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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子:痴心父母古来多_曹雪芹传

时间:2022-05-24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三月初一是他的生日,曹雪芹掐指一算,这年刚好是敦敏的三十岁生日。思来想去,曹雪芹便决定自己作画,画一幅敦敏喜欢的图,当作他的生日礼物。日子到了,曹雪芹进城去为敦敏庆贺生日,这一日自然是谈笑风生,彼此都乐在其中。在这种情况下,曹雪芹夫妇俩自然是严防死守。

丧子:痴心父母古来多_曹雪芹传

北地的归雁掠过厚重浮云,远方的山尖露出一重雪色,鲜红如血的枫叶渐渐被霜影打湿,萎落一地。一年的只光片影,如同一抹雾气,挽不住,留不得,只能目送远去。时间是暌违且永不重逢的故人,踏过千山万水,走过茂密森林和迢迢河流,也无法追赶。只能以欢庆形式,敲锣打鼓声声喧哗里,填补这隐约的哀伤。或许,这就是年终盛大欢宴的由来,用极度的热闹,逍遥、挥霍,也只有在这种狂欢里,才会暂时忘却时光流逝或者其他带来的伤痛。

那一年,是曹雪芹最后的幸福时光。美好中透着难以名状的哀伤。

有时,对这样一个才子,难免会让人惋惜,命运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太过残酷。年少的颠沛流离,青年的风雨漂泊,中年的丧妻之痛——并不是谁,都可以承担这些残酷历史。可他终究是熬过来了,迎来了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过往的一切,当可以被他从容追忆起,从容叹息这伤心一梦时,他没有料想,最残酷的疼痛,即将以摧毁一切的来势,带走他在这个世间最为珍惜的人。

在灭顶之灾来临之前,一切都那样琐碎和平静。(www.guayunfan.com)年关的脚步已匆匆而来,而《红楼梦》的结尾工作,依旧毫无进展。无可奈何之下,曹雪芹只得放下手中的笔,准备过年。他外出买来酒肉,买来祭祀祖先所需的香烟纸烛,又从香山的寺中将父亲接到自己家中,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过了一个团圆年。

此时,老父慈和,妻子温柔,小小的房间里,萦绕着年夜饭的烟雾和香气,像是这个世界里最寻常的人家。因为过年的快乐,而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种叫作幸福的味道,在这样温暖的气氛里,十岁的小儿嘻嘻哈哈地跑来跑去,令人微微头疼里,又生出一种平凡的喜悦。生怕他摔倒,妻子从厨房中出来,柔声制止,小儿听从母亲的话,垂下双眸,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遮住了眸间的小小雀跃和沮丧。在烛火的光影里,他低着头,身姿挺直,曹雪芹如同生了错觉,仿佛这个孩子,已经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十岁的孩子……他仿佛想起了自己的幼年时光,像他这样大的时候,仿佛自己少有这样的活泼跳脱,整日只知道埋在书堆里,看的却都是一些杂书。想到这里,他不由朝老父望了一眼,老父会意,望着堂中的孙儿,同样会心一笑。一种静默的幸福,在眼神中完成了传递。一切,无需多言。

祖孙三代,若是一直能够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不知道该有多好。曹雪芹在一年的结尾里,默默地向窗外的雪许愿。雪像杨花一样簌簌落下,却太匆匆,来不及聆听他心底,最真诚的祈祷。

十五元宵过后,曹雪芹再度提笔,准备完成《红楼梦》的结尾工作。他绞尽脑汁,依旧觉得困难重重。就在这时候,城中的敦敏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中是一首小诗:东风吹杏雨,又早落花辰。好枉故人驾,来看小院春。诗才忆曹植,酒盏愧陈遵。上巳前三日,相劳醉碧茵。

原来是敦敏邀请自己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三月初一是他的生日,曹雪芹掐指一算,这年刚好是敦敏的三十岁生日。古人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三十岁这个年头的生日,算起来也很是隆重。既然如此,曹雪芹自然是无论如何都得进城去参加这个宴会的。

确定下来之后,伤脑筋的便是应该送敦敏点什么礼物。敦敏出身富贵,并不缺钱,能够用钱买到的东西拿来当作礼物,总觉得不妥。思来想去,曹雪芹便决定自己作画,画一幅敦敏喜欢的图,当作他的生日礼物。日子到了,曹雪芹进城去为敦敏庆贺生日,这一日自然是谈笑风生,彼此都乐在其中。

没想到,从敦敏家中回来不久后,京中就闹起了天花。在当时,天花是传染度极高、死亡率也相当高的一种疾病。据说康熙帝能够从顺治的几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帝王,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曾经出过天花,而其他皇子没有出过,身体不如康熙强壮,也没有具备对天花的免疫能力。

