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可悲的是谁

2005年大年初四到初六,有一百余名来自四川和浙江的农民工住进了海口市的五星级酒店——文华大酒店。这些农民工开始还高兴地以为过去经常向老板要求的福利终于得到了回应,没有想到他们成了人家报复的道具与玩偶。事情起因于海口市港澳旅行社与文华大酒店发生的一场经济纠纷,港澳旅行社为向文华大酒店表示抗议,故意请了一百多名农民工入住文华大酒店,其意图是让这家五星级酒店尴尬与难堪。然而,他们却也因此戏弄了真诚朴实的农民工。事实上,这一百多名农民工入住豪华酒店,不但受到了戏弄,而且也遭遇了歧视。来自四川巴中的农民工王太洪在酒店住了3天,却积了满肚子苦水:“原本以为老板请我们住五星级酒店,可以感受一下高档豪华酒店的待遇,谁知在酒店里却到处是异样的眼光,我们像贼一样,浑身不自在,跟我们想像中的五星级酒店完全不一样。”农民工杜先生说:“我们高高兴兴来到文华大酒店,原想好好地感受一下五星级大酒店的气派,谁知却看到警察在旁巡视,一个陌生人还不停地对我们拍照,好像我们是贼一样,酒店的员工好像随时都在监视我们。”由于负担不起酒店的餐饮,大年初四,农民工们派人到街上买盒饭,然而回酒店时,保安却不让提着盒饭的农民工乘客人专用电梯,农民工向保安说了很多好话后,方才让他们坐货运电梯回房间。住在文华大酒店的农民工们浑身不自在,个别人还有些害怕。第一天,来了100多位民工,到第二天就有近20人离开酒店回到了宿舍。

如果说这样的戏弄还有点遮遮掩掩的话,下面这起戏弄民工的事件,则是赤裸裸的。

2002年12月4日上午,两名从山区到省会贵阳找活干的农民工,在某大学校园里被人骗到水中打捞失落的手机。一年轻人声称自己价值3000元的手机落水,“谁先捞出,给报酬50元”。由于平时两人干一天的活也很难挣上二三十元钱,因此听到“悬赏令”后,毫不犹豫地在冷风中跳入水池打捞。半小时后,当农民工抬起头观看时,却发现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中竟找不到“手机主人”。在围观者的哄笑声中,两农民工才知这是一个“玩笑”。

这起极其恶劣的“戏弄民工”事件经媒体报道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不少人对戏弄者给予了谴责,对于这样的事发生在大学校园里感到惊讶。

如此戏弄民工,可怜的是农民工,可悲的却是那些戏弄者。有人瞧不起农民工,看不惯农民工,总认为他们素质低下,没有文化。然而,从以上的两则新闻中,这些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城里人,这些盛气凌人的文化人,他们这算有素质吗?这算有文化吗?戏弄与嘲笑一个弱者,这是痞子行径,这是混混所为。农民工虽然衣着没有城里人那样高档,虽然谈吐没有文化人那样流利,但他们没有泯灭良知,没有丧失公德。从这个角度上看,那些高昂着头的戏弄者与侮辱者们更需要提高素质。

同在一个城市,农民工并不低人一等。他们以自己的辛勤劳动改变着城市的面貌,也改变着自己的命运。他们同样是城市的主人。然而,有些人仗着自己的城市血统,仍然对农民工抱着歧视的态度。虽然没有农民工,他们的日子可能一天都过不下去,但他们一边享受着农民工给他们带来的生活便利,一方面却歧视与侮辱农民工。

新浪网作了一个关于农民工受歧视的调查,结果显示,认为农民工所受到的歧视很严重,非常不应该的竟占了88.45%。虽然这个对象只是网民,但其比率之高也足可以看出农民工受歧视的严重性。

社会学家在调查中发现,在城市中的外来务工经商人员中,有2/3的人感受到城里人的歧视。这些外来务工经商人员在城市中的处境,一般比从事粗重体力劳动的农民工要好一些,因而,其他农民工对受歧视的感觉无疑会更强烈。

农村相对于城市,农民相对于其他从业者,在经济和文化等诸多方面处于弱势。而正是这种弱势,使得他们成为被戏弄、被歧视、被侮辱的对象。

城市对待农民工的歧视,除了观念上的歧视外,还有户籍和身份的歧视,就业和工资的歧视、社会保障和福利的歧视等。进入城市的农民工普遍有遭受鄙视、怀疑、排斥、侮辱的经历和见闻,对城里人普遍有隔阂、害怕、畏惧、愤恨和抵触心态,对生活普遍没有归宿感。这种受歧视感和现实中的贫富差距给新生代农民工带来的心理上的不平衡非常强烈。这种不平衡,一方面在他们心理上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一方面也使他们对城里人产生一种强烈的不满,特别是不满城里人对他们的态度,进而化为一种愤恨。很显然,这种心态或情绪如果激化下去,就会转化矛盾,造成社会的不安定。

社会学家警告说:因丧失尊严而扭曲的心灵很可能酝酿出仇视城市、对抗社会的情绪。一些铤而走险的农民工暴力犯罪已经在为专家们的担心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