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力量

信仰的力量——隐形将军韩练成的传奇人生

苏银梅

1955年韩练成被授予中将军衔时的照片

在中华民族争取独立、统一、民主、解放的道路上，曾经涌现过无数的英雄人物。他（她）们有的在正面战场上与敌人拼杀，壮烈牺牲，有的长期处于隐蔽战线，默默地为党为国家做着贡献。韩练成将军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出生于固原，从小家境贫寒，16岁时从军。曾经在北伐战争的一次遭遇战中救过冯玉祥，冯玉祥因此称他是和自己共过患难的青年军官；中原大战中救过蒋介石的性命，蒋介石特许其“黄埔军校三期毕业”，从此获得老蒋的信任，在蒋介石身边参与最高机密；抗日战争时期是李宗人的高参，因作战勇敢升任四十六军军长；他利用特殊身份直接接受周恩来领导为我党工作，解放战争中立了大功。

党的早期领导人李克农称他是“隐形人”；朱德赞他“为党、为革命立了大功、立了奇功”；毛泽东说：“蒋委员长身边有你们这些人，我这个小小的指挥部，不仅指挥解放军，也调动得了国民党的百万大军哪！”国民党党史专家称他为“导致神州陆沉的军事共谍”，蒋介石的儿子蒋纬国曾经给有关人士讲“韩练成是隐藏在我父亲身边时间最长、最危险的中共间谍”……

韩练成的一生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1925年报考军校到1942年与周恩来秘密会见。这一阶段，他从起初一位政治上还不太成熟的青年军官，经过多次事件、战争历练，逐步坚定了为共产党做事的信念。第二个阶段，从1942年至1948年，这一阶段，主要是隐身敌营，为党、为解放事业建功立业。第三个阶段，从1949年至1984年病逝，他为新中国人民军队建设倾注了大量心血，在西北开发中做出了贡献。其事迹可以总结为淡泊名利，坚守信仰。

少年从戎历寻正道

一、韩练成的身世和童年生活

1909年，韩练成出生于固原一个偏僻的乡村。他的父亲韩正荣曾在董福祥部当兵，在北京抗击过八国联军。韩练成小的时候，父亲常向他提起从军往事，痛斥入侵的洋人、懦弱的朝廷，在韩练成的心中埋下争取中华民族不再遭受外强欺辱的种子。母亲是陕西乾县人，16岁时家乡遭遇灾荒，被族人卖给固原巡防营哨官韩正荣为妻。不久，韩正荣因腿伤退伍务农，家境每况愈下，家中4个孩子，3个夭亡，只有韩练成活下来。

1920年西海固发生8.6级大地震，当时韩练成的父亲外出打工，发生地震时，11岁的韩练成已经熟睡，也许是老天护佑，房顶塌下时恰恰给他留下一个空间，被母亲从废墟中刨出来。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用当今固原人的话讲，他这人命“硬”，兄妹3人先后夭亡，只有他活下来，又是8.6级大震的幸存者。震后，母亲带他迁到父亲打工的固原，住在固原城外城墙的窑洞里，一家人落入城镇最底层、最边缘的人群。

固原古城墙窑洞，韩练成一家曾在这里栖息多年

然而，韩练成的父亲毕竟是从军营里退伍有文化的人，他认识到读书的重要性。韩练成12岁时，韩正荣用换工的方式，就是帮着给私塾先生家干活，让儿子在私塾先生家读书。韩练成总算念了7年的私塾。他一边念书，一边打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他在杂货店当学徒时，喜欢上街听新闻，在店里柱子上写一些“五族共和”、“打倒列强”、“废除不平等条约”的标语，常与老板冲突，让老板炒了鱿鱼，解雇时连工钱都没能拿到。也就是那个时候，韩练成童年的心灵里已经有了反帝反封建的朦胧意识。

二、冒名考军校

1925年，韩练成的母亲得到黄埔军校招生的消息，开始为儿子的前途着想，便产生了让儿子报考军校的想法，但是没有文凭怎么办？她灵机一动，借了甘肃省立二中毕业生韩圭璋的文凭，让他报考军校。韩练成很争气，运气也不错，考入西北陆军第七师军官教导队，成为教导队的一名学兵。

