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贸易壁垒的基本概念及其特点

第一节　技术贸易壁垒的基本概念及其特点

一、技术性贸易壁垒的基本概念

经济学家和法学家们从不同的角度对技术性壁垒作了不同的定义。有的经济学家将技术性贸易壁垒纳入非关税壁垒的范畴。有的经济学家则从目的的角度认为技术性贸易壁垒是为一国的健康、安全、质量和环境目的而实施的法规和技术标准。有些学者从性质的角度出发，认为技术性贸易壁垒是管理外国产品进入本国市场销售的国际间不同的法规和标准，它的表面目的是纠正这些产品的生产、分配和消费有关的外部效应所导致的市场无效。这些外部性可能是地区的、国家的、跨国的甚至是全球的。该定义建立在经济学家市场失灵概念的基础上，同时暗示了政府的技术法规或标准的制定存在被特定利益集团“捕获”的可能性。这一概念肯定了技术性贸易壁垒确实含有保护主义的成分，至少其设立的部分目的在于保护本国企业和外国的竞争，是一种成本增加壁垒^[1]。

国内目前对技术性贸易壁垒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对其含义的理解也不尽相同，但对它属于非关税壁垒的范畴认识基本一致。而且多数学者认为，从目的上看，一方面基于WTO协议规定的技术性贸易壁垒有着崇高的宗旨，另一方面技术性贸易壁垒在实现这些目标的同时，对本国生产者形成了法规保护，尽管这并非措施的最终目的。从范围上看，它不仅包括《技术性贸易壁垒协定》(Agreement on Technical Barriers to Trade，以下简称《TBT协定》)规定的内容，而且还包括《实施卫生与动植物检疫措施协定》(Agreement on theApplication of Sanitary and Phytosanitary Measures，以下简称《SPS协定》)、《服务贸易总协定》等规定的措施。除了WTO以外的其他国际公约、国际组织等规定的许多贸易产生影响的技术性措施也都属于该体系的范畴。从狭义上理解，技术性贸易壁垒主要指《TBT协议》中的内容。

在综合国内外学者观点的基础上，本章作者认为应从不同的角度来理解技术性贸易壁垒的概念。从公共利益的角度看，技术性贸易壁垒是指一国政府或者非政府机构为维护公共安全、保护自然和环境、保护人类及动植物安全和健康、维护可持续发展，通过强制性(Mandatory)或非强制性(Voluntury)措施确定商品某些特性的技术性法规或技术性标准。其目的是为提高社会效益，维护国家安全，保护环境和人类生存质量，以及在依靠市场机制不能防止或纠正进口产品对国内生产和销售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时采取的一种措施。从法律角度看，WTO多边贸易体制与技术标准化等国际组织制定的协定和公约，是协调和规范商品标准的法律约束。对贸易产品制定与实施的技术标准和法规等与国际法规或WTO规则相冲突或相违背，也被认定为贸易的技术性壁垒。即如果以技术为名实施壁垒之实的、披上合法外衣的技术性措施，即以保护国家安全、人类和动植物健康等为合理借口，实际是出于对进口产品竞争威胁的考虑，而有针对性地制定苛刻的、缺乏科学认定的，或有意区别于其他国家、甚至超过国际标准的技术标准，从而形成对外的排斥，获得的是局部的战略效果，违反了有关国际标准和公约以及WTO有关协议和规则，则成为技术性壁垒^[2]。

二、技术性贸易壁垒的特征

关于技术性贸易壁垒的特征问题，国内外学者的看法也不尽一致。主要有两种观点。

(一)技术性贸易壁垒具有贸易保护主义的本质属性

这种认为，和关税壁垒、其他传统的非关税壁垒比较而言，技术性贸易壁垒由于有保护世界资源和环境、提高生活质量这面冠冕堂皇的旗帜，其不但有依据上的合法性和形式上的隐蔽性，而且还具有手段上的欺骗性，战略上的进攻性和结果上的歧视性。

1.依据上的合法性

即技术性贸易壁垒有一定的法律基础，包括国际法基础和国内法基础。20世纪末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人类已经认识到过去的非可持续发展模式所造成的种种生态问题、生态灾难和身心健康、公共安全等一系列问题，开始对自身的行为方式进行深刻反思。反思的结果是关注环境，保护自然，提高质量，寻求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协调和可持续发展。这些观念现在已成为许多发达国家甚至一些发展中国家的共识和人类行为的范式。为实现这一范式，一些国家通过立法形式确认和推行这一理念。这便出现了一些国家通过立法途径和行政方式制定和颁布了一系列的技术法规和标准性行为规范。这无疑是积极的，理性的。然而，因依靠国内立法来实现这一理念显然是力不从心的，因为贸易与环境、与可持续发展涉及多国甚至国际间许多协调与配合的复杂问题，需要在全球范围内以国际法的形式加以规范。于是经过若干年的努力，出现了一些全球性与区域性的国际公约。这些日趋严格的国内法与国际法限制、甚至禁止许多按现有方法生产的产品从事国际贸易。

