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都是爱

在职业中学读了三年书，心情一直阴晴不定，一会儿风和日丽，一会儿风雨交加。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范老师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

范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身材高大，脸上皱纹横生。他和我们玩起来无拘无束，若板起脸来，很多同学也有些害怕他。他的声音很洪亮，似乎不会发低音。是的，职业中学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阴影，也许是自卑，但我们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会感到一种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我们的血液中来。他是个乐天派，因此容易感染我们。

我学的是文秘写作，但范老师对文学写作也十分看重。按理说，我在班里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他应该喜欢我。但他的做法实在有悖情理，让人无法接受。他几乎每天都要批评我，批评的方面无所不包。大到学习，小到生活细节，没有他不涉及的。比如说，我走路的姿势，说话的神态，与其他同学们的交往等等。

他那一双敏锐的眼睛，始终在背后盯着我。

有一次，我一边行走，一边欣赏微型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他喊我，我没听见。有几个同学一块喊我的名字，我才发现他正笑眯眯地向我打招呼。我走近他时，他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了。我惴惴不安，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说：“你看你，走路的姿势都是一种骄傲的表现，真是莫名其妙。”他又追问了一句说：“对不对？”我没好气地回答：“对。”他笑了笑说：“走吧！”

我很少得到表扬和鼓励，私下里也曾抱怨过，觉得他是一个不近情理的人。可是每逢班里有个差得一塌糊涂的学生，偶尔发表一篇文章，他便召集全体学生，眉飞色舞地要念给大家听，抑扬顿挫，朗诵的水平是一流的。他的朗诵艺术远比文章的水平要高得多。不仅如此，他还要总结出一二三条优点来，让大家向这位同学学习。

我心里有些不平。我每月要发表好几篇文章，而他竟然熟视无睹。他认为我能写十几行的小诗，必然能写二十几行的小诗；写到二十几行，他又认为我应该发表三十多行的诗。我的努力永远与他的要求有那么一段距离。故此，他认为我是不值得表扬的，而且也没有理由骄傲。我从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老师。有位女同学对我说：“范老师一天不批评你，咱们校园就平静多了。”他不顾及我的面子，一批评起来高喉咙大嗓门的，其他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一次更可气了。我与一位同学在马路上散步，没料到他却把那个同学批评了一顿。他在班里，对着全班同学讲：“你和他散步干什么？你能和他比吗？人家散步回来，一篇文章就出来了，你呢？”我有些气愤。不过，范老师批评得有几分道理。有一次，我在马路上散步，看见高高的狼尾巴草，突然来了灵感。我取出笔和一张纸，在马路上写了一首叶狼尾巴草曳的小诗，后来，这首诗发表在叶青海青年报曳上。

毕业那一年，范老师把我喊到他的办公室。他问我恨他吗？他说我的个性太张扬，三年来他一直在磨炼我的性格。他语重心长地说，艺无止境，永远不要骄傲啊。他哽咽了，舍不得我离开。我也哽咽了，三年来他是如此关爱我呀！有许多温馨的细节我没有提及，我想说的是，远近都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