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杀人，孔明三气周公瑾

且说周瑜收军点将，各各叙功，申报吴侯。所得降卒，尽行发付渡江，大犒三军，遂进兵攻取南郡。前队临江下寨，前后分五营。周瑜居中。瑜正与众商议征进之策，闻知玄德与孔明俱在油江。瑜大惊，知刘备屯兵油江，必有取南郡之意。于是瑜与鲁肃引三千轻骑，径投油江口来，欲逼退玄德。瑜言若取南郡不得，但凭玄德去取。玄德依孔明之计，只在江口屯扎，按兵不动，先教周瑜去取南郡。周瑜、鲁肃回寨。瑜问帐下将士:“谁敢先取南郡?”蒋钦请命。瑜以之为先锋，徐盛、丁奉为副将，拨五千精锐军马，先渡江。瑜随后引兵接应。

曹仁在南郡，吩咐曹洪守彝陵，以为掎角之势。闻报吴兵已渡汉江。仁欲坚守勿战。骁将牛金奋然请命出战。后两军遂成混战一场，蒋钦兵败，回见周瑜，瑜怒欲斩之，众将告免。甘宁引精兵三千，夺彝陵，又被曹纯、牛金困于彝陵城中。瑜大惊。留凌统守寨，即日起大兵投彝陵来。内外夹攻，曹洪、曹纯、牛金兵败而走。周瑜驱兵星夜赶到南郡，正遇曹仁军来救彝陵。两军接着，混战一场。天色已晚，各自收兵。

曹仁回城中，与众商议。曹洪曰:“目今失了彝陵，势已危急，何不拆丞相遗计观之，以解此危?”曹仁曰:“汝言正合吾意。”遂拆书观之，大喜，便传令教五更造饭；平明，大小军马，尽皆弃城；城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军分三门而出。却说周瑜救出甘宁，陈兵于南郡城处。见曹兵分三门而出，瑜上将台观看。只见女墙边虚搠旌旗，无人守护；又见军士腰下各束缚包裹。瑜暗忖曹仁必先准备走路，遂命程普督后军，亲自引军取城。杀退曹洪、曹仁诸将，瑜纵马加鞭，引军直入瓮城。陈矫在敌楼上，望见周瑜亲自入城来，暗暗喝彩道:“丞相妙策如神!”一声梆子响，两边弓弩齐发，势如骤雨。争先入城的，都颠入陷坑内。周瑜急勒马回时，被一弩箭，正射中左肋，翻身落马。徐盛、丁奉二人舍命救去。吴兵大败。曹仁引得胜兵进城，程普收败军回寨。

丁、徐二将救得周瑜到帐中，唤行军医者用铁钳子拔出箭头，将金疮药敷掩疮口，疼不可挡，饮食俱废。医者曰:“此箭头上有毒，急切不能痊可。若怒气冲激，其疮复发。”程普令三军紧守各寨，不许轻出，三日后，牛金引军来搦战，程普按兵不动。牛金骂至日暮方回，次日又来骂战。程普恐瑜生气，不敢报知。第三日，牛金直至寨门外叫骂，声声只道要捉周瑜。程普与众商议，欲暂且退兵，回见吴侯，却再理会。

却说周瑜闻曹兵寨前叫骂，遂奋然跃起披甲出阵。曹仁回顾众将曰:“可大骂之!”众军厉声大骂。周瑜大怒，使潘璋出战。未及交锋，周瑜阵前诈作伤发，大叫一声，口中喷血，坠于马下。众将救起周瑜，回到帐中。又派心腹军士诈降，言瑜已死。曹仁遂趁夜劫寨，中计，曹兵大败。曹仁不敢回南郡，径投襄阳而去。

