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例写毛泽东诗词

马一浮先生给人写字，有一个几十年不破的规矩，就是不写任何当代人的作品。在他的润例中，就有一条：“以时贤作品属题及以时贤文字属书者，概恕不应。”因而凡来求字的人，从来没有敢要求写时人作品的。到20世纪50年代中期，毛泽东的诗词开始广泛传诵。有人很想能得到马先生写的毛泽东诗词，即使他和马先生很熟识，但仍不敢直接向马先生提出这一要求，就向马身边的学生透露了自己的愿望。学生也不敢贸然直说，只是婉转地禀告了先生。先生听后未置可否，经过几天的考虑和反复阅读了已发表的毛泽东诗词，才把这人送来要求写条幅的纸改写横幅，写了毛泽东的词《沁园春·雪》，因为他认为这是毛泽东诗词中写得最好的。就这样，几十年不写时人作品的老规矩被打破了。既已破例，要求写毛泽东诗词的人蜂拥而至。写得多了，总不能老写一首词，所以，其他的诗词也写了。

马为什么会破例呢？除了对毛的诗词的肯定外，更主要的是对现实生活中毛的佩服。据我所知，马和毛没有什么接触。只有一次在政协会议期间，接受毛的宴请，与在门口迎接的毛握手寒暄，后被安排坐在毛的身旁。对这次会见，马并没有什么文字留下来。但可看出，毛和马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而马对毛却是衷心佩服的。我看到过两副书赠毛的对联，虽然由于写后觉得不很满意，另外重写了，但其心意可由此看出。其联语，一副是：“旋乾转坤，与民更始；开物成务，示我周行。”落款是：“集《易》、《诗》、《汉书》、《宋史》句赠毛泽东。”就是赞扬毛泽东领导人民进行了天翻地覆的革命，扭转乾坤，使人民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成就了万世不朽的伟业，并为大家指出了继续前进的康庄大道。

另一副是：“使有菽粟如水火，能以天下为一家。”上款为“毛主席莞正”，下款是“野老马蠲叟赠言”。这副对联，上联用《孟子·尽心》上章中“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句；下联用《礼记·礼运》篇中“故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句。（编者注：“耐”为古“能”字）上下联均把毛泽东比作圣人，而作为新儒家代表人物的马先生，向来就是把圣人看成是至高无上的。

我们现在不知道重写后送出去的是哪一副联语，还是另有新撰，但从这两副就可以看出他对毛的无限崇敬之情。正因为有这个思想基础，所以才肯打破行之几十年的、自己定下来的规矩，破例写当代人的作品。