希即拟具呈报。”年底，资源委员会即向蒋呈报遵办情形：

资源委员会遵于一月间呈复关于本年办理之方针与计划，计分五项。其最重要者为第一项加强作战物资之供应与第四项办理□□军用物资之供运。据查其实施情形如左：（原文此处为 □）

1.煤　三十三年一月至十一月底产量六十九万余吨，达原计划产量百分之九四、三九，其原因系因湘省战事，湘南及祈零两矿停工。

2.汽油　同期内实产三百八十六万五千余加仑，超过计划产量百分之五。

3.酒精　实产三百四十余万加仑，超过计划百分之八。

4.电讯器材　超过计划产量者有交换机、电话机、电池、电□等，不足计划者有变压器、收音机、铜线等。（原文此处为 □）

5.钢铁　铁产量达计划百分之九八，钢达百分之九二，但两者计划产量原不甚高。

6.机器　发动机仅及计划百分之六五，工具机仅及百分之六〇，其余作业机等超过计划。

7.电力　发电度数超过计划百分之三五。

8.钨　三十三年度对苏交货已足额，并提前多交一千吨，美债亦已按期还请。

9.锑　因国外定价太低，已停出口，湘桂战后两省矿务已停。

10.锡　运美五千吨数额已足，但成本日高，产量随减。

11.汞　产量甚少。

考查意见：

资源委员会三十三年度生产计划原极谨慎，故大部分均能达到标准。惟钢铁为工业之本，其产量与需要之配合，似尚有未尽善美之处。故产量逐年减少，宜再谋改进之道。^[32]

蒋介石如对某项工业产品特别关心，也会要求资源委员会查报。无线电机在现代通讯与战争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蒋介石对无线电机的生产与销售十分关心。1944年12月28日，蒋介石手令翁文灏等人：“各该机关所属无线电机之制造事业，本年度制造之成绩如何？成品之数量共有多少？所用经费几何？承购无线电机之公私机关及个人为谁？应即限于半个月内详报。至国外输入之无线电机，其数量与领用机关部队以及现尚储存之数目亦希一并列报。”^[33]1945年1月17日，翁文灏呈复：“因受战事影响，中央无线电器材厂桂林总厂，卅三年度工作时间，仅五个月，而国外器材，以运输困难，不能如期济用，均为制品减少之重大原因。经费方面，中央无线电器材厂三十三年度营业支出共国币五六、七三三、三八〇.八〇元，中华无线电社所需经费为国币一〇、八四〇、二七六.三八元，购销方面，以军事机关为最多，约占价值百分之六十，交通机关次之，约占百分之十七强，其余为各党政机关，而个人所购最少，亦仅限于收音机一种。”^[34]

蒋介石对资源委员会所属工矿企业的具体经营策略与状况也十分关注，并时有指示。液体燃料，如石油在战争时期对战局的影响十分重大，蒋介石对此特别重视。1942年1月5日，蒋介石出席国民党中央纪念周，在演讲中说“经济部去年的工作很多，而最重要的是玉门油矿开采成功；今后我们最感困难的石油问题，可以获得相当的解决”^[35]。因此，蒋介石对玉门油矿的经营十分关注。1941年12月8日，蒋介石手令翁文灏：“对于开发玉门油矿似可筹设公司招收商股与吸收外资。此事利弊如何？希研究详报”^[36]。1942年10月29日，蒋介石又手令翁文灏并转玉门油矿局总经理孙越崎：“据外人目见者所报，玉门油矿局所用铁筒多有漏洞，以致沿途损油甚多。甚至每筒抵兰所剩无几。究竟如何，希注意改正为要。”^[37]

由上可见，蒋介石对资源委员会的具体业务知之甚详，对其运作状况也十分关心，并随时加以指导。可以说，资源委员会开展的各项主要业务，大都是秉承蒋介石的意旨而进行的。这也说明蒋介石对战时工业建设的广泛参与与严密控制，并不逊于对军政、外交事务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