周瑜、程普收住众军，径到南郡城下，赵云已取南郡。周瑜大怒，便命攻城。城上乱箭射下。瑜命且回军商议，先取荆州、襄阳，再取南郡未迟。正分拨间，忽然探马急来报说:“诸葛亮自得了南郡，遂用兵符，星夜诈调荆州守城军马来救，却教张飞袭了荆州。”又一探马飞来报说:“夏侯悖在襄阳，被诸葛亮差人赍兵符，诈称曹仁求救，诱悖引兵出，却教云长袭取了襄阳。二处城池，全不费力，皆属刘玄德矣。”周瑜曰:“诸葛亮怎得兵符?”程普曰:“他拿住陈矫，兵符自然尽属之矣。”周瑜见孔明袭了南郡，又闻他袭了荆襄，如何不气?遂大叫一声，金疮迸裂，半晌方苏，众将再三劝解。瑜曰:“若不杀诸葛村夫，怎息我心中怨气?程德谋可助我攻打南郡，定要夺还东吴。”正议间，鲁肃至，谏阻周瑜。瑜曰:“吾等用计策，损兵马，费钱粮，他去图现成，岂不可恨?”肃曰:“公瑾且耐。容某亲见玄德，将理来说他。若说不通，那时动兵未迟。”诸将曰:“子敬之言甚善。”

于是鲁肃引从者径投南郡寻玄德。赵云告知玄德与军师在荆州。肃遂径奔荆州，讨要荆州九郡。却见孔明请出刘琦，言以之为荆州之主，玄德辅之。鲁肃默然无语。宴罢，肃辞出城，连夜归寨，具言前事。肃曰:“吾观刘琦过于酒色，病入膏肓，现今面色羸瘦，气喘呕血，不过半年，其人必死。那时往取荆州，刘备须无得推故。”周瑜犹自忿气未消，忽孙权遣使至，催大军赴合淝相助。周瑜只得班师回柴桑养病，令程普部领战船士卒，来合淝听孙权调用。

却说刘玄德自得荆州、南郡、襄阳，心中大喜，商议久远之计。伊籍引荐荆襄马氏兄弟，马良、马谡等。马良至，玄德优礼相待，请问保守荆襄之策。良以襄阳不可守，献计南征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积收钱粮，以为根本。玄德大喜，遂发兵，历经连番大战，取四郡。

在长沙，云长与黄忠大战三日，互有礼让，韩玄以为黄忠勾结云长，欲斩之。时魏延在侧，闻之大怒，遂冲上城楼，斩韩玄，献城投降。玄德入城，亲自拜会黄忠，待之甚厚，黄忠遂降。云长引魏延来见，孔明喝令刀斧手推下斩之。玄德惊问孔明曰:“魏延乃有功无罪之人，军师何故欲杀之?”孔明曰:“食其禄而杀其主，是不忠也；居其土而献其地，是不义也。吾观魏延脑后有反骨，久后必反，故先斩之，以绝祸根。”玄德曰:“若斩此人，恐降者人人自危。望军师恕之。”孔明指魏延曰:“吾今饶汝性命。汝可尽忠报主，勿生异心，若生异心，我好歹取汝首级。”魏延诺诺连声而退。黄忠荐刘表侄刘磐——现在攸县闲居。玄德取回，教掌长沙郡。四郡已平，玄德班师回荆州，改油江口为公安。自此钱粮广盛，贤士归之；将军马四散屯于隘口。

却说周瑜自回柴桑养病，令甘宁守巴陵，凌统守汉阳，二处分布战船，听候调遣。程普引其余将士投合淝县来。原来孙权自从赤壁鏖兵之后，久在合淝，与曹兵对阵，大小十余战，未决胜负，不敢逼城下寨，离城五十里屯兵。闻程普兵到，孙权大喜，亲自出营劳军。忽报张辽差人来下战书。权拆书观毕，大怒，传令望合淝进发。两军混战一场，吴将宋谦为李典一箭射死。吴兵大乱，张辽乘势掩杀过来，望见孙权，骤马赶来。看看赶上，刺斜里程普冲出，截杀一阵，救了孙权。太史慈献里应外合之计，为张辽识破。辽将计就计，诱吴军进兵，大败吴军，太史慈身中数箭，不治而亡。孙权合淝兵败，回南徐。

却说玄德在荆州整顿军马，忽报公子刘琦病亡。玄德闻之，痛哭不已。孔明教云长前去襄阳保守。过了半月，鲁肃特来吊丧，并讨荆州。再三问之，孔明变色，一番抢白，直叫鲁肃不得言语。后出“立纸文书，暂借荆州”之计；言待玄德别图得城池之时，便交付还东吴。肃作别下船而回，先到柴桑郡见周瑜，将文书呈与周瑜，瑜顿足曰:“子敬中诸葛之谋也!”