1926年，北伐战争开始，韩练成所在部队被编为国民联军第四军。当时联军总司令是冯玉祥，第四军军长是马鸿逵。韩练成当兵后，作战勇敢，先后升为排长、连长、营长。

三、刘志丹培养的好苗子

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共产党人刘伯坚任联军总政治部部长、刘志丹任联军政治处处长，这两个人都认为韩练成这小伙子本质善良，就找他单独谈话，向他讲革命道理，要他做革命的人。刘志丹发给韩练成一份“革命军人登记表”，并为他指定了入党联系人。

1927年“4·12”政变，韩练成还没有来得及入党就和组织中断了联系，并在“清党”阶段被扣上了“红帽子”，有人告状，说他是共产党员，但因他曾营救过冯玉祥，得到了冯玉祥的保护，在这次运动中躲过一难。

四、救援蒋介石

1929年，蒋介石对所属部队实行编遣，目的是要削弱各系军阀的实力。引起冯玉祥、阎锡山和李宗仁、白崇禧的不满，与蒋介石失和。5月，冯玉祥通电讨蒋，但手下的韩复榘、石友三、杨虎城、马鸿逵各部先后都被蒋介石的“银弹”俘获，用今天的话讲就是用金钱收买，个个投蒋倒冯。韩练成时任马鸿逵部六十四师独立团团长。

1930年，蒋、冯、阎中原大战爆发。5月底，蒋冯大战在河南东部展开，蒋介石在归德（今河南商丘）火车站的“总司令列车行营”中亲自指挥作战。韩练成受命守备归德。31日，冯军郑大章一支骑兵夜袭归德，停在火车站内的蒋介石“总司令列车行营”被冯军骑兵围住猛打。情急之下，蒋介石的总参谋长杨杰打电话给离火车站最近的六十四师独立团请求支援：“我是司令部！我是参谋长杨杰！敌军包围总司令行营……”

全国政协常委郭汝瑰致韩兢信中说到中原大战韩练成救蒋

甘肃省政协副主席卢忠良致韩兢信中说到中原大战韩练成救蒋

韩练成只听到这里线路就断了。但他反应机敏，从枪炮声中断定敌方肯定是骑兵，即刻调集兵力出发，打乱敌人的部署，自己率部冒死突入火车站，成功解围。

救命之恩哪！他被召进火车站蓝色钢皮客车的“总司令行营”。当韩练成出现在蒋介石面前的时候，老蒋不知怎样才能表达感激之情，于是当即下了一道手令：“六十四师独立团团长韩圭璋，见危受命，忠勇可嘉，特许（黄埔）军校三期毕业，列入学籍，内部通令知晓。”韩练成被戏称为“赏穿黄马褂”的人。大家知道，蒋介石是黄埔军校的校长，凡是该校毕业的学生，都是他的嫡系，有“穿黄马褂”之称。也就是说，那时那刻，蒋介石心里已经把韩练成放在自己亲信的位置。归德救蒋，是韩练成军旅生涯的转折点，为后来的提升，并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共产党做事打下了基础。

五、政训班禁闭

1932年，蒋介石在汉口“剿共”总部召见马鸿逵部上校以上军官。蒋在韩练成面前停下脚步，对马鸿逵说：“这个韩圭璋很好的，应该以旅长提升任用，当参谋太可惜了。”并当场送给韩练成一本自己的书。这一举动令马鸿逵部将校军官惊异不已。

不久，马鸿逵护送韩练成去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政训研究班第一期学习。进校第三天，韩练成被校政治部主任刘健群找去：“说说你参加共产党的过程。”韩练成万万没有想到，马鸿逵之所以送他来学习，是为了“剃他的头”。他又被戴上“红帽子”，在禁闭室一关就是三个月。直到1933年春节前，蒋介石下来视察时，韩练成在禁闭室大喊：“校长，归德六十四师独立团团长韩圭璋报告！”蒋介石很诧异，命人把韩练成带来，问道：“你为什么坐禁闭？”

“你问他。”韩练成手指刘健群回答。蒋介石问道：“有证据吗？”韩练成抢答：“他没有任何证据，就说我是共产党，从去年9月起一直把我关到现在，我给校长打报告，他们扣住不送!”

