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援越抗法

清军援越抗法

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越南王在请求黑旗军帮助抗法的同时，又一次次派特使向清政府告急，要求清廷出兵援越抗法。清廷迟迟不出兵，转眼到了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

北京，紫禁城里的养心殿，珠帘里端坐着慈安和慈禧两个太后，中间夹坐着光绪小皇帝，一班王公大臣在帘外两旁肃立。

这时，大臣曾纪泽跪报：“越南危在旦夕，越南王已多次派遣使臣来我朝告急，请太后降旨出兵援越抗法！”慈禧还不知道越南在天下哪个角落，命太监拿来地图一看，才知越南紧连中国云南、广西，心里吃了一惊。

正当慈禧犹豫之际，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左宗棠说：“依奴才之见，我大清还是出兵助越抗法为好。目前，各国洋人正在下手掠夺我大清邻邦，如果听任法国侵占越南，那么朝鲜、缅甸也将被吞，而且，其他夷国也会群起效尤。沙俄将夺我新疆、蒙古，日本将夺我台湾，英夷将夺我西藏，从而瓜分我大清江山。我朝不可不防。”左宗棠刚说完，趁慈禧还没表态，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紧接着说：“奴才以为不可。如果援助越南，就会与法国失和。我国兵力薄弱，海军又少，万不可与法国打仗。如果与他打起来，即使一时打胜仗，也难保一直会打胜仗；即使一处打了胜仗，也未必处处打胜仗，别的夷国勾结起来，乘机捣乱，要是闹到战祸四起，就无法收拾了。万望太后明鉴。”

大臣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有主战的，有主和的，也有主张继续按兵不动观望的。慈禧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说：“你等别争了，我自有办法。”说罢，便与慈安太后携小皇帝启驾退朝。

光绪七年（公元1881）年底，慈禧降下懿旨，命军机处派兵开进越南北部，一支是唐统领的清军，驻守越南山西，一支是徐延旭统领的桂军，驻守越南北宁。当军队出发时，慈禧又召集唐炯和徐延旭两人到皇宫内廷面谕：“你们俩去了越南，不准主动向法军进攻，不得胡来！”

慈禧一面公开抗议法国侵越，一面又和法国妥协；一面接济黑旗军粮饷、弹药，一面又限制黑旗军的行动，唐徐二人被她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两个人率兵前脚刚走，慈禧便派李鸿章和法国谈判。哪知就在谈判的几个月内，狡猾的法国已派海军中将孤拔率领一支有四千侵略兵的舰队，从海上攻下越南都城顺化，越南王投降了法国。越南从此成为法国的殖民地。李鸿章还蒙在鼓里，光绪九年十一月十日（公元1883年12月11日），法国侵略军司令孤拔又率领六千人，带了两百多门大炮，从河内出发，进攻驻在山西的中国军队。糊涂不懂事理的唐炯想：“朝廷正在议和，天下太平。”便撤走防山西的滇军，只让黑旗军驻防。孤拔的侵略大军到来，黑旗军英勇抵抗，寡不敌众，只好退出山西。法军一进山西，不管男女老少，见人就杀，哭喊声不断。徐延旭比唐炯更糟糕，他防守北宁，其实对军事一窍不通，也不到前线去。法军进攻前夕，黑旗军奔来救援，徐延旭竞拒绝。法国侵略军一到北宁，防守北宁的徐延旭的清军不打就逃，丢下的武器、饷银，全被法军获得。慈禧太后得知越南的山西、北宁失守的确实消息，恐慌起来，急命李鸿章与法旧议和，还交代要“快”。李鸿章和法国代表签订了条约，承认法国占领越南。许多人骂李鸿章误国殃民，慈禧却在朝廷上嘉奖了“和谈有功”的李鸿章。

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六月，法国侵略军占领越南大部地区之后，决定用武力逼迫清军退出越南，于是派兵攻打谅山。驻守谅山的桂军将领黄玉贤奋起抵抗，打死打伤法军一百多人。迫使法军丢盔弃甲，狼狈逃回驻地。

法国侵略军在谅山战斗失败后，倒打一耙，大叫大嚷：“法国兵在谅山受到中国军队的打击、侮辱。中国政府要赔偿损失！”谈判又开始了。

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七月，在上海的一间会议室里，气氛紧张，谈判正在进行。长条桌的一边，坐着法国驻华公使巴德诺和他的助手，另一边坐着蟒袍珠冠的清廷全权大臣曾国荃。巴德诺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中国立即从越南北部撤军，赔偿军费两亿五千万法郎，否则，我们法国会自己动手拿赔款的。”

曾国荃想起李鸿章的嘱咐，“宁可吃些亏，也要讲和，”便赔着笑脸说：“请公使先生息怒，贵军伤亡人员，中国给以抚恤，白银50万两（约350万法郎），好不好？”