由于技术性贸易壁垒是以上述立法为依据实施的，因而披上了“合法”的外衣。在经济全球化和经济绿色化的推动下，关税和各种传统的非关税壁垒越来越受到抵制和反对，但是，各种保护环境，提高产品质量和技术性能的立法却给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提供了坚实的法律基础和合法的借口。

2.名义上的合理性

技术性贸易壁垒以相关技术法规和技术标准为产品的市场准入要求为动力，要求生产商和贸易商提高产品质量，节约自然资料，保护环境，保护人类健康，维护可持续发展。其动机与目的似乎是合理的、纯洁的，又由于它迎合了人的绿色消费、保护资源和环境的心理需求，所以从表面上看，技术性贸易壁垒的设立同施行好像有充分的理由和合理的价值取向，但有学者指出，实际上技术性贸易壁垒是在以合理性为幌子，目的在于保护国内市场，是贸易保护的一种新形式。

3.保护方式的隐蔽性

其隐蔽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人们往往难以弄清技术性贸易壁垒的真正动机和目的。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的动机和目的有两个:一是维护国家安全，保护人类及动植物的健康，保护环境，保证产品质量。这是正当的、积极的;二是保护本国市场免受进口产品或服务的冲击。这是非正当的、歧视的。而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即便是为了第二个目的，又有谁能说是第二个目的呢?他往往打着第一个目的的旗号，干扰人们的视线，造成人们视角上的错乱和识别上的困难，以此来达到开脱责任，实现免责的结果。第二，表面上任何国家都可以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实际上只有少数国家有能力实施。无论从法律依据上还是从合理性上，任何国家都可以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成为技术性贸易壁垒的发起者和实施者。迄今为止也没有哪一个国际公约规定说，只能由发达国家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也没有哪一个权威机构和权威学者说从合理性上讲技术性贸易壁垒只能由发达国家来实施，但事实上，目前全面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的国家多为发达国家，许多发展中国家客观上不具有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的条件。因为欲对他国构成技术性贸易壁垒，就必须在国内实行严格的技术标准和严格的技术管理制度。而这一方面需要雄厚的物质条件和先进的技术标准为保障，另一方面其实施的结果可能对本国企业暂时产生较大冲击，一些技术落后、设备陈旧的企业因达不到标准就有可能被淘汰出局，大量的失业工人可能就会流落街头，由此可能产生民生问题甚至政治动荡，这又牵制了该国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的决心。因此，目前许多发展中国家并未全面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

表面上人人都可以、都有权做，但事实上人人未必都能做，未必都有能力、有条件去做。隐蔽性是技术性贸易壁垒区别于其他传统非关税壁垒的最大特点。

4.结果上的歧视性

一方面，从实施技术性贸易壁垒的现实看，目前主要是发达国家在采用这一政策手段限制发展中国家的产品流入。发达国家依仗自身的传统经济强势和科技优势，制定了较高的产品技术标准和复杂、严格的技术检测方法与流程。曾经在国民待遇、非歧视原则的约束下，国内与国外使用同一标准，但发达国家的高标准将发展中国家低标准的产品挡在了发达国家的国门之外，使发展中国家失去了有较高附加值的产品进入发达国家的机会。另一方面，由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与技术水平所限，它们国内的技术标准较低。国外产品进入发展中国家的门槛相对也较低，这使得发达国家的高标准产品长驱直入地进入发展中国家的市场，严重冲击发展中国家的民族产业，而发达国家获得了超额利润。这样发展的结果是极易造成发达国家的资源型产品比如原材料会不断增多，使发展中国家变成发达国家的原料根源地和产品大市场，而原材料的低价值和发达国家输往发展中国家产品的高利润使发展中国家会变得越来越贫穷，其结果必然造成世界财富的过分集中和两极分化。而这一切对发展中国家是极不公平的，这还不算发展中国家开采资源给环境造成的巨大治理成本及发达国家产品转移给发展中国家造成的污染治理成本。

(二)应当科学、发展和辩证地认识技术性贸易壁垒

另一些学者则认为不应全盘否定技术性贸易壁垒，应科学地、发展地和辩证地认识技术性贸易壁垒。他们主张，凡按WTO及相关协议的原则和规定设置的技术性贸易壁垒，不应无端非议，只能适应和改革;而对背离WTO精神，原则及相关规定的技术性贸易壁垒就应该坚决反对，并通过WTO争端解决机制寻求解决。按照这种观点，技术性贸易壁垒有有害的一面，但也有有利的一面。这一学派认为技术性贸易壁垒还具有以下四个特点。

1.相对性

在发达国家，质检、环境技术标准比较接近，许多国家间甚至还出现了相同的环境标准、技术标准，相同的检验方法，相同的技术流程等。它们之间的贸易因标准相同或相近而导致壁垒和摩擦较少。但是，由于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实力与技术水平等各方面存在着较大差距，发展中国家的技术水平、技术标准和检测手段及程序相对滞后，环保要求也相对宽松，它相对发达国家而言就不构成贸易壁垒。而发达国家的高标准、严要求相对发展中国家而言就构成了高高在上的一堵难以跨越的壁垒，使发展中国家苦不堪言。而且发展中国家内部在最近二十年的发展过程中也出现了分化，一些新兴的发展中国家近年来异军突起，经济发展十分迅猛，技术水平日新月异，它们颁布了一系列的技术法规和技术标准，这些法规和标准相对发展滞后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而言，也构成了技术屏障，使这些国家的低技术含量的产品很难进入近年发展水平较高的发展中国家。