蒋介石训斥军校官员：“他在龙海线救援总司令行营的时候，你们都在哪里？什么共产党潜伏分子，还不马上解除禁闭！”随后，蒋介石给韩练成一个便签：“你去剿总拿点安家的费用，把太太接到南京来，先休息几天，我会任用你的。”韩练成在蒋介石的庇护下，再次躲过一难。

不久，蒋介石手谕江苏省主席陈果夫：“学生韩练成，着以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尽先任用。”在手谕里，蒋介石按韩练成的愿望用回了“韩练成”这个本名。从此，韩练成脱离西北军，进入黄埔系。

六、陆军大学深造

1935年，韩练成由蒋介石特批，考入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三期深造，与冯玉祥等120名将官学员同窗3年。1936年西安事变后，教育长杨杰要求教员、学员推测事变走向、商量事变对策。韩练成的分析与教育长杨杰“由蒋主动，和平解决”的上策不谋而合。归德救蒋，杨杰认为韩练成是“一个有战术头脑的勇将”，此时更是刮目相看，认为他已经成为“一个有战略眼光的将才”。

七、李宗仁的高参

韩练成怎么会成为桂系李宗仁的高参呢？这得从1928年说起，那年，韩练成调任第四军独立骑兵团团长，归北伐军前敌总指挥白崇禧指挥。白崇禧将本部的一团兵力与韩部合编为骑兵团，以韩练成为司令。当时白崇禧的部队军纪涣散，他曾经因整训这支“豆腐渣”军队时触动了军长韩德勤、李守维的私利，遭受行刺，幸亏行刺者是个“嫰豆腐”，面对面的三枪只有一枪打中韩练成的左臂，没有伤骨头。韩练成部英勇善战和其驾驭本部、协调友军的能力，给白崇禧留下良好的印象。

1937年“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有一天，时任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副参谋长的白崇禧邀韩练成彻夜长谈。第二天，白崇禧推荐他担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高级参谋。

八、英勇抗战

1939年，韩练成任第一七○师副师长，在昆仑关战役中英勇杀敌负伤，住院疗伤期间，桂林《救亡日报》主编夏衍曾派记者到医院采访，并在《救亡日报》发表了专稿《访带花归来的韩副师长》，公开报道韩练成坚决抗战的态度。

桂南会战后，韩练成在桂系升任师长，蒋介石非常高兴，给了他一笔5万元大洋的特支费，要他与各方人士联络感情，站稳脚跟。而韩练成和夫人汪萍，把这批特支费用于地下党人李克农、潘汉年等人的活动费。这里，我顺便讲讲韩练成的妻子汪萍。她原来是山东省立第一职业女子学校的教员，与韩练成结婚后，弃职一心支持丈夫的事业，成为贤内助。他们先后痛失两个年龄分别为5岁、6岁的爱子和一个7岁的女儿。儿子光中、光华因误食不干净的水果同一天夭亡。后来，生了女儿怀柳，7岁时又因病去世，对夫妇俩的打击很大。可以说，她与韩练成是一对患难夫妻。汪萍没有国民党其他阔太太的嗜好，如打麻将、投资生意等。李克农亲切地称她“后勤部长”。

1931年的汪萍

1939年夏天的汪萍和光中、光华

1944年夏天的汪萍和怀柳

1942年，韩练成升任第十六集团军参谋长，晋升中将军衔。不久，国防研究院在重庆复兴关成立，蒋介石兼任院长，指明调韩入第一期研究员。他再次获得深造的机会。随着对国防问题的深入研究，韩练成对国民党在抗战中的表现越发不满，对共产党则充满崇敬。他综合各种情报、数据分析认为：当前世界，是一场各国各方都在两面作战的大混战，只有中国共产党坚持了抗战、救国这一方向。他对当时形势认识得非常清楚，一边潜心研究，一边筹划秘密联络共产党。

