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魔怔

信仰的魔怔——读《穆斯林的葬礼》有感

文/吴　名

千般纠缠，命运无情，幸福与不幸福只在岁月间流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总笃信信仰能为人指引前行的方向，点亮通向幸福的道路。的确，多少信仰成就了人的生命，让短暂的一生焕发世间绝无二度的光芒；然而，又有多少信仰把人的心灵牢牢束缚，我们虔诚地将心交出，为自己戴上沉重的镣铐。

读完《穆斯林的葬礼》，回想每一个人物——新月、韩太太、楚雁潮、韩子奇、梁冰玉、天星……这两世冤孽，究竟是谁的错？何以痛苦就此滋长，再无停息。执着的信仰决定了每一个生命的轨迹，当一切交织，却酿成一个无可挽回的悲剧。

玉是韩子奇的生命，他的信仰。他一生为玉劳作、为玉辗转，舍不得、放不下。他珍藏每一个朝代的珍贵玉器，追寻玉河之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玉和玉所蕴含的历史与文化……为了护玉，战争爆发时他抛妻别子远赴伦敦；为了留下心爱的玉，甚至不愿拿出一件卖了供儿子上学；为了守住玉，他无法跟随真爱冰玉离开，永世相隔，令新月再未见过母亲……是玉王，还是玉奴？弥留之际，他终于明白，玉本不属于任何人，最终还是汇入了延绵不绝的历史长河，而他带走的，只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玉是韩子奇莫大痛苦中的慰藉，然而造成他这种痛苦的，岂不正是对玉心心念念的魔怔？玉成就了韩子奇“玉王”的骄傲和生命的价值，而他把玉看得比命还重的这份信仰，却也毁了他一生的幸福。

因爱的折磨离开故土，又为爱违背人伦与姐夫结合，最终因爱的破碎决然离开。当梁冰玉数十年后重归故居，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她是新时代的女性，心中是稚嫩的自由与平等。她不顾一切地追求生而为人爱的权利，爱是她的信仰，她的梦想。为此她不顾如母亲般养育她的姐姐的深爱与恩情，不顾姐姐与奇哥哥共度风雨的感情与婚姻，在遥远的伦敦与韩子奇相爱，生下女儿新月，最终给姐姐、给她曾经深爱的韩子奇、给新月、也给自己留下了一生的痛苦与创伤。她说，这份爱，同样是上天赋予她的神圣权利，她没有错。然而，真的如此吗？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有思想有灵魂的女孩，为了这一份对爱的信仰，弃其他一切的理智、伦理、道德于不顾。她是这样的魔怔。信仰让她看不懂爱情需要多少现实的支撑才能长久，失去了伦理与道德保护的爱情有多么脆弱。恰恰是她对爱情的盲目信仰让她得不到珍贵的爱情，让至亲的人陷入长久的痛苦，而她本应美好的人生也在痛苦的思念中被消磨。

韩太太是书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人物。她承受了巨大的苦痛，多年操劳持家、十年战乱的苦等，等来了丈夫和亲妹妹的背叛，她永不能原谅。她是虔诚的穆斯林，每日五次的礼拜、每逢斋月的戒食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古兰经》中的每一句都深深印刻在她的心中。一个人时，她常默默与真主交流，得到内心的安宁。然而对宗教的虔诚信仰并没有带给她善良的心和高尚的追求。妹妹已永远离开，没了妈的孩子是无辜的更是可怜的，韩太太没有选择好好待孩子，一直把她当亲妈的新月只得到了极少的母爱；十几年过去了，先知的智慧没有让她懂得如何宽恕，对丈夫和妹妹的恨意犹时时翻腾，她是为了不让儿子天星看不起爸爸，却想不到一个家需要的不仅是完整、体面更是和睦与温情；为了让儿子娶她看中的儿媳妇、维护自己在家中的权威，韩太太暗中耍手段将天星和小容子拆散；她冤枉、赶走多年为奇珍斋做牛做马的老侯；她丝毫不考虑新月的感受，多次刺激患心脏病的新月，加重了她的病情；甚至在新月病重之时，明知楚雁潮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却因为楚雁潮不是回人、教义规定不可结亲，宁可新月死也要将两人拆散……

她是那个时代的女性中普普通通的一个，若不是丈夫与妹妹带来的重大变故，或许也会幸福地把日子过下去，尽管愚昧，尽管缺乏善良与智慧。她忠于与生俱来的信仰，但作为文盲，未受良好教育的无知让她无法明白伊斯兰的真意，无法深刻地思考真言所蕴含的人生至道；她只知虔诚，只知机械地服从教义，违背教义的一切都深恶痛绝，甚至看不到人追求幸福的权利和生命的宝贵。

人的一生必有信仰支撑，追求声色犬马或是功成名就，追求幸福快乐或是无愧于心，追求献身国家或是拯救世人……小如玉，复杂如爱情；宏大如宗教，只在于人不知何时开始、又不知怎样一步一步地在生活中坚定内心的选择。它可以无比简单，也可以无比复杂。它成就我们，它束缚我们。人太过执着在别人看来常常就是魔怔，值吗？悔吗？也许要用尽一生来参透。

人要走多远，才知信仰带给了自己多少美好、多少痛？人要多执念，才能得到深深渴望的追求与人世间的幸福？

只别让信仰成了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