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单独作战”

8月27日,八路军参谋长叶剑英将朱、彭总副司令养(22)、梗(23)、敬(24)三电转呈给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

养电呈报了百团大战的意图和兵力部署,梗电为“百团大战第一要报”,即第一份战报,敬电为“百团大战部署略图”。

养电声明,组织百团大战的原因是:

奉委座迭次电称,敌在太原集中两师团之兵力,渐增强晋南,准备进攻潼洛;又据职部各兵团迭次报称:关外之敌向关内增加,津浦及冀中、冀南敌陆续南移,向陇海东段集中,似有进攻潼洛,犯我西北,断我西北国际交通线企图。

为打击敌人企图,配合晋南及华中各友军作战,保卫西北,打破敌消灭华北抗日根据地,实行这一政策的毒计,职部决以组织百团大战。

百团大战所争取达到的战役目的是:

对正太线及主要公路线进行大规模的破坏,截断其交通,以彻底粉碎敌寇进犯西北之企图,争取整个战局之好转。

养电还说:“百团大战已经历一月余之准备,但恐电报机密不密,恐有泄漏,故未早报,特此申明。”

“百团大战!”

蒋介石心头不由地为之一震。

多年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共产党的势力乘抗战之机大为扩展。1940年1月30日,朱德、彭德怀、王稼祥率八路军三个师的正副师长、政治委员及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冀中纵队司令员、山东纵队司令员与政治委员及陕甘宁边区留守部队司令员发表了一个反磨擦的声明,声明中宣布八路军全军将士已达22万。这已引起了蒋介石的极大注意。在准备定于1940年8月召开的国民参政会提案时,国民党在7月2日拟定了一个方案,决定将八路军限制在三个军(六个师)又四个补充团的范围之内。共产党要求将八路军定为12个师。国民党又在7月16日的提案中做出“最后决定”,“十八集团军编为三军六个师三个补充团,再加三个补充团”。并明确规定,“师之编制为整理师两旅四团制”。即国民党能允许共产党的八路军拥有30个团。按当时中国军队的编制,一个师为10923人,6个师又6个补充团约为10万余人。按此方案,八路军即使只有自己所说的22万,也要减员一大半。现在一则电报发来,看起来好像是尊重委员长,实际上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蒋介石,八路军的数量还不止22万。因为这105个团,还不包括最精锐的部队——115师主力,也不包括山东纵队和陕甘宁留守部队。

对此,蒋介石怎么能不为之大震呢!

但是,蒋介石对这场大战又有满意之处。

1939年冬天,他组织了一场全国性的“冬季攻势”。要求第一至十战区和鲁苏、冀察两个战区都参战,其中给第二战区的任务是:“应首先切实截断正太、同蒲两铁路之交通,并肃清晋南三角地带之敌。”

为什么要提出这一任务呢?

原来,在晋南地区,中央军还保留了一个重要的战略基地,即中条山地区,这也是中央军在整个华北地区惟一的一个战略基地。这个地区很重要,从防御上说,这是保护洛阳、潼关,进而保护西安及整个大西北的屏障,从进攻上说,这是将来反攻的前沿基地。因此,蒋介石在这个地区整整部署了26个师的兵力。而要从根本上保护这个基地,就必须控制正太线与同蒲线,否则,日军随时都可能通过这两条铁路调兵遣将,拿下中条山。

那么,第二战区对蒋介石的命令又执行得如何呢?可以说根本没执行。冬季攻势期间,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根本没出兵同日军作战,中央军的作战区域也没超过黎城、涉县、潞城、闻喜、绛县、翼城等县域范围。一翻地图就可知道,这些县都不在正太路和同蒲路上。有意味的是,黎城当时是129师师部的所在县。

因此,百团大战的战役意图蒋介石是满意的。特别是此役有利于保护西安这个大西北的中心城市,有利于保护当时中国仅存的一条国际交通线,这就更令蒋介石满意了。

当然,最令蒋介石满意的还是共产党同日本人大打起来了。抗战以来,蒋介石在作战中尽量把“杂牌军”调往第一线,著名的台儿庄大捷,主力是李宗仁的桂系,守护娘子关天险的是陕西、四川、云南等省的杂牌军10个师,如此等等。这样抗战胜利后,除了云南的滇系还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外,其余抗战前声势颇大的川军、晋绥军、桂军、黔军、东北军、西北军等等大部被消耗。蒋介石在多年内战中未能达到的国民党内部军事上的“统一”,借助于抗战基本得到实现。蒋介石当然更希望“共军”也能像桂军、川军一样被消耗掉。

经过几天的观察和反复考虑,蒋介石终于在1940年9月4日发出一则通电:

朱副长官、彭副总司令:

迭电获悉。贵部窥此良机,断然出击,予敌甚大打击,特电嘉奖。除电饬其他各战区积极出击以策应贵部作战外,仍希速饬所部积极行动,勿予敌喘息机会,彻底断绝其交通为要。

红军以善于打游击著称,国共关系良好之时,朱德、彭德怀、左权、徐向前曾在山西沁县小东岭举办训练班,向驻山西的国民党的军长师长们讲授游击战术。

蒋介石认为百团大战深得游击战争之“要旨”,因而在9月7日之前给各战区下了一道训令:

查游击战术要旨即在准备充分、行动秘密与侦察周到,而其基础则在对敌后各战区之民众参以组织与爱护,各战区应以18集团军此次在(正)太、同蒲、平汉各路之游击破坏动作为法则,拟定自本年9月起至12月止之持久计划,加强敌后游击战……

这道训令把百团大战作为各战区开展敌后游击战的“法则”。可见,此时的蒋介石对百团大战不能不感到满意。从把其训令特地发给各战区司令长官,就可看出这一点。

更重要的是,蒋介石还在9月6日之前,给卫立煌、阎锡山下了一道电令,令其出兵策应。并在9月17日将这一命令电告朱德,电文说:

自贵军出击后,即经电饬卫、阎两长官迅饬所部积极出动,以策应贵军作战在案。兹据卫长官佳(9日)电称,晋南我军已遵令于真(11日)日分向同蒲南段翼城、晋城附近出击。仰贵(长)官仍本原定计划督饬所部积极行动,俾与晋南出击部队互相呼应,予敌更大打击为要。

9月19日,蒋介石又电朱德,通报“晋西我军(阎锡山部)预定于有(25)日全面出击”之事。

这种局面如继续发展下去,百团大战简直会成为扭转乾坤的千秋大战。

遗憾的是,9月27日,蒋介石又来了一电:

查第18集团军已停止对正太路攻击,晋南、晋西部队无须单独作战,该方面即行停止攻击。

好个“无须单独作战”!

到底谁是“委员长”?谁是“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

国人的税捐、国际援助(包括苏援)的物资交给谁在使用?

谁在领导中国政府?谁统率着400万大军?

这种保存实力的做法看起来很精明,实际上放弃了对中国抗日战争的领导权。

那么,卫立煌会不会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呢?

他在“9·27”停战令之前的策应又对百团大战产生了多大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