《救亡日报》

九、秘见周恩来

1942年6月的一天，韩练成在重庆一个居民住所，身着便装，见到了中共驻重庆代表团负责人周恩来。

韩练成坦诚地说：“今天用这种方式来见老师，不是代表李长官、白副总长，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愿。”他吐露出多年埋在心底的话：“从军以来，我在西北给冯老总解过围，二次北伐跟白副长官打过仗，中原大战救过蒋委员长，他们几位不和，可都拿我当自己人，以我现在的军衔、职务，在军中也算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但是，我仍有一种苦闷、压抑、孤独的感觉，我在重庆、桂林和任何军中很难看到革命的气息。国难深重，中央和地方却在明争暗斗，说是共同抗日，我看对委员长、何总长来讲，反共比抗日更重要，就连白副总长也并不始终坚持一致对外的立场。我一直想，只要团结抗日又有国际援助，抗战怎么都不可能打得这么窝囊！”

1945年，韩练成任第四十六军军长，指挥部队向日军发起反攻

周恩来问他对国共两党之间是否有更近一步真诚合作的看法。他摇摇头：“委员长对冯老总、对两广都不可能真诚合作，更何况对共产党？”周恩来笑了：“你对委员长倒是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韩练成坦言：“委员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本不应该做对不起他的事，但他热衷于内战，这是我无论如何不愿效力的。”“今天来找老师，就是想表明心迹，我赞成共产党的立场。我看得清楚，中国抗战的希望在共产党，中华民族的前途在共产党。但是，战后必打内战。”他表达了想去延安的想法。周恩来告诉韩练成：“中共中央决定抗战期间不在国民党高层军政人员中发展党员”。他希望韩练成“无论是参加战场指挥，还是研究国防战略，只要永远保持北伐的革命精神，一样能够为国为民做出贡献”。韩练成有些遗憾，但对周恩来表示：“请老师放心，凡是对抗战、对国家、对民族有利的事我都会继续做下去的。”周恩来顺便问起韩练成是否认识西北军一位姓韩，叫圭璋的人。韩练成大惊：“韩圭璋？我就是韩圭璋啊！”得知韩练成就是刘志丹亲自培养的那个入党积极分子“韩圭璋”时，周恩来马上确定了与韩练成的同志关系。周恩来要求他“从整体战略高度、以人民解放事业的大战略为目标，直接参与制定或影响国民党的既定战略”。此后，韩练成严格遵照周恩来的指示，除了周恩来及其指定的董必武、李克农、潘汉年之外，绝不接触党的地下组织及党领导下的各种武装力量。

与周恩来的秘密会见，坚定了韩练成以隐蔽身份为共产党出力的信念。

隐身敌营　屡建奇功

一、侍从室参谋

1943年，韩练成从国防研究院毕业，被蒋介石调入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担任高级参谋。蒋介石亲自介绍其子蒋经国、蒋纬国与他认识，称他为“师兄”，他自然而然地成为蒋介石的亲信将领，并与大批黄埔将领建立了牢固的关系。

到侍从室任职当月，他便公开到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再次拜访周恩来。韩练成向周恩来报告营救和保护爱国人士胡志明的工作已经安排好，问周恩来还有什么工作要做。周恩来告诉他：“小事不找你。我准备离开重庆一段时间，回延安去，如果有急事的话，董老会派人跟你联系。”董老就是董必武。

二、升任军长

1945年，桂柳会战后，韩练成被任命为第四十六军军长。蒋介石亲自告诉韩：“李德邻、白健生还想拥兵自重呢？你要给我把这个军牢牢抓在手里！”次日韩练成去拜见白崇禧，白崇禧说：“我们让你来当四十六军军长，你回去给我们看好家，只要这4个军的军长都是自己人，我们就有本钱和他斗。”和谁斗呢？就是蒋介石。韩练成知道，从此他将在蒋、桂两系之间走钢丝了。