巴德诺觉得这个数字与法国提出赔款数目相差太大，把桌子一拍，说：“不谈了，打！”

法军原想攻打台湾，但见台湾清军已有防备，一时攻打不进，便转攻福州。法国远东舰队司令孤拔率领九艘军舰，一艘接一艘驶进闽江口，驶进马尾军港，包围福建海军。这时，钦差海疆大臣张佩纶电告清朝政府，询问“打”还是“和”，得到的回电是不准福建海军主动向法军进攻，等待列强调停。张佩纶若无其事，邀请闽浙总督何璟、福建船政大臣何如璋整日饮酒作乐。

八月二十三日上午，孤拔下了战书。何璟连忙坐轿子赶到张佩纶住所报告，张佩纶这时候才醒，从床上一骨碌起身，忙派人邀来何如璋一同商量。何如璋向福建海军封锁消息，竟异想天开地建议：“张兄、何兄，军舰还没准备好，不能开战哪！我建议请法军把开战日期改在明日。两位高见如何？”张佩纶、何璟搔头摸耳，也想不出好办法，停了半天，只好说：“由仁兄瞧着办吧！”中午，何如璋派人向法军回递战书，请求延期一天。孤拔哪肯迁就，下午一点三刻，命令法军作战。

福建海军有11艘舰艇，还没有来得及起锚，法军第一排炮弹就击沉中国军舰两艘，重伤四艘。福建海军英勇还击。中国旗舰扬武号，用尾炮打中法军旗舰伏尔他号，击毙六名侵略军，差一点炸死孤拔。这时，一艘法国鱼雷艇突然从旁边窜出，向扬武号发射鱼雷，扬武号被击中下沉。这艘鱼雷艇在发射鱼雷后想溜，被中国岸防大炮发来的榴弹击中，引起锅炉爆炸，失去作战力。另一艘福建海军军舰振威号，在法军开炮之后，立即发炮还击，受到两艘法舰围攻，激战中船舵打坏船体打穿，但舰上官兵仍奋战不息，一次次发射炮火打伤法舰，直到最后在烟火弥漫中被鱼雷击中沉没。振威号在沉没前的一刹那，这船只有五百吨的小炮艇，还发射了最后一发炮弹，重伤法舰舰长和两名士兵。福星号舰长陈英对部下说：“我们的兵舰和火炮都小，不深入敌群就打不下敌舰。”他开足马力，冲进敌阵，盯住旗舰伏尔他号猛轰，炮弹连连命中，打得伏尔他号团团乱转，其余法舰赶忙来救，福星号愈战愈勇，毫无惧色，最后火药舱中弹爆炸，全舰官兵壮烈牺牲。其余军舰也都奋战不退，直到船沉。福建海军的全部家当军舰11艘，商船19艘，在30钟之内，统统被击毁击沉，海军官兵死伤700多人。在海战中，张佩纶一听到炮声吓得晕倒在地，随从人员按摩的按摩，掐人中的掐人中，把他救醒逃命。何如璋逃到乡下一个祠堂躲藏，当地百姓恨透了这个家伙，半夜里放了一把火烧祠堂，把他烧个半死。

法舰三艘又趁涨潮，驶到马尾造船厂水域，用重炮轰击。马尾造船厂是清朝政府聘法国人做监督，用了10多年时间，两三千万两白银建办起来的重要军事工地，经不住法舰的狂轰滥炸，引起了猛烈爆炸，连同一艘正要完工的巡洋舰，全部炸毁。

慈禧太后正在等待和谈成功的好消息，不料接到的却是马尾海战大败的坏消息，既懊丧又害怕。她又不断听到香港工人反对法国侵略者的罢工，旅居外国的爱国华侨捐款支援抗法，还有国内谴责议和声讨法国侵略者等消息，又气又急，无可奈何，被迫在八月二十六日正式宣布对法作战，宣谕驻扎在越南的滇、桂防军，相机向法军进行反攻。

西线的滇军和黑旗军向法军发起进攻，包围了宣光城两个月。城里被包围了法军弹尽粮绝，把求救信装在几千个竹筒和玻璃瓶里，上面插了一面小旗，旗上写着“有谁拾得此信，报上法国全权大臣者，赏洋20元”，丢进红河，让它顺水漂流，向河内法军告急。

黑旗军预料河内法军得到求援信后，一定会出动援军来宣光解围，就在离宣光下游十里的左旭地方，埋下了两万斤火药。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年三月，法军得信后，大批援军到达左旭，黑旗军把他们引诱到埋火药的地方，一点导火线，轰然一声巨响，天崩地烈，火光冲天，当场炸死炸伤法军士兵四百多人，军官25人。黑旗军又乘胜用火箭攻击，烧得残余法军焦头烂额，逃回河内。黑旗军收复了10多个州县。