过了数日，甘夫人卒。瑜谓鲁肃曰:“吾计成矣:使刘备束手就缚，荆州反掌可得!”肃曰:“计将安出?”瑜曰:“刘备丧妻，必将续娶。主公有一妹，极其刚勇，侍婢数百，居常带刀，房中军器摆列遍满，虽男子不及。我今上书主公，教人去荆州为媒，说刘备来入赘。赚到南徐，妻子不能勾得，幽囚在狱中，却使人去讨荆州换刘备。等他交割了荆州城池，我别有主意。于子敬身上，须无事也。”鲁肃拜谢。

周瑜写了书呈，选快船送鲁肃投南徐见孙权，具言前事。权点头暗喜，欲以联姻之计，诱杀玄德。不意玄德于甘露寺得吴国太、乔国老照护，不能加害，玄德与孙夫人成亲，两情欢洽。玄德又将金帛散给侍婢，以买其心，先教孙乾回荆州报喜。自此连日饮酒。国太十分爱敬。

却说孙权差人来柴桑郡报周瑜弄假成真之事。瑜闻大惊，行坐不安，乃修密与权以声色迷惑玄德，玄德果然全不想回荆州。

却说赵云与五百军在东府前住，终日无事，只去城外射箭走马。看看年终，遂拆开第二个锦囊。即日云见玄德，曰:“今早孔明使人来报，说曹操要报赤壁鏖兵之恨，起精兵五十万，杀奔荆州，甚是危急，请主公便回。”玄德即与孙夫人商议，瞒着孙权，见吴国太，托以祭祖之名，与夫人同走。

次日，孙权闻知走了玄德，急令追赶，在柴桑界首追上玄德。玄德见前后俱有吴军，慌问赵云曰:“追兵既至，如之奈何?”赵云便将第三个锦囊拆开，献与玄德。玄德看了，急来车前，向孙夫人泣告孙权、周瑜恶计，夫人叱从人推车直出，卷起车帘，亲喝徐盛、丁奉曰:“你二人欲造反耶?”徐、丁不敢阻拦，只得把军喝住，放条大路教过去。

恰才行不得五六里，背后陈武、潘璋、徐盛、丁奉又追上来，夫人与子龙当后，玄德先引三百军，望江岸去了。四员将见了孙夫人，又被大骂一番，四将诺诺连声而退。孙夫人令推车便行。徐盛曰:“我四人同去见周都督，告禀此事。”

四人犹豫未定，蒋钦、周泰又至，携吴侯封剑一口，可先杀其妹，后斩刘备。于是六将再追玄德。

却说玄德一行人马，来到刘郎浦，心方稍宽。忽报后面尘土冲天而起。正慌急间，孔明引着拖篷船二十余只，已等候多时。又见周瑜自领惯战水军赶来。孔明教棹船投北岸，弃了船，尽皆上岸而走，车马登程。周瑜赶到江边，亦皆上岸追袭。赶到黄州界首，中关云长、黄忠、魏延伏兵，吴兵大败。周瑜急急下得船时，岸上军士齐声大叫曰:“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瑜怒曰:“可再登岸决一死战!”黄盖、韩当力阻。瑜自思曰:“吾计不成，有何面目去见吴侯?”大叫一声，金疮迸裂，倒于船上。众将急救，却早不省人事。吴军败逃，折却水军无数。孔明教休追赶，自和玄德归荆州庆喜，赏赐众将。

