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知先生的葬礼记

五、陶行知先生的葬礼记

1946年11月30日上午9时，上海文化界、教育界在南市徽宁路“徽宁会馆”恭送陶行知先生灵柩赴南京公葬举行公祭仪式。

主祭人王绍鏊、上海少年村村伯许啸天读祭文。

到会的各界人士有：郭沫若、马叙伦、许士骐、闵刚候、杨卫玉、沙千里、史良、曹孟君、朱绍文、余之介、张曼筠、段力佩等千余人。

中共代表团驻沪联络处王炳南、潘梓年、华岗、陈家康代表中共致祭。

育才学生抚着陶先生灵柩，他们哭泣得最悲哀最凄切。

下午1时，上海殡仪馆的运灵车来了。在旁的青年自愿地把灵柩小心地抬上灵车。

灵枢上面罩着公葬委员会敬献的“人民导师”蓝绸灵罩，运到火车北站行李房旁用芦席临时搭建的灵堂里。棚前正中是山海工学团师生及农民敬献的“人民导师”大花圈，棚檐上挂有“民主之魂、教育之光”金字蓝底大横额，两边挂着“满腔热血为民主、千秋自有定论；毕世功勋在育才，万代长出新苗”的长联。右侧有“民主第一、人民万岁”；左侧有“天下为公、文化为公”；“生活是大众唯一的教育、社会是大众唯一的学校”。史良女士担任总招待，她从早到晚守在灵旁，守灵的还有荣军互助社社长陈根度。

下午3时半，祭别仪式开始，奏哀乐，由大任小学生担任，乐声哀婉动人。主祭人黄炎培；陪祭有沙千里、徐伯昕、陈根度。余之介读祭文。接着由上海50余个人民团体、各界人士3000余人进行公祭。最后，由章士钊先生陪同抗日名将张自忠的两位公子来祭奠。当晚9时35分，灵车开动，有60余人陪灵晋京。

12月1日清晨6时20分，灵柩抵达南京时，董必武、梅益、沈钧儒、罗隆基、朱蕴由、韩兆鹤、张西曼、周新民、张申府、吴研因、吴俊升、徐养秋、滕仰支、于去疾、曹靖华、黎国荃、郑英、洪范五、江植棠、胡家健、程万孚、姚文采、陈鸿韬、胡同炳、丁先藩、庄严等各方好友千余人在车站迎灵。

在“万世师表”、“民主之魂”的旗帜后面，是沈钧儒、董必武率领的漫长的送葬队伍。最后四乡农民自动组成的锣鼓哀乐队。从南京站步行至劳山。沿途百姓设香案路祭，众人认为：这是人民群众对陶先生的崇敬，这也是在中国历史上民间罕见的祭事。

灵堂前面竖立着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和冯玉祥以及民盟、救国会等人民团体的花圈。灵堂里挂满了挽联，其中有董必武的“哭陶先生”题词：

敬爱陶夫子，当今一圣人。

方圆中规矩，教育愈陶钧。

栋折吾将压，山催道不申。

此生安仰止？无后可归仁。

正午12时开始公祭。农民歌手奏哀乐，学生唱挽歌，沈钧儒主祭，81岁的老翁雷万源陪祭。参加祭典的有陶先生的生前友好学生及晓庄民众3000多人。晓庄校友陈鸿韬读力杨作的长诗《祭陶行知先生》。

祭陶行知先生

……

长江里流的不是水，

是我们的泪。

……

你是穷孩子的保姆，

人民的朋友，

我们的导师。

……

你吃得苦，

穿得差，

跑得累，

住得坏。

……

为老百姓服务，

吃草也甘心。

……

词意悲壮，哀凄感人，使众人老泪横流，哭不成声。也只有陶师这样襟怀旷达气派远大的伟人，才配得上享受这样壮重的露天大祭坛来举行追悼，使他的精神与日月同辉，照射出人民的心事，人间的真理，遂人民之情，以达人民之欲。