西线打胜仗，东线桂军却土崩瓦解。东线桂军的长官是广西巡抚潘鼎新，前线黄玉贤打了胜仗，他反而责骂“惹事生非”，因而造成军心涣散，斗志不旺。这时法国侵略者纠集越南伪军一万多人，向谅山进攻。潘鼎新听到风声，一把火烧掉谅山逃到镇南关，可是他还觉得不安全，再向关内奔逃，一口气逃到离镇南关140里的龙州才停下脚步，所有的粮饷、军火全部丢光。

这时，任广西军务帮办的冯子材，看到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不顾自己已是70岁的高龄，挺身而出，来到镇南关。由于冯子材智勇双全，很有威望，这些清军将领，便推举他做抗法统帅。他毅然答应，宣誓就职。

他先稳定人心，整顿潘鼎新的溃军，组织战斗力量。由于镇南已被法国侵略兵烧毁，冯子材选择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关前隘，筑了一条3里长的长墙，墙外挖了深沟，又在墙的东西两个山头抢筑炮台。战斗工事准备好后，冯子材又周密地进行布防。

光绪十一年（公元1885年）三月二十日早晨，法军兵分三路来打镇南关。两路进攻东岭炮台，一路直扑关前隘长墙。敌人在开花大炮的掩护下，来势凶猛，攻陷了东岭五座炮台中的3座。法军占领东岭以后，居高临下，轰击关前隘长墙，掩护法军主力攻墙，形势逐渐危急。冯子材激昂地向士兵大呼：“兵士们，杀呀！如果再让法寇入关，我们有何面目回去见两广父老！”士兵在爱国热情激励下，个个拼命杀敌。这时，法军的背后突然杀来一支中国军队，原来王孝祺率领的部队，已从小路绕到敌后，向敌人发起突击，这就阻缓了法兵的攻势。不多久，苏元春、陈嘉的部队从幕府赶到，听说东岭炮台失守，对冯子材军队造成极大威胁，立即督队登山，抢入另两座炮台，与敌人进行了激烈的拉锯战。

驻在油隘的王德榜军，听到镇南关方向炮声隆隆，知道大战开始，立即按照预定计划，从油隘出发，进攻法军的老巢文渊城，切断敌人的补给线。

第二天，法军继续分三路进攻，炮火更加猛烈，山鸣谷应，声震百里，法军还是用大队主力猛攻中路长墙。冯子材下令死守长墙，处死了怯战的逃兵。法军像豺狼一样扑了过来，有的已经冲上长墙。冯子材眼看形势十分危急．便大呼一声，手执长矛一搠，把上墙的法兵刺倒后，冲出墙外。他的两个儿子紧跟身后，冲进敌阵。全军将士见主师身先士卒，大开栅门，排山倒海地向敌人冲击，与法军展开肉搏，厮杀声淹没了枪炮声，终于把敌人压下了山谷。

东岭同时也在展开争夺战，为了夺回失守的三座炮台，中国军队已是七上七下，陈嘉受伤四次不离火线。直到傍晚，王孝祺军将西路敌人打败之后，由西岭包抄敌后，王德榜军在消灭敌人运输队以后从关外赶到，各路军合力夹攻东岭的敌人，终于把三座炮台全部夺回。这时，中国的援军从四面八方合拢，1000多名越南义勇军也奋勇投入战斗，满山遍野都是手执武器打击法国鬼子的人群，到处火把通明，鼓声震天。法军处在重重包围之中，弹药打光了，又没有增援，开始崩溃。

到了第三天，冯子材发起总攻，中国军队和越南义勇军一听到命令，立即从备山头、战壕、丛林中冲出，潮水般向山谷的敌人冲去，法军丢下1000多具尸体，夺路向文渊城逃跑。

镇南关大捷后，冯子材、王德榜、苏元春、王孝祺立即率领军队跟踪追击，一路上人不解甲，马不下鞍，攻下文渊，又接着攻克谅山。法国侵略军前敌主帅尼格里也身受重伤，被法军裹胁而来的越南伪军，也全部瓦解。法军残部成了惊弓之鸟，把所有大炮、银元抛入水中，向南狂奔。至于孤拔，他率领法国军舰又去进攻浙江镇海海口，受到了镇海守军致命还击，负了重伤，最后死在澎湖岛上。这个法国远东舰队司令侵略者，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中国军队节节胜利，慈禧太后连连发旨停战，勒令中国军队撤兵返回，并派李鸿章与法国代表谈判，于光绪十一年（公元1885年6月9日）正式签订了《中法会订越南条约》，该条约的主要内容是：中国承认越南是法国的殖民地；法货进出云南、广西边界时，应减轻税收，以后中国建造铁路，应向法国人商办。这么一来，断送了越南，断送了中国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