周瑜自回柴桑。蒋钦等一行人马自归南徐报孙权。权不胜愤怒，欲拜程普为都督，起兵取荆州。周瑜又上书，请兴兵雪恨。张昭忧曹操乘虚来攻，乃谏兴兵伐刘。顾雍献反间之计，令曹、刘相攻，再乘隙而图之。权乃遣华歆赍表赴许都。闻操会群臣于邺郡，庆赏铜雀台，歆乃赴邺郡候见。

操自赤壁败后，常思报仇；只疑孙、刘并力，因此不敢轻进，时建安十五年春，造铜雀台成，操乃大会文武于邺郡，设宴庆贺。其台正临漳河，中央乃铜雀台，左边一座名玉龙台，右边一座名金凤台，各高十丈，上横二桥相通，千门万户，金碧交辉。是日，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罗袍，玉带珠履，凭高而坐。文武侍立台下。

操欲观武官比试弓箭，乃使近侍将西川红锦战袍一领，挂于垂杨枝上，下设一箭垛，以百步为界。数将飞马奔出，皆中红心。操教诸将尽都上台，各赐蜀锦一匹，诸将各各称谢。操命各依位次而坐。乐声竞奏，水陆并陈。文官武将轮次把盏，献酬交错。操顾谓众文官进献诗章。诗中多有称颂曹操功德巍巍、合当受命之意。曹操逐一览毕，笑曰:“诸公佳作，过誉甚矣。孤本愚陋，始举孝廉。后值天下大乱，筑精舍于谯东五十里，欲春夏读书，秋冬射猎，以待天下清平，方出仕耳。不意朝廷徵孤为典军校尉，遂更其意，专欲为国家讨贼立功，图死后得题墓道曰:‘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平生愿足矣。念自讨董卓，剿黄巾以来，除袁术、破吕布、灭袁绍、定刘表，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又复何望哉?如国家无孤一人，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见孤权重，妄相忖度，疑孤有异心，此大谬也。孤常念孔子称文王之至德，此言耿耿在心。但欲孤委捐兵众，归就所封武平侯之国，实不可耳:诚恐一解兵柄，为人所害；孤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也。诸公必无知孤意者。”众皆起拜曰:“虽伊尹、周公，不及丞相矣。”后人有诗曰: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曹操连饮数杯，不觉沉醉，唤左右捧过笔砚，亦欲作《铜雀台诗》。刚才下笔，忽闻报东吴使华歆表奏刘备为荆州牧，孙权以妹嫁刘备，汉上九郡大半已属备矣。操闻之，手脚慌乱，投笔于地。昱曰:“孙权本忌刘备，欲以兵攻之；但恐丞相乘虚而击，故令华歆为使，表荐刘备，乃安备之心，以塞丞相之望耳。”昱献计表奏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留华歆在朝重用之；瑜必自与刘备为仇敌矣。操遂召华歆上台，重加赏赐。当日筵散，操即引文武回许昌，表奏周瑜为总领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封华歆为大理少卿，留在许都。

使命至东吴，周瑜、程普各受职讫。周瑜既领南郡，愈思报仇，遂上书吴侯，乞令鲁肃去讨还荆州。孔明曰:“若肃提起荆州之事，主公便放声大哭。哭到悲切之处，亮自出来解劝。”鲁肃入府，言讨要荆州。玄德闻言，掩面大哭。肃为孔明一番说教，又不得开口。见了周瑜，具言其事。周瑜顿足曰:“子敬又中诸葛亮之计也!”瑜曰:“子敬再去荆州对刘备说:孙、刘两家，既结为亲，便是一家；若刘氏不忍去取西川，我东吴起兵去取，取得西川时，以做嫁资，却把荆州交还东吴。”肃曰:“西川迢递，取之非易。都督此计，莫非不可?”瑜笑曰:“子敬真长者也。你道我真个去取西川与他?我只以此为名，实欲去取荆州，且教他不做准备。东吴军马收川，路过荆州，就问他索要钱粮，刘备必然出城劳军。那时乘势杀之，夺取荆州，雪吾之恨，解足下之祸。”