翦伯赞致词：

“陶先生的精神是崇高的，行谊是崇高的，但我不同意把他比作孔子，虽然陶先生有儒家的风度，像孔子一样诲人不倦，但他不像孔子那样为统治阶级服务，为统治阶级当奴仆。陶先生是教人民做主人，教人怎样争取自由，怎样反对统治阶级与剥削阶级，所以陶先生是为人民服务，是人民的学生，也是人民的先生。我也不同意有人把他比作墨子，虽然陶行知有墨家的刻苦，但他不像墨子那样专从事苦行非乐，陶先生是有丰富的兴趣，教人创造，教人向极乐世界探寻。我也不同意有人把他比作耶稣，虽然陶先生有耶稣的博爱，但他不像耶稣那样教人给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送上去再给人打！陶先生不教人这种无原则的、无限制的忍受，相反的，他却要教人民站起来反抗，也不像耶稣那样泛爱，不管是好人或坏人！而陶先生教人爱人，也教人憎恨人，憎恨那些残害人民的人！他是与这些残害人民的人，势不两立的。我还要补上一点，就是陶先生有法家的严肃，但他又不像那些死守成法的法家的呆板，他的处事治学，都是用科学的精神和方法，无论遇到什么大的问题，也总是拿数学方法的数目字来解决问题。所以他充满了信心，充满了战斗力，充满了创造力。所以我归纳起来说，是陶先生有儒家的风度、墨家的刻苦、耶稣的博爱、法家的严肃，而成为儒、墨、耶、法的综合体的集大成者。陶先生毕生致力于教育，致力于民主，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才放下教育工作，才放下民主运动的工作，他为我们立下一个做事做人的好榜样。”

姚文采（安微中学校长）报告了陶师的生平。

罗隆基（民盟代表）致词：

“祭悼陶先生这样伟大的人物，一切说话都是多余的。有人把陶先生比作孔子，我认为陶先生比孔子还要伟大。孔子的教育是教人向后看的，目的在恢复周朝的旧制，所以孔子的教育是统治者的教育，也可以说是教人做官的教育，教人做人上人的统治教育。陶先生的教育是教人向前看的，是教人追求真理的教育，完完全全是人民的教育，也可以说是教人做主人的教育，教人向前创造的教育。我以前对于陶先生的教育主张和见解还不十分明了，今看了满山谷的陶先生语录，把它好好收集起来，就是一部今日很好的“陶子论语”，比孔子的论语要高明得多，所以今天是孔子的教育与陶先生教育斗争的时代，陶先生的教育战胜了孔子的教育，把那些虚伪的礼、义、廉、耻一扫而光，中国才有出路。“晓庄”的晓字，就是天亮的意思。人总是要死的，陶先生也总是要死的，今天我们不哭了，陶先生虽然入土了，但陶先生真的死了吗？不，陶先生死不了，埋不了，有他满山满谷的论语，正是医治中国的特效药。陶先生所埋的地方就是天亮的地方，我们要用陶先生的一部论语，把中国变成晓庄，变成天亮的地方。”

接着又有陈根度（荣誉军人）、周寿梅（育才学生）儿童自动学校的小学生在墓前演说。

最后，陶晓光致谢词：

“今天，承先父许多好友来参加公葬典礼，给我们许多指导，给我们许多鼓励，非常感谢。我们决心扩大先父的父爱，要用为博爱而学习；为独立而学习；为民主而学习；为和平而学习；为科学创造而学习的精神，与一切友好勉励共进于光明之地，以答谢一切盛意。

下午2时30分，陶师灵柩在锣鼓声、鞭炮声中，在千百人的啜泣声中，安详入土。从此，人民导师将永远安息在晓庄劳山之阳。他那充满人间的智慧，“爱满天下”的博爱精神会永远的浸透着每一个人的心灵；他播下的无数种子必将世代的繁衍下去，迎来桃花盛开的一个属于大众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