三、海南岛保护琼崖纵队

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韩练成率第四十六军渡过琼州海峡，集海南党政军权于一身，接受日军投降。

去海南之前，韩练成接到来自三个方面的指示，周恩来：“现在只能运用你个人的影响和手中的权力，在无损大计的情况下，尽可能保护琼崖组织的安全，并使游击队不受损失或少受损失。注意！从实际出发，能做多少，做多少，由你酌定……”蒋介石：“要以‘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全局观念统御海南”。张发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广州行营主任）：“在一个月内消灭中共琼崖纵队！”

他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周恩来的指示。

因琼纵电台丢失，无法与中央联系，不知韩练成的真实身份。韩练成只得单方面采取行动掩护琼纵：首先是限制海南岛保安团的扩编，其次是解散了詹松年的伪军，处死了詹松年。

日本海军海南警备府司令伍贺启次郎中将上缴的军刀（现为军事博物馆一级藏品）

国民政府主席广州行营对韩练成的通报处分

1946年，整编第四十六师由海南岛运去青岛

不久，四十六军被整编为整四十六师。9月，广州行营对韩练成通报处分：“整四十六师师长韩练成剿匪不力，应予申斥……”

莱芜战役之前的华东野战军首长

四、莱芜战役立奇功

密报董必武。1946年10月，韩练成列席了由蒋介石主持，白崇禧、陈诚等参加的最高军事会议，了解到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的战略计划和西北、山东两战场的战略部署。会后，韩练成试图通过秘密渠道向周恩来汇报，周恩来转告他：“速去上海找董老谈。”韩练成立即转赴上海，趁白崇禧不在，将董必武接到白公馆秘密见面，把全部情报交董老速转中央，并约定了与华东解放军联络的暗号：“洪为济”。

莱芜战役形势图

火线取联络。1946年底，整四十六师到山东不久，解放军华东野战军派新四军干部陈子谷持“洪为济”的信来找韩练成，随之又有华东局秘书长魏文伯、华中军区政治部主任舒同来联络，并在韩练成身边留下了两名联络员杨思德、解魁。杨思德化名李一明，解魁化名刘志斌。韩练成将这两人报请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批准，“为国军策反工作”留用，一个任韩部秘书，一个任高级情报员，由韩练成直接领导。

按照蒋介石“以临沂为主战场，歼灭陈毅主力，进行临沂决战”的设想，韩练成率领整四十六师加入北线集团，由绥靖区副司令官李仙洲指挥，主要任务是配合南线集团“在临沂会歼解放军华野主力，或迫解放军退入沂蒙山区而歼之”。

莱芜葬国军。1947年2月，华野放弃临沂，秘密北上。韩练成坚持蒋介石、陈诚“共军主力溃败西窜”的错误判断，一再干扰绥靖区司令王耀武、李仙洲等人的作战部署。李仙洲下令“由莱芜向吐丝口突围”时，韩练成仍强调“未部署妥当”，推迟行动一天。李仙洲集团开始突围时，韩练成当即放弃对整四十六师的指挥，使李仙洲集团陷于混乱。是役，解放军歼灭国民党军7个整编师5.6万人，俘虏绥靖区中将副司令官李仙洲和21名将级军官，史称“莱芜战役”。此役，解放军取胜之快，歼敌之多，在解放军战史上是空前的。为什么说莱芜战役胜利，韩练成立了大功奇功呢？因为莱芜战役是我党我军从退却防御到全面进攻的转折点，之后，解放军势如破竹，取得三大战役的胜利。新中国成立后，在一次代表会议上，李仙洲曾经问周恩来莱芜战失败的原因，周恩来笑着说：“你去问韩练成。”李仙洲终于解开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张治中还曾问过周恩来：“韩练成是蒋介石身边的红人，并非‘杂牌’军人，也不是受排挤、没出路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跟了共产党走？”周恩来答：“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1948年韩练成在香港

淡泊名利　坚守信仰

1950年5月，韩练成在履行入党手续时，周恩来对他的介绍人说：“他是一个没有办理入党手续的共产党员，他的行动是对党最忠诚的誓言。”

