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奏还是合唱

第三节　普通话PK方言或少数民族语言：独奏还是合唱？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的《世界濒临消失的语种版图》中有这么一句话：一个语种的死亡和消失，等于永远失去我们对人类思想的认知和理解的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这句话千真万确。只有在一个文化多元的世界里，人们才能互相借鉴、互相学习，在不断地学习中人类才会去创新、社会才会发展。不同民族的语言让这个世界处处欢声笑语、时时彰显魅力、人人都有活力。

同样，在一个文化多元的国度里，不同文化共生、不同语言混杂才能显示出这个国家的蓬勃生机与社会的和谐。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多方言的人口大国，推广普通话有利于各民族、各地区之间的交流，有利于祖国统一、增强民族凝聚力，这本无可厚非，但不能因此而扼杀其他语言文化。

每年农历10月13日是满族的传统节日“颁金节”。在2010年这个节日到来之际，香港《南华早报》刊登了一则消息说，满语曾经是中国最有活力的少数民族语言之一，但现在只有几位语言学家和另外十几个人会说，尽管中国生活着近1000万满族人。

满族颁金节（照片来源：网络）

满语的近乎灭绝显示出很多少数民族语言的灰暗前景。在工业化、全球化和近年大量少数民族人口外出的情况下，这些语言日渐衰落。记者通过走访发现，在北京乃至全国，会满语的民众已经寥寥无几。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的一部分，满文已经走向衰微，用满文记载的清史资料也正逐渐沉入历史的长河。据北京社会科学院满学研究所所长、市政协委员赵志强介绍，满族如今已是我国第二大少数民族，但仍在使用满语的仅是东北农村个别村庄的少数老人，且这些老人多数会说而不会写。很多专家表示，清政府以几百万之众统治一个人口数倍于自己的汉族，周围都是汉语语境，为了便于管理和交流，满汉融合是必然趋势。然而这种融合带来的是一个语种的逐渐消失。

如今，我们身边还有很多满族文化遗留的产物。在北京故宫，许多刻在大殿匾额上的满文抬头可见；常见的点心萨其马也是满族食品；很多人喜爱的北京小吃炒肝也源于清代。“炒”据称就是音译，在满语中有煮、熬之意。还有现在依然高贵的宫廷服饰和宫廷膳食，都是受了满族文化的影响。可悲的是，满族文化和满语与汉族文化和汉语融合后只能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若干年后，即使是满族人的后代也未必认识故宫的那些牌匾了。

作为一种地方语言，方言可以说是一个地区、民族的“名片”。无论哪一种方言，都是文化积淀的结果，都是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我国情况特殊，民族众多，方言遍布，流传着“十里不同音”“隔山听不懂”的说法。这些方言正是我们各地人民的宝贵文化遗产，是地方文化的符号，丰富的地方语言文字创造和承载了多姿多彩的地方文化。同样一种事物，在各地语言中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多么有趣、生动！可是，现在能说方言的人越来越少了，就是会说也不“地道”。

最先消失的是那些经济发达、人际交流频繁的地区和族群的方言。比如北京周边的天津、唐山、大连，还有上海周边的江浙地区，其独特的地方话很有可能是最先消失的方言。如果有一天，这些方言进入了历史博物馆，我们如何通过这些方言来感受老一辈人的情感世界与他们的生活方式？如果有些方言消失了，我们的后代是否还能享受到越剧、黄梅戏等地方戏的优美韵律？是否还会有天津快板的幽默和“吴侬软语”温润的记忆以及外乡人听到“乡音”的那种泪流满面？

上海大学教授钱乃荣曾发明了一种“上海话输入法”，这种输入法拥有15万词汇量和新奇的拼音构字方式，这使得上海话成了能用键盘敲出来的方言。钱教授认为，家乡话是当地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能传递某个地域人群性格特征的“味道”，也给这个地域的人一种归属感。是的，无论你是山东人还是山西人，不管你讲东北话还是闽南语，也不管你操湖北口音还是说客家话，只要一听到自己熟悉的家乡话，关于家乡的记忆就立马全部鲜活起来，那些隐藏在心底里的情感立马喷涌而出。方言与人类记忆和情感上的牵扯具有普通话永远也无法替代的效果。就拿影视剧来说，这几年掀起了方言剧热，像2009年的一部电视剧《我的兄弟叫顺溜》，其成功的一部分原因应当归功于它很出彩的方言。该剧主演王宝强曾在媒体上说：“其实我说的也是不太地道的河北家乡话，带一点乡音对我塑造角色有帮助……”其他像《武林外传》《疯狂的石头》《乡村爱情》等一系列方言剧的热播，一方面有利于保护与宣扬各地方言，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在普通话一统荧幕的局面下，观众已经开始腻烦，而各地别具风味的方言则为观众奉上了一道“口感”独到的菜肴，引起观众的极大兴趣和新鲜感。有份调查数据显示，62％的人认为，影视剧人物说方言更加真实、草根，贴近普通市民生活；45％的人认为，方言凸显了地方文化特色，能激起人们极大的认同感和归属感；44.7％的人说方言强化了人物性格塑造。可见，观众在观看方言剧的时候不仅仅是被里面的方言所吸引，他们从方言中能够体会到更多的东西。

电视剧《武林外传》海报

方言不仅能够凸显一个地域人们的性格特征，它还蕴含着该地域人们的幽默与智慧，比如，东北方言中“你可别玩大发了”中的“大发”这个词，如果用“过分”“过头”替代自然可以，但它也就失去了调侃的意味。

就像在合唱团里一样，一种声音虽然显得整齐、统一，但总嫌单调乏味，而只有汇聚了不同声部、不同音调的大合唱才显得气势恢宏、生命旺盛。一个国度里的语言也是一样的。在我们极力推广一种语言文化的时候，更要懂得如何保护好其他语言文化，只有这样，人们的生活才会奏出悦耳动听的旋律来。

然而令人忧虑的是这些地方语言和少数民族语言还是在无可奈何地式微。以地方语言来说，由于交通的便利和人际间交往的频繁，以族群和村落为主形成的生活圈子早已被打破，方言和地方话慢慢在失去自己生存的环境。少数民族语言也一样，尤其是那些人口少、与其他民族交往多的少数民族，其语言文字的保留更是难上加难。虽然政府也在努力通过学校教育的方式保留住一些少数民族语言，但由于少数民族语言的环境正在慢慢消失，将来的少数民族语言将可能只会在实验室或相对封闭的保护区内才能保护性生存。而同属汉语范畴的地方话则没有这种可能。关于这方面的案例就不一一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