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太真外传》中的贤妃

京剧《太真外传》中的贤妃

以上我们讲到，在如何看待杨贵妃与“安史之乱”及她在马嵬坡殒命这件事上，有三种不同的态度：一是把杨贵妃看作妖孽、尤物，她的死是罪有应得。二是她的死是无辜的，是杨国忠等人作恶多端，使处于深宫的杨贵妃受到牵连。三是她在国家危难的关头主动请死，她的死是为国捐躯。三种不同的态度，决定了史书或文学作品做不同的叙事处理。此外，还有没有另外的叙事处理呢？

二十世纪20年代，由齐如山编剧、梅兰芳主演的京剧《太真外传》，就在《长生殿》的基础上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大家都知道梅先生的代表作《贵妃醉酒》。但《贵妃醉酒》只是一个片段而已，它表现杨贵妃久等唐明皇不来而无限惆怅、无限悲伤的情感，没有涉及她和政治的关系。但《太真外传》就不同了。这个戏总共四本，每本十场，要演四个晚上才演得完。当年《太真外传》演出时非常轰动，场上从头至尾叫好声不断，观众看得如醉如痴。

《太真外传》中由梅兰芳扮演的杨贵妃在离地约一米高的旋转的圆盘上翩翩起舞

《太真外传》中梅兰芳扮演的杨贵妃近照

《太真外传》走的基本上是《长生殿》的路子，容量大，人物多，结构上李杨爱情与“安史之乱”交错发展。这个戏在《长生殿》的基础上进一步美化杨贵妃，让她成为一个“贤妃”形象，成为干涉朝政的“正能量”。她听说安禄山被任命为范阳节度使，唯恐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就劝谏唐明皇收回成命。当她知道此事已经难以挽回，便想方设法安抚安禄山，而不是像杨国忠那样激安禄山造反。

第四本第五场，安禄山攻破潼关的消息传来，唐明皇决定死守长安，杨贵妃则认为长安无险可守，建议召集大臣们一道商议良策。当杨国忠幸灾乐祸地炫耀自己早料到安禄山会造反时，遭到杨贵妃的痛斥。她有两段台词，第一段她说杨国忠：

想你身为首相，执掌大权，果能防患未然，何至渔阳兵起？平日无治国良策，早当奉身而退，才是正理！

第二段台词更尖锐：

自你拜相以来，只知招权纳贿，卖爵鬻官，早已人言啧啧。就是那安禄山造反，也未必非你逼迫而成。似你这等行为，就是万岁开恩，只恐百姓也未必饶恕于你！

杨贵妃义正辞严，表明她和杨国忠完全不是一路人，可最终还是难逃被诛杀的命运。而陈玄礼坚持要杀杨贵妃的唯一理由，还是她是杨国忠的妹妹的身份。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最大的悲剧。也许，《太真外传》的作者有意想把作品往“命运悲剧”上靠吧。

我们说过，《长生殿》在史料取舍方面堪称典范，但看来并不是没有改进的空间。因为尽管《长生殿》美化、仙化杨贵妃的意识非常明确，却还是要写到“安史之乱”，写到杨国忠的所作所为及杨氏一门的奢侈腐化。杨贵妃对国家的动乱虽没有直接责任，也不能完全摆脱干系。《情悔》一出中杨贵妃的灵魂这样独白：“只想我在生前所为，那一桩不是罪案。况且弟兄姊妹，扶势弄权，罪恶滔天，总皆由我。”所以关于《长生殿》究竟主要是写爱情还是写政治的争论也就一直不断。不过，梅兰芳所扮演的杨贵妃，用“美”结束了争论。

看来，在历史剧如何选材方面，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所以杨贵妃题材的历史剧一定会不断地被后人重新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