刚开始,事态并不严重。可没想到,天花越来越肆虐,竟然席卷了大半个京城。京城里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有些在郊外有房子或是有亲戚的人,便从城中逃到郊外来避难。但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在这些避难者中,有不少早已染上天花。这些人,将病毒也一并带到了城郊。

在这种情况下,曹雪芹夫妇俩自然是严防死守。他和芳卿都已经出过天花,所以并不害怕,然而孩子却没有出过,加上他还年幼,若是染上天花,后果恐怕是不堪设想。夫妻俩数日不敢放松片刻,细心照料孩子,不令他出门半步。也幸亏是如此,孩子一直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天花肆虐期。

曹雪芹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愕然发现,孩子的状态不太正常,他的喉咙肿大,整日难受痛苦。曹雪芹本身也精通医术,其实一瞧,已经知道孩子得了白喉。但是他只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事实容不得他不信。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郑梅涧的《重楼玉钥》,上面有一段是关于白喉的记载,里面这样写道:“白喉乃由热毒蕴结肺胃二经,复由肠寒,下焦凝滞,胃气不能下行,而上灼于肺,咽喉一线三地,上当其行,终日蒸腾,无有休息,以致肿且滞,溃见闭矣。”其中记载病发情状,同儿子当下毫无出入。

白喉在当时来说,几乎比天花更为凶猛,染上天花的人还有可能死里逃生,譬如康熙帝;而染上白喉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曹雪芹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那是他的骨血,若是不幸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样的凄凉,他不敢再往下想。他到处寻医问药,希望能够从死神手中夺回儿子的生命。

可是,他再怎么精通杂学,终究也是一介凡夫俗子,他没有办法还给自己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他不记得,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自己多少次颓然坐在地上,无声地痛哭,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残忍,在带走深爱的发妻之后,连最后的希望和念想都不留给他,为什么染上绝症的不是自己,他宁愿将要死去的是自己。孩子还那么小,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人生没有走完,还有太多的风景没有看遍——而当父亲的,甚至还来不及给他讲完《山海经》里的故事。

他的孩子在那年的八月十五日死去,就如同生生地在他心头割下了一块肉。

中秋月圆,那应该是一年中最好的节日。可曹雪芹一家,沉浸在丧子之痛里,一片愁云惨雾。他恍惚里,仿佛看到死去的妻子握住了孩子的双手,然后孩子不断喘息着,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如同一只负伤的小兽,孱弱轻飘地伏在父亲的怀中,逐渐停止了呼吸。孩子轻轻地离去,却轻得让这个父亲难以承受。

他的泪,落在死去的孩子脸上。冷漠的月色,映入窗棂,栖息在老树上的寒鸦声声粗粝哀婉,像是就要泣血一般。他突然紧紧地抱住孩子,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去维持那渐渐散去的余温。多少年来,他们父子相依为命,那是他生命里,最后的阳光和温暖。

妻子死去之后,他曾经多少次想就这样随之而去,每次都是因为还惦念着这个孩子,生怕他连父亲都失去了,生怕他一个人在偌大的人世间,孤苦无依,独身漂流,命运不由人地辗转。他细心教养这个孩子,并不希望他能够成为多么耀眼多么令人骄傲的存在,他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和幸福,就算是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平常地娶妻生子,白头终老,那样就很好,很好。

可以说,曹雪芹是为了孩子才活下来的。现在,命运剥夺了他最后的希望,带走了他最后的温暖,他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据说,在儿子死去后,曹雪芹万分悲痛,怎么都不肯接受这个现实,日日到地藏沟孩子的墓前失声痛哭。他的人生,仿佛顷刻之间一片黑灰,没有一个缺口,可以容许阳光照射进来。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看开了世事,再残酷疼痛的事情,他都可以从容接受,所以他放纵自己,在《红楼梦》中,借甄士隐之口笑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肠,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以为事情到头,自己也能看淡风云。只是没想到,原来他竟然是高估了自己,虽然有那么多本事,可他忘记了,自己也是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俗人,没有通天的法力,承受不了那么多的痛苦。曾经的幸福,支离破碎。他看不开,放不下,被巨大的伤痛,彻底摧毁。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是凝聚了一生心血的《红楼梦》,都无法再成为他人生的寄托。他丢开了一切,一心沉浸在痛苦里,一夜夜下来,越发消瘦。人生的信念,仿佛已经被捅破,命运的无常,将这位曾经风流的才子,变作了世上最寻常的伤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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