2.动态性

技术性贸易壁垒的动态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技术性贸易壁垒要调整的范围不是一成不变的，要随着情况的变化不断进行调适。当某国的经济、技术水平处于较低状态时，技术性贸易壁垒的领域和范围比较狭窄;当该国经济、技术水平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时，其技术性贸易壁垒调整的范围和领域也会作适当的扩大，有时也会放弃某些被淘汰出局的没落行业和产品。一个国家技术性贸易壁垒调整的范围总是和这个国家的经济实力，技术水准以及消费者的环境意识、消费偏好直接关联，并且呈正分布状态，即前者越强，后者也将越宽，它是一个变化的、发展的过程。到目前为止尚未出现技术性贸易壁垒调整范围锁定的先例。第二，其标准也并非一成不变，它也随着经济实力、技术水平和环保观念的变化而变化。其变化大的趋势是从低标准向高标准迈进。当一个国家处在初级发展阶段时，它的技术标准不可能很高，即使为了将进口产品挡在国门以外，也不敢实行高标准，因为这样会伤及国内的生产企业，除非它搞双重标准，但这又是国际社会抵制的，其引发的摩擦成本比实际贸易保护主义带来的收益更大。一个国家实行什么样的标准除了政治原因之外主要取决于该国的经济与技术水平，但一国的经济与技术水平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当经济与技术向前迈进的时候，技术性贸易壁垒的改变也就有了物质和技术条件。所以，技术性贸易壁垒总是伴随经济、技术等要素由低到高螺旋上升的。第三，其检测方法、程序也处在变化之中。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强，人们对技术掌握的程度的提高，以及现实生活的需要，技术性贸易壁垒的检测方法、程度也在不断变化，其变化的趋势是由简单向复杂迈进，使检测结果越来越趋向于科学和公正。

3.时效性

时效性是指技术性贸易壁垒的生命周期，即一种技术性贸易壁垒生效的最长时间，它只能在一定的时期内有效，不可能将进口产品永远阻隔在进口国的国门之外。这里的时效性主要是指:其一，技术性贸易壁垒在现实中失去实际的意义。由于某些原因比如科技的发展，该种产品被淘汰;社会的发展，消费者的消费偏好发生转移使某种产品失去生产的价值等。那么调整该产品的技术性贸易壁垒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其二，出口国产品的技术含量超越了进口国设定的技术性贸易壁垒的技术水平。技术性贸易壁垒实际上是一把技术标尺，是一把决定外国产品能否进口的标尺，这把标尺关系到产品的流向和流量。当一个国家的技术性贸易壁垒的技术含量较低时，技术含量较高国家的产品就会向存在落差的低技术水平的国家流动，落差是流动的主要动因。这是一个方向问题，去向问题。当方向确定之后，流量的大小在一定程度上则取决于落差的大小，落差越大，流量越大，向心力越强，壁垒发挥的作用越小。相反，当一个国家的壁垒高高在上时，进口产品就很难流向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壁垒作用就很明显。但当进口产品经过技术改进后一旦达到或超越进口国的技术壁垒，那么就跨越了壁垒这堵墙。这时，其壁垒就不复存在了。也就是说，从进口国设立壁垒到出口国技术改进跨越壁垒这段时间，技术性贸易壁垒是有效的，发挥作用的，当出口国通过技术改进和完善，一旦跨越了进口国的技术壁垒，那么壁垒的时效就丧失了。

4.复杂性

首先，内容复杂。由于技术性贸易壁垒设计的技术和适用范围的广泛性，决定了其庞杂的技术法规与纷繁的标准体系，它们之间的重叠、交错形成了较为复杂的逻辑结构。其次，程序复杂。一些国家，尤其是发达国家对很多商品制定了十分严格的合格评定程序和监督流程，从入境的注册、登记、批准、认证，到入境后的检验监督以及处罚，覆盖了产品流通的各个环节。这些环节的运行，需要耗费较多的时间和财力，更需要对其复杂的流程有详细的了解。这对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出口商来说无一不是一件难事。再次，对WTO的环境例外权也存在理解上的差异。WTO允许成员国有环境例外权，但如何行使该权以及行使到何种程度用何种标准来界定，出现滥用将受到什么的处罚，WTO都没有规定。结果出现了现实中的各自理解，各自根据所需任意解释的情况。要把例外权行使得恰如其分也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最后，涉及南北合作问题。政治问题与经济、环保问题常常交织在一起。环保问题处理得不好，很可能引发政治危机，而政治问题处理得不好，又会波及环保问题，形成互动。目前，环境问题已成为影响可持续发展和民生问题的重大政治问题，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环境认识、技术标准及治理力度与政策措施上都存在一些差异，加上环境问题在一国内部无力完全解决的情况下，就需要国与国之间协调和统一，而要做到这一点，又常牵扯到一系列复杂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