鲁肃大喜，便再往荆州来。玄德与孔明商议。但凡说起借钱粮之事，即满口应承。鲁肃暗喜，宴罢辞回。玄德问孔明曰:“此是何意?”孔明大笑曰:“周瑜死日近矣!这等计策，小儿也瞒不过!”玄德又问如何，孔明曰:“此乃假途灭虢之计也。虚名收川，实取荆州。等主公出城劳军，乘势拿下，杀入城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也。”便唤赵云听计。

却说鲁肃回见周瑜，说玄德、孔明欢喜一节，准备出城劳军。周瑜大笑曰:“原来今番也中了吾计!”便教鲁肃禀报吴侯，并遣程普引军接应。周瑜此时箭疮已渐平愈，身躯无事，使甘宁为先锋，自与徐盛、丁奉为第二，凌统、吕蒙为后队，水陆大兵五万，望荆州而来。周瑜在船中，时复欢笑，以为孔明中计。前军至夏口，周瑜问:“荆州有人在前面接否?”人报:“刘皇叔使糜竺来见都督。”瑜唤至，问劳军如何。糜竺曰:“主公皆准备安排下了。”瑜曰:“皇叔何在?”竺曰:“在荆州城门外相等，与都督把盏。”瑜曰:“今为汝家之事，出兵远征；劳军之礼，休得轻易。”糜竺领了言语先回。

战船密密排在江上，依次而进，看看至公安，并无一只军船，又无一人远接。周瑜催船速行。离荆州十余里，只见江面上静荡荡的。哨探的回报:“荆州城上，插两面白旗，并不见一人之影。”瑜心疑，教把船傍岸，亲自上岸乘马，带了甘宁、徐盛、丁奉一班军官，引亲随精军三千人，径望荆州来。既至城下，并不见动静。瑜勒住马，令军士叫门。城上问是谁人。吴军答曰:“是东吴周都督亲自在此。”言未毕，忽一声梆子响，城上军一齐都竖起枪刀。敌楼上赵云出曰:“都督此行，端的为何?”瑜曰:“吾替汝主取西川，汝岂犹未知耶?”云曰:“孔明军师已知都督假途灭虢之计，故留赵云在此。吾主公有言:孤与刘璋，皆汉室宗亲，安忍背义而取西川?若汝东吴端的取蜀，吾当披发入山，不失信于天下也。”周瑜闻之，勒马便回。只见一人打着令字旗，于马前报说:“探得四路军马，一齐杀到:关某从江陵杀来，张飞从秭归杀来，黄忠从公安杀来，魏延从孱陵小路杀来，四路正不知多少军马。喊声远近震动百余里，皆言要捉周瑜。”瑜马上大叫一声，箭疮复裂，坠于马下。

却说周瑜怒气填胸，坠于马下，左右急救归船。军士传说:“玄德、孔明在前山顶上饮酒取乐。”瑜大怒，咬牙切齿曰:“你道我取不得西川，吾誓取之!”正恨间，人报吴侯遣弟孙瑜到。周瑜接入。具言其事。孙瑜曰:“吾奉兄命来助都督。”遂令催军前行。行至巴丘，人报上流有刘封、关平二人领军截住水路。周瑜愈怒。忽又报孔明遣人送书至。周瑜拆封视之。书曰:“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致书于东吴大都督公瑾先生麾下:亮自柴桑一别，至今恋恋不忘。闻足下欲取西川，亮窃以为不可。益州民强地险，刘璋虽暗弱，足以自守。今劳师远征，转运万里，欲收全功，虽吴起不能定其规，孙武不能善其后也。曹操失利于赤壁，志岂须臾忘报仇哉?今足下兴兵远征，倘操乘虚而至，江南齑粉矣!亮不忍坐视，特此告知。幸垂照鉴。”周瑜览毕，长叹一声，唤左右取纸笔作书上吴侯。乃聚众将曰:“吾非不欲尽忠报国，奈天命已绝矣。汝等善事吴侯，共成大业。”言讫，昏厥。徐徐又醒，仰天长叹曰:“既生瑜，何生亮?”连叫数声而亡。寿三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