1955年9月，韩练成被授予中将军衔、一级解放勋章。授衔前，周恩来曾经征求他的意见。根据他的条件和贡献，如果按起义的国军军长对待，完全可以授上将军衔。韩练成却表明态度：“和平建国，我就该功成身退了，还争什么上将、中将？再说，我干革命本来就不是为功名利禄。”他坚持按入党时的职务、级别，接受中将军衔。不仅如此，连发给他的按起义将领对待的奖金也一次性交了党费。对此，周恩来十分赞赏，经常向身边的同志讲“韩练成要党员不要上将”。

1949年任命书

解放初期的韩练成

1955年至1961年，韩练成先后担任兰州军区第一副司令员、解放军训练总监部科学与条令部副部长、军事科学院战史部部长。

1961年，韩练成因病调任甘肃省副省长时，周恩来、叶剑英分别给甘肃省省委书记汪锋、省长邓宝珊打了招呼，说：“韩练成的主要任务是养好身体，解放台湾的时候，还要请他出山。”

1965年，韩练成以兰州军区第一副司令员的名义离休，移居银川。受周恩来、叶剑英的保护，他平安度过了“文化大革命”。

晚年的韩练成性格开朗，思维敏捷，也很健谈，但从不炫耀自己的功绩。他说：“我在解放前为党工作是由周恩来直接领导的，周恩来不说的我不说，中央没有公开的我也不能说。”这种平心静气的“不谈当年勇”，超越了军人“耀武扬威”的浮躁，体现了一种大彻大悟的淡泊。

1984年2月27日，韩练成病逝于北京，享年76岁。他的葬礼简朴，但哀荣极盛。当时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全体常委及中央军委、全国政协都送了花圈，缅怀他“爱国、革命”的一生。

纵观韩练成的一生，无论从个人利益角度，还是人民利益角度看，他都是一个成功者。他成功的秘诀就是，始终把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放在首位。

1955年授予军衔命令

一级解放勋章

1956年3月韩练成到部队视察

1959年时的韩练成

时任甘肃省副省长的韩练成

韩练成在晚年曾让儿子韩兢帮他分析“军人”和“武夫”的同异，分析“和”与“战”、“诚”与“诈”的时空需求和道德价值。他认为：军人本是暴力冲突的主体，但军人的真正职责却是“以战去战”、“止戈为武”。自古有“为将五德仁智信勇严”之说，“仁”在第一位，是“大道”。所有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人，只要献身于民族和人民的利益，也就是实现了最大的“仁”，遵循了最大的“道”，此生无愧矣！

杜聿明曾经问韩练成：“委员长对你那么信任，你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韩练成答：“从个人感情来讲，我对不起委员长，但从国家和民族大义思考，我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文化大革命”时期的韩练成

韩练成和韩兢

莱芜战役后，韩写的一首诗《莱芜战役后赠陈毅同志》就表明了他的思想：

下民之心好心肠，解把战场作道场。

前代史无今战例，后人谁说此新章。

高谋一着潜渊府，决胜连年验远方。

我欲贺君君祝我，还将胜利庆中央。

晚年的韩练成和孙女蕃璠

这里的“道”，指为国家和民族利益之大道。

他告诉儿子：“老子这一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子，不管是车是马是炮还是卒，不过是一颗子，可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尤其是在国军的那一段：只是隐在大人物身影后面的一个小人物，在关键的历史时刻，借大人物的手，也就是韩非子一贯强调的，只有大人物独有的‘法、术、势’之中的‘势’，微微牵动了一点点历史的轨迹……”

爱国，是我们每个中华儿女最基本的道德修养。对于在座的各位同学来讲，要志存高远，树立远大的理想，塑造积极健康的人格和道德品质，抓紧学习知识和本领的最好年华，将来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父母的期望，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活得有价值的人。

参考文献

［1］韩兢编著：《韩练成画传》，《开国将军画传（第四辑）》，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

［2］洪流、李中注释：《韩练成诗词选》，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

［3］韩彬主编：《固原文博探究》，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11年。

［4］文中图片均由韩兢先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