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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物皆富足

时间:2022-0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新月像一柄银色的镰刀,在高高的夜空中飘移。突然,这份寂静被安纳达舅舅嘶哑的喊叫声粗暴打断。他跳到长凳上,顽皮地踢了踢马尔东先生的肚子。马尔东想起自己的年纪和身份,又爬回到长凳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如同远处的一座磨粉厂。男人果断地解开钩子,掀开了油帆布。

太阳落山了,西边金灿灿的晚霞慢慢淡去,变成一种清冷的澄绿色。金星低低地悬在松树林上空,放出璀璨的光芒,起初是孤零零的,但是随着夜色加深,一些小星星开始出现了。新月像一柄银色的镰刀,在高高的夜空中飘移。

夜色越来越浓,整个兔子坡有了轻微的躁动,许多小身影穿过草丛的沙沙声,无数双小脚丫的快速奔走声,他们都在往园子里赶去,因为这是仲夏夜,小动物们要集合啦。

在那片圆形的小草坪边缘,那家人默默地坐着。大松树投下黑黢黢的暗影。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石头长凳的白色轮廓,男人烟斗有规律的一明一灭,以及那块像帐篷一样的灰色油帆布。帆布顶部在月亮的清辉下闪烁,如同一座灯塔,它也像灯塔一样召唤着所有的动物,因为他们没有在园子里集合,而是纷纷往那个圆形的小草坪聚拢。他们慢慢地,悄没声儿地,一步一停地,在高高的青草和灌木丛的阴影间移动。最后,空地的周围聚满了无数个紧张的小动物,他们在等待——等待什么,他们不知道。

月光更加明亮了,小草坪就像一座亮着灯光的小舞台。他们分辨出女主人纹丝不动地坐在长凳上,旁边是马尔东先生正在打瞌睡的身影。四下里静悄悄的,能听见大猫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突然,这份寂静被安纳达舅舅嘶哑的喊叫声粗暴打断。他摇摇晃晃地走进空地,深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两只耳朵以某种疯癫的角度支棱着。

“他在哪儿?”他嘶哑着嗓子,激动地说,“他在哪儿?那只该死的老猫在哪儿?让我来对付他!绝不能让他们把我们的小乔治吊死!”

兔妈妈从阴影里冲出去,喊道,“安纳达,回来。哦,有谁赶紧把他拦住,把他拦住!”

女主人的腿上突然有了动静,接着,小乔治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那么清晰,那么快乐。“妈妈,”他喊道。一个小身影跳到地上,飞快地跑过空地。“妈妈,爸爸,是我,小乔治,我身体都好了——看我——看——”

在皎洁的月光下,他在草坪上欢腾跳跃,转着圈儿,忽左忽右,跳上跳下。他高高地跃过安纳达舅爷爷,然后连翻了两个筋斗。他跳到长凳上,顽皮地踢了踢马尔东先生的肚子。老猫懒洋洋地揽住他的腰,他们开心地玩起了摔跤,最后扑通一声落在草地上。马尔东想起自己的年纪和身份,又爬回到长凳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如同远处的一座磨粉厂。

小动物们高兴地叽叽喳喳议论开了,但就在这时,男人默默地站起身,朝油帆布走去,动物们立刻便安静下来。男人果断地解开钩子,掀开了油帆布。在接下来的沉寂中,几乎可以听见一百只小动物屏住呼吸,然后敬畏地发出一片叹息。

鼹鼠一把抓住田鼠威利的胳膊肘。“威利,那是什么?”他轻声问,“那是什么?威利,做我的眼睛。”

威利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声音压得很低。“噢,鼹鼠,”他说,“噢,鼹鼠,太漂亮了。是他,鼹鼠,是——是那位圣人!”

“他——阿西西?”鼹鼠问。

“是的,鼹鼠,我们的圣人。善良的阿西西圣人圣弗兰西斯——自古以来一直爱着和保护着我们小动物——噢,鼹鼠,太漂亮了!是石头雕刻的,鼹鼠,他的脸那么仁慈,那么忧伤。他穿着长袍,已经很破旧了,你可以看见上面的补丁。

“他的脚边簇拥着许多小动物。那些动物就是我们,鼹鼠,都是石头雕刻的。有你,有我,有所有的鸟,还有小乔治、波基和狐狐——甚至还有老笨笨和跳蛤蟆呢。圣人的双手举在面前,就好像是在——就好像是在祈福。水从他的双手间落下来,鼹鼠,干净、清凉的水。落进他面前的一个池子里。”

“我能听见溅水声,”鼹鼠轻声说,“还能闻到清澈的池水,感受到它的清凉。接着说,威利,做我的眼睛。”

“这是一池可以饮用的清水,鼹鼠,边缘的地方很浅,鸟可以在里面洗澡。还有,噢,鼹鼠,池子周围都是宽宽的大石板,构成一圈外沿,有点类似于搁板,上面摆满了吃的东西,简直像一场盛宴。石板上还刻着字母,刻着一句话,鼹鼠。”

“那句话说的是什么,威利?”

