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学历永远不等于农民出身

习近平总书记去河北视察时说过这样一段话：“我们这些人都是农民出身，对农村、农业、农民有天然感情。我常说接地气，这次来，主要是同基层保持直接接触，了解最真实情况。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经常下来，就是要学习虚心了解、虚心掌握第一手资料，而不能只看书面材料。”这次视察之后，总书记要接地气的声音，很快在广大干部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应该说，我们的领导干部已经有了较多的社会实践，但是，我感到，这种实践无论从广度上，还是从深度上来讲，都还不够。我们对社会到底了解多少？对新的社会阶层了解多少？对当代工人、农民了解多少？对农民工了解多少？对社会各种矛盾了解多少？还很不够。这种不够使我们接不上“地气”，缺失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我们在机关讨论一个问题，或起草一个文件，或做一次报告，很顺畅，轻车熟路，高屋建瓴，成为“城堡”政治的高手。但是，一旦让我们走出机关，去处理复杂的社会问题，去处理群众上访，到工人、农民中去了解情况，我们常常连话都不会说，出现失语的状况。机关里是培养不出优秀的政治家的，我们有句古话，叫“宰相必起于州部”，就是高层次的领导必须当过地方主官，为什么？因为他了解社会，了解民情，处理过大量实际问题、复杂问题、突发事件。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治国。中国还有一句从反面说的话，叫“书生治国，三年必乱”。说的也是没有实践经历和经验是不行的。毛泽东能打天下，王明不行，就是这个道理。毛主席说：刘邦能打败项羽，是因为刘邦和贵族出身的项羽不同，刘邦比较熟悉社会生活，了解人民的心理。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讲过这样一段话，讲的是深入实际，很有道理，他说：“你必须与他们谈话，感受他们的情绪，观察他们的肢体语言和社会气氛。如果坐在办公室里，单靠阅读报告或观看电视新闻，我是无法真正触摸到实际情况的。”

我想，从事领导工作的人，你必须上接“天线”，上接天线就是要了解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了解上级的工作部署，这毫无疑义，但更要下接“地气”，这是唯物论中的“物质”。没有地气，只有天线，那你只能置身于空中楼阁之中，只能过“热气球”式的生活。

前些年曾出现过这样一件事，一个市的市委给市直部门和县区下了引博任务：一年引进50名，三年引进150名，使全市部委办局、正县级事业单位以及县区至少每个单位有一名博士副职。三年后，这个任务完成了，但是，引进后，不是他们改变了体制，而是体制改变了他们。这些人遭到了排异反应，常常有一种不被社会接受或融入不进社会的那种孤独感，有一本书叫《百年孤独》，他们是“百人孤独”。为什么呢？有人点出了其中的奥秘：为官者最需要的能力是协调，而博士们最突出的一个特点是“独”，你一“独”怎么和周围发生联系？对于我们的社会，光有知识、光有学历绝对不行，必须有和社会息息相通的实际能力。那些博士所缺的就是这种东西，他们的金色年华都是在课堂和实验室度过的。大面积地让“博士生”来做官的做法，确实值得研究，高学历永远不等于领导力。领导科学和其他科学都是有着自己的规律的，而领导科学规律的核心内容就是领导力，而领导力是建立在社会实践、领导实践基础上的，领导工作的对象是人，而不是自然界。我们许多搞社会科学的专家学者，破解事物的本事、破解社会症结问题的能力非常惊人，睿智得不得了，但是，你让他到一个县、一个乡去领着做，就可能会泥塘里走路——寸步难行。