威利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把它拼读出来。“说的是——‘世间——万物————富足’。世间万物皆富足,鼹鼠。真是这样啊。

“有给我们的谷物——玉米、大麦和黑麦,有给红公鹿的大盐糕,还有蔬菜,园子里长的各种各样的蔬菜,都是新鲜的,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泥土,还有苜蓿,有蓝草和荞麦。甚至还有给松鼠和金花鼠的坚果呢——他们这会儿已经开始痛快地吃了。鼹鼠,如果你不介意——希望你能原谅——我也想加入进去了。”

威利找到了他的那些表兄弟,他们简直是在谷子堆里打滚儿。近旁,安纳达舅舅看上去有点儿晕头晕脑,一口苜蓿、一口胡萝卜,吃得正欢。波基正铁了心地对付一堆荞麦,没有意识到一根荞麦枝挂在他的一只耳朵上,使他显得格外俏皮。

一时间,啃咬声、咀嚼声、吞咽声响成一片。那家人默默地坐着,男人的烟斗慢慢地、有规律地一明一灭,女主人轻轻抚摸着马尔东先生的面颊。红公鹿舔着盐糕,后来嘴角泛起厚厚的泡沫,从池子里痛饮了许多清水,然后扬起脑袋,高声地打着响鼻。大家终于吃饱喝足,威利把他的皮带松开一两个洞眼,毛茸茸的小肚皮似乎突然之间鼓胀了许多。

红公鹿开始迈着缓慢而高雅的步态,绕着园子行走,母鹿和小鹿跟在他的身后。其他动物也都顺从地纷纷排成了队:唷喂和灰狐狸并排走来,后面是步履蹒跚的波基和安纳达舅舅;兔妈妈和兔爸爸,小乔治走在他们中间,胳膊搂着他们的脖子;野鸡和他的妻子,迈着一跳一跳的小碎步,羽毛在月光下闪着青铜色和金色的光泽;再后面是田鼠部落,浣熊和负鼠,金花鼠和松鼠,有灰色的,也有红色的;在他们旁边,在园子的边缘,泥土在颤抖、隆起,揭示了鼹鼠和他三个彪悍兄弟的动向。

这支队伍缓慢而庄严地绕园子走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圣人矗立的那片小草坪。红公鹿又打了个响鼻,大家都竖起耳朵,听他说话

“我们吃了你们的食物,”他的声音响亮、威严,“我们品尝你们的盐巴,喝了你们的水,一切都很好。”他朝园子方向扬起高傲的头颅,“从今往后,这里就是禁区。”他用刻刀一般锋利的蹄子敲敲地面,“有谁反对我的意见吗?”

没有,四下里一片静默,最后安纳达舅舅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些该死的切根虫怎么办?”他喊道,“他们根本不懂法律,不知道正经的规矩。”

鼹鼠总是比其他动物慢半拍,他胳膊肘一撑,从刚刚挖好的地道爬到地面上,把双目失明的脸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我们会巡逻的,”他笑微微地说,“我和我的兄弟们,换着班日夜巡逻。很有收获,上次一趟就抓住六个。”

动物们继续享受盛宴时,唷喂和灰狐狸突然竖起了耳朵,因为房子后面的葡萄架那儿传来哗啦一声。索菲洛尼亚那圆润醇厚的声音响彻了兔子坡。“喂,臭鼬先生,”她喊道,“快来享用吧。”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跑进了黑暗里。

月亮沉落到了松树林后面,盛宴的最后一丝痕迹也被清扫一空,肚子吃得饱饱的小动物们开始走下山去。他们喜悦而困倦地互相告别,回到各自的家中。兔妈妈两只胳膊上都挎了一个小购物篮。“明天早晨喝汤,”她开心地喊道,“豌豆莴苣汤,明天喝,从今往后每天都喝。”

安纳达舅舅清了清嗓子。“如果那间客房还没有人住的话,”他有点儿难为情地说道,“我可以试着再住一段时间。波基是个蛮不错的家伙,可是他那个地洞都发霉了,是啊,都发霉了,而且说到他的厨艺——”

“当然没问题,安纳达舅舅。”兔妈妈笑吟吟地说,“你的房间跟你离开时一样,我每天都给它掸灰。”

小乔治高兴地跑着转圈儿,大声对兔爸爸说,“周围来新的狗了吗?”

“据我所知,古德山路那儿新来了两条塞特犬,”兔爸爸回答,“据说血统十分高贵,本事相当了得。待你再休息和康复几天,我们就去试探他们一二。”

“我随时都可以,”小乔治开心地大笑着说,“随时都可以。”他高高地跃到空中,脚后跟连碰三下,从兔爸爸、兔妈妈,还有安纳达舅爷爷的头顶上凌空越过。“我好着呢!

整个夏天,每天晚上,仁慈的圣人周围的石板上都摆出盛宴,每天早晨,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每天夜里,红公鹿、唷喂和灰狐狸都在周围巡视,提防流窜的打劫者,鼹鼠和他那些彪悍的兄弟们尽职尽责地值班巡逻。

整个夏天,兔妈妈和其他妇女做腌菜,做罐头,为冬天储存食物。兔子坡又一次有了聚会、狂欢,有了跳舞和欢声笑语。好光景又回到了兔子坡。

蒂姆·麦格拉斯审视着欣欣向荣的园子,惊讶地提高了嗓音。“路易,”他说,“我真是弄不明白。这是那些新人弄的园子,周围看不见栅栏的影子,也没有捕兽夹、没有撒毒药,什么都没有,可是一点儿也没被糟蹋,一点儿也没。也看不见一个脚印,甚至连一只切根虫都没有。我呢,我把那些玩意儿都用上了,栅栏、捕兽夹、毒药,甚至还抱着猎枪守了几夜——结果呢?我的胡萝卜全完蛋了,甜菜毁了一半,卷心菜被啃得支离破碎,西红柿被踩得乱七八糟,草坪也都被那些鼹鼠给祸害得不成样子。十字路口胖男人还养了狗,可是他的玉米连一棵站着的都没有,所有莴苣和大半的圆萝卜都被糟蹋了。我真是弄不明白。这肯定就是‘新手的好运’吧。”

“肯定是的,”路易赞同道,“肯定是这样——不然呢?”

注:

1蓝草,又称冷草、六月禾、早熟禾,一年生或冬性禾草,是世界广布性杂草。

2切根虫,又名土蚕、地老虎,是一种昆虫,是农作物苗期的重要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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