我们市曾有一个做法，优秀中青年干部和新提拔的年轻领导干部都要在信访办挂职半年，这个办法对干部成长很有益。因为信访部门汇集着很多复杂的社会问题，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矛盾冲突、利益冲突事件，而且要经常同激昂的上访者面对面地谈问题。这对于了解社会、了解民情、提高做群众工作的能力非常有益。许多干部讲，在信访办干半年，比在其他机关里待十年还管用。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还想举一个例子。有一位干部过去也多次处理过劳资纠纷，但效果都不太好。后来到县区去做副县长，分管劳动保障。在县里，他接触了各类人群，对社会有了较深入的了解，工作起来比以前 “顺手”多了。有一次，一个私营企业的职工集体来上访，反映老板拖欠工资问题。这个企业拖欠工资很严重，拖了一年多，累计欠工人工资500多万元。这个副县长没有简单地使用强硬性手段。他考虑到当时全县正在掀起招商引资高潮，如果这件事弄得很僵，会对大局产生影响。他先是把工人劝回去，表示要坚决维护工人的合法权益。这之后他做了三件事：一是了解这个老板个人的基本情况；二是到有关部门了解他的资金情况；三是拍摄了一些工人家庭状况的照片。做完这些，他把老板“请”来，一见面，副县长便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老板是南方人，人到中年。听完副县长的话，老板两手一摊，满脸愁云惨雾，他对副县长说自己的企业状况如何不好，公司账户一分流动资金都没有。这时副县长一字一板地对他说：我掌握的情况同你说的不一样，我知道你的账户流动资金并不太紧张，几家银行都愿意给你贷款。不久前商行还贷给你1000万。说到这里，老板不吭声了。副县长继续说道：当然，对于任何一家企业，流动资金都是一个重要问题，谁都知道贷款是要付息的，而把工人的工资作为流动资金使用是不用计息的。你这样做是借工人的血汗来生自己的财。你也许还会发很大的财，也许会成为全国的首富，但是我不佩服你。你有钱，但你除了用它买来豪华的生活之外，再买来的就是不好的名声。据我所知，早些年你曾是一个失学的孩子，为什么失学了？因为家里生活困难，就一个生病的母亲，她供不起你。你曾经是最困难的人群中的一员，你有过比一般人更多辛酸的经历，你是在别人的帮助下翻了身的对不？听到这里，老板低下了头。这时副县长把一摞照片放到他的面前，对他说道，现在你手下的工人同你当年的处境差不多，你不给他们工资，他们的孩子很可能会像你当年一样失去上学的机会。你是由穷变富的，你更应同情穷人。现在企业家常常缺少两样东西：一个是诚信，一个是慈善。诚信是市场经济的生命，可我们许多企业家不相信这一点，或者说根本不准备这样做。为什么我们很多企业做不大，做不强，甚至昙花一现，就是缺少诚信这样立本的东西。另外，很多成功的企业家是把经营当作事业来做的，而不仅仅是挣钱。你可能会问，干事业和挣钱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有，有很大的区别。干事业会有一种成就感，有一种为社会做贡献的自豪感。而只知道挣钱，那么他仅仅是一部挣钱的机器，机器是没有血肉没有情感的。副县长接着说道：作为政府，对企业要做三件事：第一，给他们创造良好的环境。如果我们的政府部门刁难你，你来找我，我一定给你做主。第二，教育、引导企业家干事业而不仅仅是挣钱。第三，不让企业主侵害员工利益，维护社会公平。我想尽量不动用行政和法律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真这么做了，受损失最大的是你。但是，有一句话必须说清楚，政府是维护社会公平的，在这个问题上，我肯定一步不让，不管哪个企业，不管给我们县做出多大贡献，都必须遵守法律，都必须按章纳税，都不允许欺负工人！这里不存在政府求你的问题。我们给企业优惠政策，但绝不“优惠”法律，“优惠”公平。 就这一次谈话，事情就解决了。我想，如果不是经过基层锻炼，不是有了接触社会的经历，他是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圆满的。

要接地气的道理比较简单明了，但为什么还有一些干部表现得不够主动？为什么不愿从写字楼里走出来呢？从主观意识上讲，我们一些干部，在机关工作长了，形成了一种病，叫机关优越症。感到机关工作很轻闲，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甚至有一定的权力，于是对社会不关心，对人民疾苦不关心，这座围城城高壁厚，把我们一些人的目光、感情全“圈”住了，全“圈”死了。我们必须把城堡打开，把围城拆掉，赤脚挽袖地扑向广阔的山野，并深深地扎在那里，对于领导干部那里就是地气，群众就是地气，只有地气才能“催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